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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斜阳边鹤

时间:2024-11-28 18:13:06  作者:斜阳边鹤
  苏训老大不高兴,“这人理应交由太子明孝卫缉拿,林大人何故僭越?”
  林茵连个眼神都欠奉,大手一挥,锦衣卫越过苏训拎起李长青就走。
  没办法,特殊时期,锦衣卫就是这么豪横。
  苏训气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吴遇这才施施然出来打圆场,可话里话外都是得瑟,“南直隶各州府都曾接到陛下密令,配合锦衣卫缉拿太子案要犯,想来陛下要人,也是为了太子,苏大人宽心。至于太子案进展,苏大人想要知道,其实也不难。”
  一心想要找回场子的吴书记,就差没明着说:我这里有后门,快来求我呀~
  苏训才不会惯着他。
  他拾起李长青留下的扳指,冷漠道,“吴知府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显然,这位忠实的太子党纵使痛失一位战友,但敌人的敌人并不能当盟友。
  今晚鸿门宴半点不影响他继续敌视顾氏派系。
  吴书记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太子一案,此前诸多线索指向休宁,顾老大人复起后,线索又跟着指向南都。
  幕后人如此设计,就是引我等乱斗。
  这次若不是凑巧抓到李长青马脚,不知你我还要被他利用多久!”
  顾劳斯也上前一步,开始拿手的传销洗脑绝技。
  “太子病危,顾家藏了十几年的昭郡王却于此时现身,只这一出,就锤死了顾家的旧党嫌疑。
  可我若是说,这亦是幕后人的诡计呢?
  易地而处,若顾氏真有毒尽神宗子嗣、改弦更张的异心,又岂会捡这等险恶的风口,推出高宗仅存的血脉?”
  到底惺惺相惜,苏训对上顾悄,不自觉耐心不少,“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不是敌人。”
  顾悄目光诚挚,开始说起原委。
  “早在二月,锦衣卫就在休宁秘密搜补犀皮匠人。
  倒是主动投网一个,可一口咬死顾氏是毒器主谋,连带供出愍王遗孤行踪。”
  顾悄将那夜谢昭的供述半真半假透露出来。
  “可问起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毒,那人含糊其辞,只称与当年高宗毙命的龙佩同源。
  可事实上,先时那枚鸩死高宗的龙佩,早就改头换面出现在遗孤身上!要不是谢大人发现得早,哪还有现在的昭郡王?!
  苏大人,不止你的太子,高宗一脉一样没有逃过这奇毒的掣肘。”
  “正如你们怀疑东宫的毒,是以顾氏为首的先王遗党所下,我们也曾怀疑龙佩之毒,是神宗为斩草除根所下。
  斗了这么些年,太子之毒终无可解,高宗一脉朝不保夕,顾氏亦背上这莫须有的黑锅,只落得个两败俱伤,可我们却连赢的是谁都不曾知道。
  苏大人,你确定还要做他人手中利刃,继续与我们无谓的搏杀?”
  夜色渐深,酒意酣涌。
  不远处传来几声哭号怒骂,应是白日里被无辜涮了的考生。
  一个开始嗷嗷,很快临街几家酒楼里,接连开始了嗷嗷。
  这边嚎着“老货可怜无好价”,那头跟唱“侧听东堂榜①,君名又不传”;这厢哭丧“文人命坎坷,终日被书癫”,那头怒吼“黄卷青镫仍故物,白衣苍狗是科名”。
  买醉,实乃科场失意常态。
  戏折子里总唱,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莫过如是。
  苏训并非大恶之人,所作所为自认是伸张正义,可一旦这正义再也立不住脚,就沦为倚仗权势、坏人前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口中也作最后的挣扎,“片面之词,我凭什么信你们?”
  顾劳斯摇了摇头,好似怪他冥顽不灵。
  “凭神宗替愍王平反认回昭郡王;凭谢顾两家时隔二十年再次联姻共同御敌。
  帝王风向还不足以说明,我们并非太子真正的敌人吗?”
  当然,还有一句话,顾劳斯没有说出口。
  还凭,他或许有办法替太子续命。
  解毒最重要是找出毒素,既然已知明孝太子宁云毒出哪里,再有林焕这等治毒老手,先前能从同源毒物里捞回自己,那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定然也能再捞一回太子。
  但这是谢昭需要忙活的事。
  “实话与你说,汤里这鸽子,正是宫里飞出来的。”
  顾劳斯入乡随俗,神棍套路学得贼快,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说了等于没说。
  “我爹避世久矣,早已无心朝堂,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坐山观虎斗,还想效法当年,故技重施、平白捡漏,这次可要好好掂量掂量,旁人还愿不愿意再当这个冤大头。”
  “与其将矛头对准徽州这一亩三分地,苏大人不如细想想,这场乱斗,谁才是最后的受益者。”吴遇笑笑,“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啊,大人。”
  苏训很快就转过了这个弯。
  太.祖一生,只得三个儿子。
  他贫苦出身,与元皇后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感情甚笃,即使称帝后,也顶住朝臣压力,未纳一妃半嫔。
  二人先育有几子,可战乱频频、颠沛流离,活下来的只高宗、神宗两子。
  为替皇家开枝散叶,四十岁高龄的元皇后不顾劝阻,冒险再孕,结果难产而死。
  这最后的小儿子,就是泰王。
  为抚育幼子,太祖不得已张罗续弦。
  诸多朝臣之女中,唯有元皇后收留的孤女,自荐报恩,以终生不留子嗣为投名状,入了太.祖法眼,顺理成章成了继后,也就是当今太后。
  细数下来,若太子薨、遗孤殁,最后的渔翁,就是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孤女。
  和他一手拉拔起来的泰王……
  吴遇见他开窍,笑呵呵打起官腔,“哎呀,同朝为官,和气为先,针尖麦芒不如冰释前嫌。
  如今昭郡王入詹事府,与太子作伴读,日后太子康复,你我需要互相照拂的地方,还有许多。”
  “谁要与你照拂?!”苏训黑着脸,“不剃你头已是我最大的让步,哼,休要得寸进尺。”
  想到什么,他恶狠狠道,“丑话说在前头,你治下学生,是驴子是马,还需凭本事说话。”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吴遇是个好脾气,背刺也刺得十分委婉。
  “我这小师弟早就翘首企盼想与你切磋——通货征边论推行十数年之利弊得失。”
  言外之意,大人您也别得意,您那对外贸易政策毛病多着呢!
  苏训自然领会,闻言朗声大笑。
  他十分自负,那篇策论,是他推敲数年一鸣天下之作,自认十分完备,不曾有疏漏,更不信眼前这蜜罐里长大的少年能陈弊论失。
  “吴大人,夜郎自大终不可取,今晚这饭我是吃了,可你治上若是以这等狂傲姿态应考,明日剃头,还是势在必行。”
  吴书记清咳一声,示意顾悄说两句。
  那时刻不忘找场子的显眼包模样,叫顾劳斯哭笑不得。
  他同原疏、黄五精讲这篇策论时,确实顺带指出过这种外交策略暗含的极大疏漏。
  也不知这闲散一嘴,怎么就传至吴大人耳中,还被赶鸭子上架拿来压苏训势头。
  大约有汪铭这等老学生在,顾小夫子课堂里,已没甚秘密可言。
  “说利弊得失也谈不上,只是学生拜读大人文章后,无心算了一笔账,这贸易战,大宁看似赚了,实则亏狠了。”
  顾劳斯谦卑拱手,“今春大寒,鞑靼厚积薄发,南侵之势势如破竹,就算是个侧面应证。”
  “哦?你这账怎么个算法?”
  苏训虽狂放,但学问上却极其较真,此刻话听了一半,将信将疑,抓心挠肺,恨不得拉着顾悄秉烛论个明白。
  顾悄笑着推让,“大人明日尚有要事,学生万不敢耽搁。”
  “拢共说起来,不过是盐铁二物,不曾算得精细,叫异族得了便宜,大人若感兴趣,明日有机会再论。”
  “盐铁?”苏训沉吟片刻,如有所悟,“好,明日我且等着你!”
  “说到这里,下官正好有一事提请大人定夺。
  先前院试,大人不是……不是公然嫌师弟笔下无风骨?”
  吴遇见缝阴阳,明着拍马,暗里补刀。
  “我这师弟最好面子,便答应大人院试以玉筋篆体应答,以显功夫。”
  苏训皱眉,是有这么一出。
  就听吴遇为难道,“咳,这科场用古体,还真是头一遭。
  大人主试如此风雅高妙,奈何阅卷官里都是草包,没一个擅篆书,下官不知如何批改,实在为难!”
  同样不擅篆书的苏训一哽。
  大意了,忘记还有这一茬。原本这场他一个考生不打算录,认不认得有什么干系。
  这会松了口风,可不就骑虎难下了!
  终于扳回一程的吴遇拱手微笑。
  “是以下官斗胆,提议明日答题还是如常,就叫师弟与大人切磋另用篆体好了。”
  苏训:……
  既好心提议,怎么不好事做到底?!
  现下他紧着想知道盐铁之失并补救方法。
  空对着一纸秦小篆,找翻译都难,磋磨后生不成,反倒坑了自己。
  就说吴遇这知府,实在忒不会来事!
  苏大人拉长着脸,含恨拂袖而去。
  搞定不懂事的年轻人,吴遇酒气上头,骂骂咧咧。
  “这酒楼老板,忒不会来事,上的什么酒?烧刀子一样,都不晓得兑点水。”
  昔日精细讲究的吴书记,到了这山旮旯,终究是错付了。
  顾劳斯许久没沾酒,被酒香勾起馋虫,借着这话,偷偷捧起小盅又偷喝一回。
  “啧,这小粮食味儿,多正啊。”
  黄五见他模样,实在没忍心,由着他去了。
  倒是吴遇啧啧惊叹,“没想到你还是个小酒鬼,谢大人知道吗?”
  顾劳斯撇撇嘴,果然有代沟,天容易聊死。
  “吴大人总是卖师弟求荣,谢大人又知道吗?”
  吴遇假咳一声,装模做样挽尊,“对付苏训,必须连激带骗、攻心为上。
  你二哥旧年就是以才学致胜,到你,怎么也不能做个走后门的案首吧?”
  顾劳斯:呵,会还是你会。
  这连激带骗的,也拿来对付我!
  于是,为了不做那请酒走后门的案首,第二天院试,顾劳斯直接开了大。
 
 
第096章 
  相较府试的热火, 院试气氛就有些一言难尽。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叶尖残雨,稀稀拉拉二十几名覆试考生步履沉重,如同赶赴刑场。
  他们当中, 有它县案首, 府试亦在优等, 这等拔尖生, 深谙神仙斗法、凡人遭殃的道理, 既知考也不过走个过场,自然垂头丧气,心有戚戚。
  当然, 也有少数几个没心没肺的, 沾沾自喜。
  比如不小心混进来的族学“四虎”。
  大虎一见顾悄, 立马翘起嘴角, 乐得小胡子一颠一颠。
  他期期艾艾扯住顾悄袖子:“嘿嘿嘿,顾小夫子, 考前再让我沾沾运……才气。”
  三十岁的老童生厚颜,唤十几岁的新童生夫子,立马招致他人白眼。
  顾劳斯顿感亚历山大, 红着脸努力往回扯袖子。
  谁成想刺啦一声,新上身的鹊鸣锦鲤团花纹棉夹袍,袖口处就无端多了一道豁口。
  小夫子愣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瞪大,精致面庞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少年憨气。
  大虎捧着一看就是特供的料子, 不知所措。
  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怎么?二位这是公然断袖与我们看?”
  这看似俏皮的话, 内涵过于丰富,引得众生捧腹。
  大虎后脖颈一凉, 赶忙抛开袖子,连退三步。
  顾劳斯尚且懵懂,没察觉其中恶意,只当是个无心顽笑。
  唯有原疏黑下脸,在众人嬉笑声中,一把拎出那个考生。
  他恶狠狠质问,“你特么胡说什么?”
  最后一场了,顾劳斯生怕考前又出幺蛾子,忙拉着原疏打圆场。
  “原小七,没必要没必要,袖子断就断嘛,回去补补,明天又是一只好袖。”
  原疏简直要被这猪队友气死!
  这把他没有听劝,只挣开顾悄,扯着那家伙衣襟,厉声呵斥:“道歉!”
  他只虚长顾悄两岁,但身体强健,抽条极快,已经高出顾劳斯一整个脑袋,在一众青年里,也算是鹤立鸡群。
  这一发狠,周遭顿时笑不出来了。
  小伙子横起来还怪吓人的,顾悄嘴角抽了抽,顿时不敢劝了怎么破?
  于是,他将求救的目光转向黄五。
  胖子默默别眼,无声拒绝了猪队友的组队邀请。
  其实,不怪原疏小题大做。
  因为这已经不是小公子第一次被泼有色脏水了。
  一直以来,欺负顾悄的人不少。
  有人因他家世嫉妒,有人因他纨绔嫌恶,有人因顾氏失节瞧他不起,也有人因朝堂争斗恶意坑害,当然,绝大多数只是跟风随流,见他人踩,我便也来一脚。
  只有一小波人,刻意针对来得不那么单纯。
  当初齐宁街上,朱庭樟大骂顾悄以色揽人,后来他负荆请罪,也解释过原委,但这类污言秽语,并非偶然。
  顾悄生得标致,又因身体关系,比之一般少年弱气许多,落在有心人眼里,如此弱柳扶风、多情善感,便成了不逊于南风馆的妍姿媚态。
  知州公子看顾三的眼神,尤为不同。
  这在以方白鹿为首的勋贵圈子里,几乎是个不用宣之于口的公开秘密。
  方白鹿打压原疏,也远不是顾悄以为的家世差、好拿捏,只是因他无意撞破方白鹿的腌臜心思。
  原疏的姐夫顾悦,游冶浪荡,他虽喜女,偶尔也会赶时髦,换换口味,玩赏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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