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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斜阳边鹤

时间:2024-11-28 18:13:06  作者:斜阳边鹤
  “看样子,咱们还是得去趟下溪。”
  顾情摸摸下巴,不知从哪掏出条白纱覆脸,只露出盈盈眉目,“愣着干嘛,救你的童养夫兄弟去呀。”
  顾悄:???
  刚刚不让乱跑的,不是你吗?
  果然是苏青青教出来的,靠拳头双标的嘴脸都一毛一样。
  下溪离得不远,溪流一道缓弯过后,知县选了南岸一处青草地,铺了些席案,一群老少爷们学那魏晋风流,宽袖散袍,琴筝寥寥。
  愣是把吃席,仿出了一点清谈高古的模样。
  主席坐着方知县,同一个矮胖精明的中年男子。
  那人带着一顶瓜皮帽,讨巧镶着一些玛瑙珊瑚,既显富贵,又不僭越。
  在一群方巾男士中间,闪闪发光,卓然不群。
  顾悄猜,这应当就是湖州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富商团之一的周老板了。
  就不知到底是象,是马,还是狗了。
  宴饮宾客,多是本次县试取中者,并县学学子。
  顾悄瞄了一眼,方白鹿、谢长林这等老对头一个不少,连上舍“四虎”也赫然在列。
  原疏好赖混过了县试,又是主办方准女婿,竟也有几人同他敷衍攀谈。
  人群里,大约只有宋如松茕茕孑立,坐在靠边位置,胸中垒块,依然酒浇。
  原疏推了几人邀约,在他旁边落座,难兄难弟般长长吐了口浊气。
  小厮献上几杯花盏,他也不细瞧,端起就往嘴里闷。
  顾悄从身后,猛地一个巴掌拍上肩,吓得他一口花酿呛进鼻孔,辣得哭爹喊娘。
  塑料兄弟笑得十分阴险,“原小七,周小姐的酒,好喝吗?”
  原疏一听,忙吓得将杯子抛出三米远。
  那满载少女心意的“七月在野”小签子,在空中抖抖瑟瑟几圈,最终落在隔壁席边,被个无名书生一脚踩上,黏上去再没掉下来。
  “顾悄你……咳咳……什么意思?!”
  鼻腔辣劲刺得少年双眼都红了起来,原疏察觉不到一样,摇着顾悄肩膀,“什么周小姐?”
  显然,这呆子还不知道,他是今天这场的男猪脚。
  实心眼有时候也不好,顾悄指了指主席,“那位好心掏钱供你们白嫖的大善人,他姓什么?”
  原疏瞪大了眼。
  “咱们长话短说,现在起,你按我说得办。”顾悄指着桌上苏杭名点“银丝糖”,又掏出一盒从上溪女眷那借来的胭脂,附在原疏耳边霹雳吧啦一顿输出。
  憨厚少年连连摇头,“不不不……这实在有辱斯文!!!”
  顾悄抱胸,“那你斯文着从了这门亲吧。反正你也不想府试,这倒正合周小姐意。说起来,这小姐倒是这世间奇女子,男人读那么多书干嘛,还不是要相妻教子,这等高见,大宁再找不出第二人,你当珍惜!”
  “这……”原疏张口结舌。
  这边成功逼原疏就范,那头人后不远处,候着的顾情身边,却传来骚动。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位二十啷当岁的青年,横抱古琴,信手拨弄三两弦,边走边向佳人咏唱,临到近了,深深一拜,痴情款款唱了句曲词,“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槽,小子你是懂撩妹的!!!
 
 
第072章 
  这一声浪荡唱腔, 很快引来众人目光。
  竹深水缓,白沙夹岸,伊人一袭天青襦裙, 云纱掩面, 悄然独立。
  即便窥不见全貌, 也足以叫一群酸书生惊为天人。
  “滚。”顾情答得倒是言简意赅。
  那声音裂冰碎玉, 叫书生如痴如醉, “汶溪水儿在左边,公子藏在锦衣间,这谜面打的正是在下, 小姐当真妙语。”
  人家明明是叫你滚, 也能硬凹成字谜?
  这牵强附会, 服。读书人不要脸起来, 还真教人害怕。
  可妹妹不是真妹妹,可不经看。
  为了防止顾情勇捶狗头, 顾悄火烧屁股挤开弹琴的,挡住一群好色之徒目光。
  他本想护着顾情回上溪去,却被谢长林拦下。
  “顾三公子过了县考, 今日诗会还私混在后宅,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吧?”
  顾悄咧嘴一笑,“我年方十六,神矜可爱,就是讨内眷喜欢, 你嫉妒也没用。”
  不要脸这技能,也可以现学现卖。
  谢长林吃了一瘪。
  他生得风流, 带些女气,与顾悄颇有些同类相斥, 闻言讥讽道,“我倒是忘了,顾氏一贯没皮没脸,否则也做不出舞弊之事。”
  朱衣显圣只能糊弄寻常百姓,谢长林、方白鹿这样的可瞒不过去,他们自有消息门路。
  谢长林会抖这包袱,顾悄一点都不意外。他意外的是,方白鹿今日竟出奇地老实。
  谢家枝繁叶茂,支系众多,除开京兆谢昭一支最是显赫,祁门谢长林这支也算后起之秀。
  毕竟出了个吏部侍郎,正三品京官,放在现在,那可是中央组织部副部长级别的。
  当初,祁门谢初到京都,翻烂了族谱,总算找着跟京兆谢之间蜘蛛网粗细的一丁点联系,自此便以旁支自居,为谢太傅马首是瞻。
  所以子侄谢长林,处处与顾悄作对,不过是讨好族叔的一点小伎俩。
  抓不到顾悄辫子,他只好暗搓搓借顾云斐生事。
  但他至多也就趁着顾云斐不在,内涵几句,当着人面他约摸也是不敢的。
  毕竟顾冶这支,现在可不好惹。
  帝王自古最讲平衡术,皇帝信任谢家,也不会叫他一家独大。
  顾准辞了官,他就扶顾冶同谢氏抗衡。
  这位新上任的漕运总督,从一品大员,水利部部长,手上扼着的,可是整个大历最重要的水运经济命脉。新安江河道、京杭大运河,哪个不是总督说得算?
  毫不夸张地说,谢长林不管是去南都乡试,还是进京赶会试,都得先问问顾冶放不放行。
  顾悄假装听不懂,惊诧道,“没想到谢兄消息如此灵通,竟也听闻徐家舞弊事?嗐,县大人明明嘱咐,要我等守口风,也不知你怎地套来的消息。”
  这般阴阳怪气,叫方灼芝坐不住了。
  “谢家侄儿,禊礼祈福消灾,就莫要再提旧事。”他瞪了谢长林一眼,将重点拉回到这场别开生面的相亲盛会,“酒觞已经陆续浮下,就请各位子侄用心品鉴,挥毫尽兴,好用才学博佳人青眼,成就一段佳话。”
  知县既已发话,抱琴书生也不好再纠缠,只得厚着脸皮问,“不知小姐杯盏用的什么签子?在下必定倾我所学,为小姐献诗一首!”
  顾情哪有什么杯子。
  他信手一指,睁着眼瞎忽悠,“那贴着七月在野的。”
  书生没有多想,转圜回去,瑶琴反抱,就把那一溜排杯子搁上琴身,悉数劫走。
  顾悄:……
  原疏偷偷红了脸,顾情举动,简直就是话本子里的美人救英雄。
  他期期艾艾望着顾悄,“哥,杯子都被那憨货拿走,我就不用……”
  “不行,他拿他的,你做你的,不许讨价还价!”顾悄严词拒绝。
  于是,众人就眼睁睁看着高大少年哭丧着脸,先将银丝糖碟里白糯米粉糊满脸,又挖出两大坨胭脂膏子,一左一右点上两块圆润腮红,盛装完毕,活脱脱一个僵尸小鬼。
  林正英最爱抓的那种。
  顾悄捏着少年鬼脸,左右瞧瞧,又弄散他头发,撕开他衣襟,叫他露出三两寸胸膛。
  这才点点头,表示满意。
  如此放浪形骸,正是魏晋流行的偏门行为艺术。
  歪屁股的魏晋风流,那也是魏晋风流不是。
  “去巾帻,脱衣服,露丑恶,同禽兽。
  这般,你带着诗去见周小姐,效果才差强人意。”
  原疏故作为难:“琰之,七月在野,这藏字诗我也不会啊……”
  顾悄想了想,捞起文案上的毛笔,舔了舔笔尖,大手一挥,就是“佳作”一首。
  他这边挥笔立就,原疏捞起来磕磕巴巴念起来。
  “一对鸳鸯刚刚好,七个黄莺多一只。月在汶溪苦寻觅,幸得野莺又一只。”
  他越念声音越小,最后被掩盖在铺天的笑骂声中。
  “这水平,竟然过了县考?”
  “哈哈哈哈这不是骂周小姐是野.鸡嘛?笑死个人。”
  “县大人,韦大人到。”皂吏一声通报压下嘈杂声浪。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锦袍青年,面如冠玉,眼如寒星,正沉着脸,冷眼望向场中。
  嫌恶目光的落点,正是顾悄这处。
  顾劳斯茫然回望,对这黑衣人一点印象也无,只觉被嫌恶得莫名其妙。
  方灼芝甚是热情,立马起身恭迎,“韦大人,有失远迎,快请上座。”
  青年名韦岑,南都户部副郎,官六品。
  虽然勉勉强强高方灼芝一级,可人手里管的,可是整个南直隶的粮税征收。
  因顾云斐的事,顾冶特意下帖子来谢,称外侄韦岑到休宁探亲,顺带想私下见一见他。
  方灼芝琢磨许久,拍马本性难改,干脆将人一并安排在宴饮中,这般排场才大,面子给的才足。
  还能叫上官看看休宁山灵水秀、人杰地灵。
  一举多得,他可真是个天才。
  韦岑反应却十分冷淡,“岑因圣上春寒救灾事而来,没想到知县如此敷衍,方大人既然还有心思召集纨绔饮酒念这打油诗,想来休宁年成应好,不须上级忧心。”
  话里意思,若休宁灾情严重,上司定会体恤,或可酌情减税免税!
  这可是个找上级哭穷要钱的大好机会!
  可方灼芝似乎又唱错了调子,适得其反,直接傻了眼。
  顾冶老狐狸,送人情信里也不说明白!
  韦岑又看了一眼方灼芝身后的周茂。
  这江浙出名的富商,他自然认得,又冷冷接了句,“官商毕竟有别,知县当爱惜羽毛。既然休宁无事,那岑也不叨扰。”
  “不不不,大人!”方灼芝脑子难能灵活一回,“今春休宁连降数场大雪,农人苦不堪言,二月二行耕祭、今日修禊礼,都是下官上表天听以祈风调雨顺的无奈之举,只是场中有学子年幼,不知事情轻重,才叫大人看了笑话。”
  韦岑顿了顿,想到顾冶交代,还是忍着不悦入了尊位。
  官场迎合,最是烦心,他再不愿同人应酬,也得看敬酒人背后的势力,给上三分薄面。
  一旬酒后,他就有些微醺。
  也不知什么心理,目光不自觉就跟着那“娈童”去了。
  被知县锐评年幼不知轻重的顾悄,还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盯上了。
  他正尽心尽力怂恿原疏按秦妈“计划”去送诗。
  甚至还想动员宋如松一道。
  可这荒诞要求委实离谱。哪怕早上他才请的林焕大夫去替宋父看诊,青年拿人手短,也不愿松口陪他胡闹。
  最后,还是原疏受不了首席大人物频频递来的不善目光,这才咬牙往上溪躲避。
  他按顾悄意思,在上下溪交界处,一平坦岸堤面水而坐。
  一手铜酒壶,一手竹木筷。
  随时做好敲梆子鬼叫的准备。
  不多久,周小姐果然来了。
  还换了身轻薄衣裙,瞧着像是夏装。
  确实衬得她身姿曼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事业线也十分傲人。
  对比身后干瘪瘪的顾情,周母秦妈是懂男人的。
  也不知她在春寒里走了多久,亭亭玉立一少女,愣是快缩成佝佝偻偻一老妪。
  临到近前,她打着摆子直起腰背,有些羞怯地对着少年背影轻轻唤,“原郎。”
  原疏一抖,突然有了无穷作妖的动力,他幽幽回了句,“是周小姐吗?”
  姑娘含羞带怯应了一声。
  “铛,铛铛——”一声重金属起范儿后,原疏张口就唱。
  “一对鸳鸯刚刚好啊~”
  “七个黄莺欸~多一只。”
  “月在汶溪~苦寻觅~”
  “幸得野莺又一只哦~”
  周小姐目瞪狗呆。
  少年每唱一句,她就退后一步,直至最后一声九曲回肠的“哦”结束,她才定住神魂。
  “周小姐,这诗,是小生我专程为你所作。”
  原疏停下筷子敲破壶的伴奏,深情道,“其实,我心慕小姐已久,只是发之于心,一直不敢宣之于口。”
  “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小姐也心悦我。”他缓缓站起,转身向着周小姐做捧心状,“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我感觉幸福得快要晕倒……”
  赫然见到那张鬼脸,周小姐才是真的吓到要晕倒。
  母亲口中老实本分的俊秀少年,竟是一个衣衫不整、疯疯癫癫的孟浪神经病!
  粉白脂红的冲击太大,小姑娘吓得心脏砰砰乱跳,顾不得脚下掉头就跑。
  她本就在溪边,卵石胡乱堆得满岸,又正临陡坡,一脚踩滑便连摔带窜跌进水中。
  溪水不深,但寒凉。
  一声尖叫后,少女一屁股坐进溪底,整个身子湿了大半。
  要命的是,她本就换得一身夏装,浅色布料一沾水,如同一层半透明薄纱,少女鲜嫩的胴体和丰盈的曲线,在溪水轻薄下,几乎是一览无遗。
  这出变故实在叫人反应不及。
  他们这更近下溪,男人们脚程快,少女的惊叫没先唤来麽麽,反倒招来一群狂蜂浪蝶。
  他们闻声奔来,原是凑热闹,眼见却是这般香艳画面。
  眸光里都能射出火来。
  周小姐惊吓之余,又见这阵仗,竟是面色煞白,慌乱抱胸更往水里钻,一双明眸也沁出大颗大颗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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