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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对乔洛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走吧。”
直到很久之后，赵长鸣才贴着乔洛的耳朵，悄声告诉他：“原来玉衡也没了哥哥。”
乔洛：“？”
三人在不同的幻境之中打转找出口时，玉衡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交代给乔洛。
原住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最初的散乱毫无目的地追逐，变成了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从树下攻上来，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往。
僵持的局面维持了三天，一部分人陆续退入禁闭室，而剩下的人决定组织起精锐小队，一举突破。
玉衡就在小队中。就在他们决定动手的第四天，毫无征兆地发生了爆炸。在队伍中，人体像气球一样炸开，血液飞溅，尸骨无存。
“她就是在净化池留下道具的人。”玉衡沉声猜测，“可能是‘天人’出手了。”
“从第一个人开始，爆炸就一直持续不断。”像寒症的病毒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她见大事不妙，只要托着受伤的身体在最后的关头进了禁闭室。
“万幸，他们没追上来。”
赵长鸣听着玉衡的叙说，女人恢复原样沉着冷静的侧脸看不出半点幼年的影子。
乔洛突然停下，走神的赵长鸣差点撞上，“怎么了？”
乔洛饶有兴致道：“好像遇上熟人了。”
赵长鸣侧耳一听，“咦？这个声音是……”他觉得有些耳熟，但又不熟悉。
玉衡转眸看去，叫出来人的名字：“天玑，还有……天璇？”
这两人竟然在同一个幻境里。
第133章 镜界20
城里的房是一座小小的牢，他被困在落地窗的高楼上，他的竹马、和他一起长大的爱人被困在白色的病房里。
他决定搬到爱人的身边，陪他一起。
但即便如此，他心里的禁锢感依旧挥之不去。
躺在床上的男人紧闭着眼，脸色并没有比白色床单好上多少，毫无生气。长时间的输液让他的面颊一天一天凹陷下去，再不见过去的光鲜亮丽。
他本该是一个温润的、站在舞台上拉琴的表演家；又或是在厨房静心烹制，端出一个个天马行空的外形的可爱糕点；再或是陷在柔软的懒人沙发里，在落地灯下看奇怪的故事发出哼哧不断的笑声……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席卷了他们的国家，不知道来处，只知道第一起案例是在海边发现的。
有的人症状轻，没什么感觉就恢复了；症状稍重的，难受七天半个月，也能渐渐痊愈；而症状最重的……就像他的爱人一样躺在床上，像被拖入了永远没有尽头的梦魇。
在疾病面前，即使他有再多的钱，也束手无策。
唯一能做的，只有雇上最好的团队，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幻境，然后静静地等待审判到来的那一天。
他看着摆在床头属于他们两人的合照，终于在又一个实验失败的消息下崩溃了。
如果他能够找到解药就好了。
如果他能够找到解药就好了。
如果他能够找到解药就好了……
“神”看到了他，向他提出交易，他同意了。于是他来到了另一个牢笼。
属性数值、异能、财富、道具……就像执行一份企划，在达到最终谈判前需要加点筹码。风险越高，回报越大，为了缩短时间，他数次深入三恶道。
他从岌岌无名的新人成为了爬上了轮回的榜单，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拥有了自己的代号——“天玑”。
不再有人叫他的名字，“过去”在这里并不重要，它只对“过去”之人自己重要。
“时间”在这里也不重要，所以，当漫长的时间倾轧而下，他见到许多人遗失了自己重要的“过去”。
遗忘没有规律。一个认识人的告诉他，她是在一个从大逃杀副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出来的那个夜晚，躺在不夜城的大床房里，突然回首的时候发现自己忘了。
忘了自己来到轮回的过去，忘了为什么选择进入轮回，也忘了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在副本里取得胜利。
心里空落落的，躺着的床轻飘飘的，那一天，她发了整晚的呆。
“你不难过吗？”天玑问她。
她大笑，对他认真分析道：“情理上讲，我应该是难过的，但是我忘记了哈哈哈哈……”说着，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太抽象了太抽象了，好好笑。”
之后，他没有再看到她下副本。女人成了不夜城混吃等死的一员，而这座城市里，像她这样的还有很多。
有的闲的无聊，还转行开起了各种小店，有的则玩起了论坛直播。他们既是现实的“遗民”，又是轮回的“遗民”。
他没有资格说些什么，因为他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是的，他忘记了。像所有人一样，同样是突然发现的。等发现的时候，只记得“忘记了”这件事情，却不记得忘记了什么。
他有些想笑，记起最重要的那个人，又压下嘴角，感到一股恐慌。
他没有带任何关于自己原世界的东西，为了防止记忆进一步流失，他打算找不夜城的商人定制，但看到规则后放弃了。
他拿起笔尝试描绘，一张接着一张。在一个又个夜晚，不知不觉间，已经累计了好几箱。
快了，很快了，再等等我……终于，他登顶了第一。
祭坛如期建成，他将在祭典上献出他累计至今所有的财富，只要“神明”一如传闻中的那样降临，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许愿，给他的爱人带来健康。
但他失败了。
或许是因为他那只有67的气运，或许传闻本身就是虚假的，或许是举办的祭坛时间位置不对，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
他还需要等多久？再重来一次吗？天玑不知道。
玉衡的备用方案实行，找到一众人心心念念的天人道入口。这是另一则传闻中实现愿望的方法，通关天人道就可以实现愿望离开轮回。
他想，或许这也是一条路，只是依然希望渺茫。
呼吸变得困难，仿佛有人一点点抽走他周围的空气，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好像肩上多了一座大山。
究竟还要多久？画纸上，爱人问他。
他无法回答。
第一次进入禁闭室，他苍白着脸出来。
第二次进入禁闭室，他……
高楼下，当他靠在车身上怔愣时，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哎呀，这不是小天玑嘛~”标志性银灰发的男人四处打量，满是好奇，“原来小天玑的世界是这个模样。”
天玑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嘤，小天玑是不欢迎我吗，真是让人难过。”天璇真情实感地抹泪。
天玑面无表情。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到这儿了。”他摊手坦白，抵着下巴陷入回忆，“本来呢，我是在自己的幻境里的，然后我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他总结道。
天玑：“……”根本什么都没说。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他说起正题。
天璇超大声：“不、知、道哦！”
他笑得不怀好意，竖起一根食指晃荡，“毕竟这里是小天玑的内心世界嘛。”
“内心世界”被刻意加重，荡漾出暧昧的红心。
天玑额头的青筋微调，突然被勾搭上肩膀，天璇附到他的耳边，低语道：“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把他忘了呢？”
天玑：“……”
“其实，我也可以给小天玑破例做玩偶哦，加入我满满的爱，然后，小天玑就可以每天抱着他，嗯哼~”
天玑忍了又忍，终于冰山开裂：“……呕。”
天璇顿时哑声，猛地倒退三步：“什么！小天玑实在是太伤人了！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情。”
天玑漠然：“滚。”
一想到这个人现在处在自己的幻境，他就觉得自己的过去脏了。
天玑无视在旁边插科打诨、耐不住寂寞的人影，独自找起突破的线索，也就在这时，他的幻境又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玉衡走进，“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天玑沉默地瞥向另一个人，示意去问天璇。
天璇大方地朝三人打了个招呼，并着重关照了乔洛：“嗨！小乔乔，真是奇妙的缘分让我们在这里相遇，请问我上一次送给你的礼物还满意吗？如果不满意，要不要……”
玉衡默了默，表示明白。
赵长鸣嗅了嗅鼻子，疑惑道：“好像有股血腥味。”
“血？”玉衡没有闻出来，她已经知道赵长鸣的五感敏锐到非人，所以没有怀疑，探究地向对面看去。
天璇挥手：“哎呀呀，我明明藏得这么深竟然还被发现了。真是比狗还敏锐的鼻子，是遗传吗？”
赵长鸣一愣，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是吧，我哥哥也……”
就在他即将发散的时候，玉衡打断：“这不是重点，你受伤了？”她挑起眼扫向姿态随性又闲适的天璇，目露探究。
天璇不在意道：“在上一个幻境里打架，一不小心就受伤了。小玉衡是在关心我吗，好感动啊……”
乔洛：“既然遇上了，我们就一起走吧。”
天璇顿时注意力转移，激动地贴了过来：“是小乔乔的异能吗，就是那个，‘咻’得一下，像魔法一样的那个！”
异能算不算魔法不好说，但乔洛想，他挥剑切开空间的时候应该不能算是“咻得一下”。
“啊~不管看多少次都好神奇！”天璇发出荡漾的声音。
乔洛看向周围的环境，他们没有出去，应该是到了另一个人的幻境之中。
没有感觉到危险，只是有些奇怪……
贴着白色瓷砖的开放走廊，走廊一侧，每一个房间里都坐满了的人，有男有女，看起来年纪都不大，穿着统一的制服，低着头似乎在写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教室？乔洛猜测。
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还是唯一一个世界相似且在幼年时上过学的天玑开口解释：“这里是学校。达到一定年龄后统一接受教育的地方。”
“门上是班牌，这里应该是高中。”
赵长鸣和天璇脸上露出一致的恍然大悟，“高中是什么？”
“你们不需要知道。”
“那他们在写什么？”
“作业吧，也可能是试卷。”
“作业我知道，试卷是什么？”
“……闭嘴。”
赵长鸣早在第一句就闭上了嘴，眨着眼看天璇十万个为什么。
玉衡已经在他们聊天的时候走到了最近的一个班级的门口。她向里面看去，很快就锁定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是……帮祭坛抽签的小弟？”
玉衡对华修明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个时候。
乔洛看去，点头：“是他。”
他想起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华修明还是个活泼快乐的少年模样，大大咧咧地告诉他们，他进轮回的目的就是为了考试高分，然后上一所叫“清北”的学校，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一所名校。
“所以这里是他的学校吗。”
班级里，几乎每一张桌子上都堆满了书本。
其中一张书垒得最高的，黑色头发浓密的少年头埋进了书堆里一半，手握笔杆，动笔飞速。
和他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只有教室后面零星几个靠着窗说话。
乔洛看到最前的黑板上，右上角用红色的笔写着大大的一行字：“高考倒计时：99天”。
天璇探过头来，发出阵阵惊叹：“他就是那个运气特别好的小哥！”一边惊叹一边环视四周，“这里的气氛真是特别呢……”
“是啊，像战场一样，空气里是不是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我都不敢大声说话了。”赵长鸣附和，仔细嗅闻。
两个人把不大的门框占去了一半，玉衡从旁边挤了过去，目不斜视大步走向最里面华修明的位置。
“欸，等等，直接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赵长鸣叫人无果，玉衡已经走到华修明座位旁边，但前后左右的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不速之客，依旧埋头动笔。
玉衡轻轻敲了敲华修明的桌面，“你的幻境竟然是做功课，应该说你勤奋吗。”
门口，赵长鸣小声和乔洛咬耳朵：“幻境不是自己最恐惧的事情吗？”
“是。”
赵长鸣：“所以他恐惧功课？”
“嗯。”
赵长鸣笃定：“我觉得我可以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
“……或许吧。”
华修明的幻境和别人死去活来的幻境画风完全不同，一如他这个人出现在轮回里，各方面都格格不入。
玉衡敲了三次桌子，都没把人从题海中拖出来，直到最后强制抽走了笔，华修明才茫然地抬起头，看样子，大脑还没有从知识的风暴中走出来。
“你……”他骤然瞪大双眼，盯着玉衡惊恐尖叫，“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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