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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斜阳边鹤

时间:2024-11-28 18:13:06  作者:斜阳边鹤
  休宁风气保守,南倌无明馆,有也只有一两间开在临渡的暗娼,自是不便叫家中管事补送嫖资。这时,原疏这打秋风的小舅子,就好用起来。
  彼时的憨厚少年,穿行在陌生的风月场内,一路所见,净是掐得出水的妖娆少年,两耳所闻,更是迥异于男女调.情的兽.性喘息。
  他顶着猴子屁股,替姐夫补了花销,就匆忙往外逃窜。
  却有一个大龄娼人,欺他脸嫩端正,直直将他拉到别院一处清幽地方,自行拓着不便处催他,“相公,快……哈,快弄弄奴,不收你银钱。”
  如此孟浪,原疏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这特么谁嫖谁哪说得清!
  兼之他没见过男人后.庭那阵仗,一时间喉头翻涌,白着脸仓皇而逃。
  糊里糊涂间,他转到一间房外,被里头熟悉的名字定住了脚步。
  “这新出阁小雏儿我可寻了许久,腰如弱柳轻盈,面似娇花风流。蛾眉带秀、凤目含情,比之谢长林亦毫不逊色,崖隐兄,我这生辰赠礼如何?”
  开口的人原疏不认得,可崖隐他却再熟悉不过。
  可不正是死对头方白鹿的表字?!
  传说仙家多骑白鹿,隐于青崖云柏之间。
  也不知方知州此时再看逆子清心寡欲的字,心虚不心虚。
  “不如何。”就听方白鹿懒懒啐了一口。
  “谢长林算什么,真要说,那小纨绔,才属人间第一流。”
  “哈哈哈别说,小公子娇弱,性子又最是绵软,若是弄得狠了,哭起来……哎哟!”
  迎合的正是县学一霸沈宽,也是方白鹿麾下第一狗腿,只是他话只说一半,便被方白鹿抓起香炉砸了出来。
  知州公子声音森冷,“谁给你的胆子妄议?!还不替我将玉奴唤来。”
  沈宽额间伤口都来不及包扎,转头间就亲自引着一位月白宽袍少年逶迤而来。
  看到正脸的霎那,原疏简直心神巨震。
  少年体态风流,不仅与顾悄身形肖似,连面目情态也有五六分相像。
  内间方白鹿携了少年手落座,摩挲着他指尖习琴书留下的薄茧。
  “伯鱼,欢场徒有样貌何难?当如玉奴这般,出身显族,秀外慧中,才最堪赏玩。你那雏儿,可曾轻裘肥马、养尊处优,见惯世间极致繁华?可曾师从名家,落笔见山川树石,拨弦是高山流水?”
  “玩还是你会玩。”陆鲲只得讪笑,“哈哈哈,是愚兄浅薄了。”
  书画琴艺,正是顾三拿得出手的才学!
  听到这里,再不知几人口中的小纨绔是自家兄弟,原疏就是真棒槌!
  他强忍着怒火,差点没掰断花窗的木楞条。
  几旬酒后,夜色渐深,陆沈二人各自离席。
  方白鹿愈加放肆,他动作凶悍,将玉奴压着榻上调弄,惹得小倡泣涕不止,喘息着告饶,“爷,您疼惜疼惜奴。”
  直到人眼圈泛红,无声落泪,他才酣畅收兵。
  云收雨歇,他又病态地去舔小倡腮边泪痕,缱绻亲吻他泛红的眼眶,还痴迷低喃,“对,就是这样哭出来……你一哭,就是要我剜心,我也能随你。”
  听到这里,原疏终于忍无可忍。
  他翻窗跃进室内,趁着他病要他狗命,狠狠搞了一波突袭,暴捶了方禽兽一顿。
  互殴完,二人默契地绝口不提这阴私。
  方白鹿害怕原疏去顾家告发,原疏也怕这事挑到明面,毁了兄弟本就岌岌可危的清誉。
  由此,二人闷头拉开了暗中长久的较量。
  这事最大的恶果,就是原疏开罪了知州公子却死活不愿服软,叫顾悦大为不满,自此再不为原氏姊弟提供任何庇护。
  以卵击石,原疏却并不后悔。
  那时他只想利用顾悄图个安身,都能尽力护他不入泥淖,此时他已经视顾悄作兄弟,又怎么会放任闲杂人等肆意诋毁。
  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也怪他将顾三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原身对“断袖”污名一无所知。一朝换成穿越而来,除了谢大人看谁都是兄弟的顾劳斯,就更不会放在心上。
  瞅着左脸写着“我不李姐”、右脸写着“你无理取闹”的顾劳斯,原疏气得肝疼。
  而那长嘴书生,也不是好惹的。
  他半点不挣扎,反倒就着原疏动作,挺着胸膛一个劲往他身前挑衅,“怎么?想打架?总归都是要落榜的,不如咱们就来切磋一二,也好泄泄我这满腔郁气!”
  这话顿时引起他人共鸣。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哦不,本就不容乐观的考场氛围,愈发雪上加霜。
  有几个考生竟放下矜持,坐地大哭起来。
  左边数起第一位,一边哭一边呜咽,“我与同乡一同赶考,说好的一个都不能少……”
  黄五点点头,“这下多好,确实全都落榜一个没跑。”
  书生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左边数起第二位,捧着袖子掩面,哭得肝肠寸断。
  “想我一县案首,今日铩羽于此,如何面对江东父老?”
  黄五煞有介事,“父老答曰,有劳挂怀,阁下你谁?”
  那书生嚎啕咯痰,戛然而止。
  第三位见识过胖子毒舌,抹泪怒斥,“区区商籍,你懂什么是科举吗?还不给我闭嘴!”
  尔后红着眼圈大搞战前煽动,“昨夜无故落榜的同窗们在这打了一架,今日我们唯有再战,才能叫头顶的恶势力看清,咱们徽州府绝无懦夫!”
  “拿下考场,赶走狼豺,夺回公道。”
  “夺回公道!”
  ……
  不消一会,“断袖”的小小争执,就淹没在罢考鸣冤的群情激奋中。
  那嘲弄顾悄有不良嗜好的书生,也早已忘了同原疏的不愉快,激动地满脸通红,含着泪投入申讨大军。
  昨夜混战,顾悄略有耳闻。
  就发生在吴遇贿赂上官散席后不久。
  因考生骤减,衙役只得连夜重置考场,往外撤多余的桌子条凳。
  这头灯火通明,忙得热火朝天,那头吃瓜挤断腿的近百淘汰选手,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喝完失意酒,也不知谁带的头,一个两个的,散聚在考场外,咬着帕子公鸭子呜咽,嘎嘎声惊起数只林枭。
  有几个酒胆怂壮的,热意上头,忽的就撸起袖子不让杂役撤案。
  好似桌椅还在,明日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宵禁的梆子打响,青年们依旧不愿离去。
  天空还应景地飘起苦雨,似乎老天都在替他们叫屈,引得他们更加悲壮慷慨。
  他们高唱着“大风起兮云飞扬”,撸着袖子把衙役搬出来的桌凳又塞了回去……
  一来二去之下,也不知道谁的手先不听劝,动了起来。
  等到苏训并吴遇闻讯赶到,书生与杂役早已打成一团。
  二人对视一眼,不需多言,就知道这起科场暴.动,应对不好二人都得倒霉。
  原先苏训倒也不怕倒霉,反正主子时日无多,多拉一个垫背的他也不亏。
  可这会,苏大人才得了线索,死了血亏,自然不乐意了。
  于是乎,他再不拖吴知府后腿,颇为不要脸道,“吴大人高义,这些学生有劳了。”
  吴遇咬牙,没见过三十岁就如此无齿的!
  他雷厉风行,一声令下,皂役们棍棒齐上,很快将几个闹得最狠的书生押下。
  知府向来温和的脸上不怒自威,“闹够没?”
  肾上腺素飙升的考生们挨了一通黑棍,头脑一清,顿时趴伏一片。
  杂役们这才不情不愿收手,跟着跪倒请罪。
  寂静的夜里,冷雨渐密。
  知府大人站在雨中,久久无声。
  有班头讨好地送上油纸伞,却被吴遇一把掷到杂役头头脸上。
  伞骨的尖端划破脸皮,蜿蜒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又被雨水冲淡,沁红了半边肩头。
  匍匐的书生们打了个寒噤,低下头去。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惧的,方才还气冲斗牛的小子们,此刻全都蜷缩成荏弱的鹌鹑鸟,再不敢高呼一句“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更不敢提“院试荒唐,有如儿戏”。
  吴遇将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届年青人,忒得不上道。
  闹到这份上,本不该半途而废。
  集一府学生之合势,压力给到苏大人,不怕礼部不插手,届时虽然会惩处几个带头闹事的学子,但那场荒谬至极的“初试”,也可推翻重来。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只要有人肯为这场以少搏大的弈局献祭。
  可惜临了,无一人甘做那个领头的。
  哦,也不是没有,只是碰壁了。
  吴遇想起那个被他主子紧护着的少年人,一口气叹得更深。
  该说不说,那人聪明,却也笨拙。
  他扫了眼讷讷垂头、默不作声的学子,向着兵卫摆手,“送回客栈,叫他们醒酒去罢。”
  雨声里,他一锤定音。
  “今上最重学子仪礼品行,尔等罔顾宵禁严律、酗酒逞凶撒泼,乃至捋臂揎拳、斯文扫地,失仪无礼至此,实在枉读圣贤!念在你们举业受挫,又是初犯,本官网开一面,小惩大诫。你们当中,凡童生者,圣训礼法科不合格,须再考一次;其他学生,日常仪礼暂记劣等,复修一年。”
  满地学生们傻眼。
  兜兜转转,他们竟忘了,大历礼大过天,失礼同样罚得你有口难言!
  只是这一通罚,意外激起覆试考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闹将起来,实在出人意表。
  单纯就想考个教资回乡创业的顾劳斯,脑壳突突地痛。
  赶在惊动内场之前,他抄起外场落锁门倌手里的铜锣,“哐哐哐”敲打起来。
  “肃静!肃静!”单薄的少年声音抵不住众人喧嚣,铜锣可以。
  很快,考场前安静下来。顾劳斯调大音量,直奔主题,“未考先退,可称不上徽州风骨!大家何不先考它一考,万一峰回路转呢?真剃了头再闹不迟,太.祖有令,凡生员以上诸试,有半数以上学子鸣冤,主考不管有无干系一律降职,再择主考复试,咱们怕什么?”
  “就算这场取中,又该如何面对那数百同窗?”
  某案首仍不忘“一个不能少”的誓言。
  顾悄自有一套歪理服人。
  “兄台,你且想清楚,若是重考,须得礼部上报陛下,指派专员前来核查,如此下来,耽搁至少半年,可还赶得上今秋大比?院试年年有之,今年不取,还有明年,可秋闱一旦错过,就是三年,你当真要与同乡共进退?”
  怕小伙子拉不下脸“卖友求荣”,顾劳斯又补了一剂强心针。
  “况且,今日我等迎战,为的也不是个人荣辱,而是府县脸面,只有挣得这二十生员解额,咱们出了徽州,才能全了脸面,想想将来,你们也不愿被外府嘲讽光头府吧?”
  二十几人面面相觑,终是被这冠冕堂皇的“为荣誉而战”说通。
  但也有人将信将疑,“你又如何保证,苏大人这次不再戏耍我等?”
  顾悄将锣塞回一脸懵逼的门倌手里,笑得十分纯良。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且看各位本事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震耳欲聋。
  众生:深感被驴,奈何苦无确证。
  一场危机,三言两语消弭无形。
  谯楼一角,两位大人暗搓搓围观全程。
  “不愧是顾大人幺子,巧舌如簧,深得真传。”苏训阴阳怪气:“如此,我倒成了徽州公敌,今日取中二十人,怕不是来日就成政敌。”
  吴遇笑笑,“无妨,满朝文武皆对手,苏大人刚好体味体味这极致的巅峰寂寞。”
  苏训吃瘪。
  这是明晃晃嘲讽,说他人缘极差,虱子多了不痒。
  “对了,恩师叫我带句话给你。”吴遇背着手,悠悠折返。
  苏训等了半天,不见下文,气得牙痒,却不得不低头,“那老匹夫说什么?”
  吴知府好脾气,“他说幺子顽劣,还请大人担待,无以为报,愿为明主效犬马。”
  “是以,他赠你一句话:东南形胜,云气蒸腾,潜龙入渊,腾必九天。”
  太子名讳,单字一个云。
  苏训几乎是秒懂其中隐喻。
  但他宁可将其认定为离间,也不愿再多信半个字。
  吴遇也不勉强,只道,“这场,便好好开考罢。你我都是这条路走来的,做不到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也不该因党争私怨,砍前人树断后人路。”
  苏训闻言,若有所感。
  他最后望了眼谯楼下,突然对京师口诛笔伐的顾氏,有了一丝不一样的观感。
  他不由从太子名讳,又联想到那个禁忌的名字——云鹤。
  曾经惊艳几代人的帝师,一个如何抹杀都难掩痕迹的名士,他的弟子,他的传承,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北人对南人有隙,他们多认为南人奸诈,事实上南人确实诡计多过北人,只是,多智近妖、巧言令色,并非全然坏事,若都如那顾家小子一般,倒也不惹人嫌恶。
  殊不知又意外收获一波好感的顾劳斯,正苦哈哈检票进站。
  二十来人的覆试,阵仗依然不小,一关一卡,查得忒严,半点不因人少就偷工减料。
  这把,顾劳斯脸皮厚了,被摸来摸去,再无尴尬,还冲着大胡子乔五嘿嘿一笑,那明艳如春花绽放的一下子,给马哥臊得黑脸涨红。
  顾劳斯找回场子,信心百倍地垫脚拍着大兄弟肩膀,语重心长,“怎么我脸红害臊的毛病才好,壮士你就不好了?要不换个牝马多的营,你再历练历练?”
  排在后头的黄五疯狂咳嗽。
  马上安排,不劳您操心了爷诶。
  直到落座,监官宣读考试纪律,诸生情绪尚且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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