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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到处都有“东西”。
那个白色的，拒绝所有光线进入，阻绝了一切探究的存在。
乔洛动了动，像漂浮在水中找不到坚实的支撑，只带着自己的身体翻了个身。他又试探地向两端伸出手，又什么都没摸到。
他放弃般缩回手，任由自己自由地漂浮在这不知名的空间中。
突然，白色的东西似乎动了下，像湖面激起的涟漪，而后带起阵阵波纹，一抹白色横亘上乔洛的腰肢，他看起来像被拦腰截断。
乔洛低头，发现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伸手去摸，指腹传来的触感让他一怔，竟然摸到了。
冰凉的，并不坚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腹微微有些下陷。
脑海中的呢喃声再次响起，像水里冒泡一样“咕噜咕噜”了一大串。
乔洛：“……”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他蹙眉正待仔细分辨，腰部传来一阵拉力，他被带着向上飘去，一段距离后又停滞下来。
脑子里又吹出一串“咕噜咕噜”的泡泡。
乔洛：“……”
乔洛礼貌微笑，“说人话。”
白色又鼓动了一阵，乔洛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动静似乎从脚下传来，低下头正想探究。忽然一阵眩晕在大脑中震起，紧接着，他被一股大力向下拽去。
再回神，脚踩上了一片实地。
周围白雾缭绕，重重白雾之后，乔洛看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雕着白色奇异纹路的光洁石壁。这里有点像山洞，脚下又湿又软，一踩就是一个脚印。
前方，隐隐绰绰的荧光在白雾中摇摇晃晃。
走过弯弯折折的小路，一潭深泉出现在乔洛眼中，水面上漂浮着朦胧的雾气，似是这些白雾的源头。
乔洛：“或许，我该叫你……沉睡者吗？”
不深不浅的水潭正中央侧坐着一位穿着白色衣袍的男人，他半边身体隐在雾里，令人看不真切，唯有一头顺滑浓密的白色发丝似三千流水般从他头上倾斜而下，蜿蜒地浮在水上。
听见动静，白丝颤动，男人微微抬起下巴转过头，一张和“维序者”如出一辙的脸缓缓映入乔洛眼底，那是一张过于标准的俊美面庞和一双白色的非人的眼眸 。
祂偏了偏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后道：“我没有名字……你想这么叫也可以。”
“……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我要来的，是你的记忆让我来的。”
沉静的嗓音淡淡陈述道：“你说要‘说人话’，所以我这样见你，那样的构造说不出人话。”
乔洛：“……原来如此。”
回身的“沉睡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从开始到现在，面部表情比乔洛还像石头，只有那双白色的瞳孔，莫名地让人觉得写满了名为“认真”的情绪。
乔洛垂眸，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祂的时候，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下一秒就被冲击的失去记忆。
乔洛敛起杂乱的思绪，再抬眼，脸上习惯性挂起笑容，“那么我可以请问，这位‘沉睡者’大人，我该如何突破这次的幻境呢？”
……等等，祂什么时候靠近的！
白色的长发飘到他脚边，他几乎能看见发丝是如何随着水面的波纹一点一点轻轻荡漾。长发连着的另一端，在三米处，白色的衣裳半敞，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稍稍移动视线，就能在撞入那张彻底显露出细节的脸，猝不及防看见翕动的白色睫羽。
乔洛惊得后退一步，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沉睡者”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微扬起脸，神情无害，“用你们人类的话，应该这样说……请允许我向您郑重地表示歉意。”
乔洛：“……？”
他怔愣地听祂继续往下道：
“祂因为贪恋您身上的味道，一意孤行犯下大错，祂因为贪图您的灵魂而直接出手，差一点就让您受伤。祂们对您的不敬足以下十八层地狱……”
“我已经让祂们得到应有的处罚，希望您能不要生气。”
啊，这……
乔洛听得一愣一愣的，大脑自发地处理起信息。虽然对方没有指明“祂”是具体是谁，但他听明白了。
“那……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
“你们不是一体的吗？”
仰着脸的“沉睡者”微微撇头，移开目光，镇定道：“我在睡觉。”
乔洛做出思考状。
“……睡得比较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乔洛看着那白色羽毛般的眼睫微颤，又抬起，白色的眼瞳转过来，无名的心虚褪去，似是找到了说辞。
“就像人类的大脑也不清楚身体里内脏如何工作。”
乔洛翘起嘴角：“可维序者说这个比喻不对。”
“……你的剑鞘是不是需要重新做，我现在正好有时间。”
话题被生硬地转开，乔洛不再纠缠，配合地召唤出异能。
包裹着红剑的白色剑鞘外壳已出现蛛丝般的裂缝，明明不曾被使用过，但已经出现了磨损。剑的攻击性可见一斑。
“沉睡者”纹丝不动，伸手接过长剑。垂在脸侧的长发的像忽然有了生命般动了起来，卷起自己，拦腰自断。
乔洛看得惊奇，好奇地低下头看向漂浮在脚边距离不远的白丝，试探地蹲下身用指尖戳了戳。
白丝应激般弹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原样，继续无害地飘荡在水面上。
乔洛缩回手，长剑已经重新回到手边。
“沉睡者”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的目的，接上前一分钟的大段铺垫但被打断的话，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乔洛正摸着新的剑鞘，对比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听到话后迟疑地抬起头，蓝宝石的眼睛第一次有了茫然，“……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水中央，祂将上次维序者见面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邀请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不是进食，也不是交易。你愿意和我一起吗？”不厌其烦的第三次。
“……”
终于，乔洛开口了：“走？去哪里？离开轮回吗？”
话刚一问出口又觉得不对，或许他应该反问还没从天人道出去怎么离开，问这也是实现愿望的一环吗，又或者问祂和轮回是什么关系……
一向管用的大脑突然不怎么好使，乔洛张着嘴，犹豫起要不要重新更正。
三句问话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不是‘走’，是‘一起’。”“沉睡者”强调，祂偏了偏头，思考乔洛的问话，“……离开……轮回？”
最后表示：“这都并不重要。”
冰凉的水不知不觉已浸到乔洛的指尖，凉意让。乔洛下意识缩回手，一低头才发现泉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满溢了出来，漫到了他的脚边。
“你已经走过很长的路，接下来什么都不需要做，站在原地就好，轮到我找你了。”
“我会很快地找到你。”
第131章 镜界18
乱，到处都在乱，唯有这里安静异常。
他好像听见了水流声、摔入水中的哗哗声，听见树叶被风卷开的声音，听见自己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时间到，和“维序者”一样，“沉睡者”消失了，连同这个不明就里的幻境。
一颗满是蛋的狭窄房间出现在乔洛面前。
房间四面是树木的纹理，门口站着两位熟悉的守卫。这里是第二世界里，因为围满了人而无法靠近的神秘房间。
数不清的手掌大小的白蛋静静地放在绿色后布匹上，有的无规律地排在架子上，有的四散在地上，或躺或立，发着圆润的光泽。
其中，一颗蛋吸引了乔洛的视线。
是他刚才睁眼第一眼就看到的，像是特意送到他面前。
蛋仿佛感受到乔洛的视线，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乔洛试探地伸出双手，捧起白蛋，温热光滑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莫名有些熟悉。
白蛋感受到了他的触碰，快乐地发出荧光，猝不及防吓了乔洛一跳，将蛋离远。
门口传来动静，绿袍手上拿着长剑的男人无意识转身，探头朝房间探查，正想和同伴感慨一下“白蛋们”真可爱，却不想和赤红的剑影打了个照面。
一击不成，乔洛正打算再次出手。
男人却猛地后退三步，高高壮壮的身板啪嗒倒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乔洛，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动静引来一旁的同伴，在看到乔洛后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
乔洛拿剑的姿势不变，暗自警惕他们像另一边的人一样发疯扑来。
“放……放下手里的东西！”男人色厉内荏地警告。
乔洛握剑的手一顿，仔细瞅了眼两人的表情。
半晌，他缓缓举起乖巧躺在他左手手心的白蛋，两人的视线随着白蛋的移动而移动，紧张他把珍贵的蛋摔碎，却又始终不敢上前。他试探地向外走了几步，两人猛地后退一大段。
一步一步，再回头时，他已走出了房间数十米，而两人还停在原地。
乔洛感到一丝古怪，反手收起长剑，几步蹿上树梢。
看着他远远消失在树上的背影，两个男人缓缓对视一眼，当场扔下手中的武器，大声尖叫着向另一个方向上树奔逃。
“出现了出现了！镜人出现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
不远处，并没有走远只是借着树丛躲藏起来的乔洛将两人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
他们在害怕他，但和另一边的原住民对轮回者的恐惧不同。
乔洛眯了眯眼，随着他越往上走，见到的混乱越多。
蓝色的瞳孔印出佝偻着脊背抱着孩子的妇女，挥着棍棒不知在冲着谁怒吼的男人，托着家当六神无主在树枝上乱爬的青年，愤怒摔书的学者……
不久前还是欣欣向荣的和谐氛围，如今仿佛在战乱逃荒。
只要他一在原住民面前露面，他们就被吓得慌不择路，甚至不小心掉下树枝。
乔洛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白蛋，主动躲着人群走。
这里的混乱令人莫名其妙，乔洛没有看到“敌人”的痕迹，找不到他们恐慌的源头。
他想到另一个世界，两边是镜子表里的关系，或许和另一边发生的变故有关。走之前，那儿似乎正交上手，最糟糕的情况是出现了新的意外。
这么想着，乔洛脚步一顿，向与众人奔逃相反的方向离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他是从一间偏僻废弃的活动室中出来的，那间活动室里正好有一面尘封的镜子。
被白色剑鞘包裹着的长剑哪怕在镜子的范围内也依然可以正常使用。
乔洛颠了颠手中长剑的重量，从背面抽出，利落地划开空间。
撕裂副本和副本之间的通道靠的是剑本身自带的破坏和吞噬能量的功能，而稍加控制，就能撕裂副本内部空间和空间的连结点。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轮回者在交锋中大败，被迫退入禁闭室。
人们被困在自己恐怖的记忆中，假设禁闭室依然正常，那么幻境破除失败的人被弹出，变成“真实自我”，同化为原住民；反之，人们一直困在里面，直到熬干最后一点精神值，成为幻境里的幽灵。
赵长鸣打从上一次离开禁闭室后就一直精神不稳定，要是再来一次，恐怕……
乔洛一边想一边寻找，终于，在一片光怪陆离的碎片中抓住目标。
炽热的火焰炙烤着古老的木宅，交错的横梁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嘎声，渐渐有了倾塌的颓势。
房梁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僵在桌底下，她忘记抱头自护，也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睁大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印出红色的火光。
火点燃了床上的被褥，顺着木制地板蔓延来，眼见着即将烧到女孩，房门从外面猛地被人撞开。
“赵婴！”
一个年龄不大，一头不羁挑染的青年焦急喊道，视线搜寻到趴在桌下的女孩，来不及管对方不对劲的神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一把扯到自己怀里，冲入大火闯出房门。
窗棱塌陷，大门破损，他们刚跑到空地，身后的门楣就哐得砸了下来，碎成了两半。
青年急急踏步，左右张望许久，才选出了一个看似安全的地方。他的衣袍破碎得厉害，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满了黑灰，手腕处已被灼伤。
他们来到一处空地，面前是大片种满荷花的池塘。正值夏季，满池莲花开得正盛，只是已无人有心欣赏。
劈里啪啦声混杂着隐隐的厮杀声已被他们远远地甩到身后，青年这才有心神检查怀中少女的情况。
“赵婴，你怎么了？被吓到了？”
见到女孩六神无主的失魂模样，青年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受了惊，轻轻拍打女孩脸庞，希望能换回他的神智。
“赵婴，赵婴，醒醒！别怕了，哥哥在这里，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一边喊一边回头张望，像是担心被什么人追上，连声音都不敢大声，唯恐为发现行踪。
半晌无果，青年咬咬牙，重新将女孩抗在肩头，露出一抹苦笑：“以后赵家的未来就要靠咱俩了。”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从内衫里掏出一张黄符，打算朝荷花池中心的铜铁兽抛去。
只要炸开铁兽，就能出现一条密道，这是赵家的上上上一代老祖宗当初修建祖宅的时候留下的，应对特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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