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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言鼻头眼眶发酸，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两下：“好。”
季知言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顶头浇下，洗过身体，流进下水口，仿佛这样可以带走他所有的烦恼和思绪，让他能短暂地放空一下。
洗完澡后，他随便擦了两下头发，穿好衣服，准备去客厅拿吹风机。
一打开卧室的门，季知言就见席野正拿着吹风机靠在门口，像是等待多时。
“吹头发吗？”席野扬了扬手里的吹风机示意，脸上表情与平常无异，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季知言心里有些疑惑，但面上不显，伸手准备接过吹风机。
“我帮你吹吧。”席野的手往后躲了一下。
季知言没急着回答，而是抬眼看向席野。
席野伪装平静的面具终于露出裂痕，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季知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妥协了，转过身往卧室走去：“好吧。”
席野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
季知言坐在床沿，手里拿着毛巾，指了指床头的插座示意。
席野插上插头，试着温度给季知言吹头发，边吹还边问：“怎么样？这个风速温度可以吗？”
季知言不好抬头，只低着头点头，以示回复。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室内只剩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季知言感受着席野手指在发间穿梭的动作，越感受越敏感，顿觉好像有股电流顺着席野的手指爬遍全身，所到之处，酥酥麻麻。
季知言隐秘地深吸口气，驱赶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手里的毛巾折叠又打开，打开又折叠，反反复复，不让自己闲下来，七想八想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季知言觉得后脖颈都低得有些发酸了，才发现席野怎么还没吹完？
“还没好吗？”季知言一边问，一边伸手往头上摸去，才发现头发已经干透了。
“好了。”席野丝毫没有被发现拖时间的慌张，平静地关了吹风机，收整到一边，然后在床边站定。
季知言抬头看向席野，意识到他有话要说，等着他开口。
“我们……我们不用保持距离，我们可以……可以就和平常一样相处。”席野一句话停顿了好几回，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季知言。
季知言没有急着回复他。
见状，席野单膝跪地蹲了下来，一只手搭上季知言的膝盖，手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睡裤，烫了季知言一下。
“你相信距离可以隔断感情吗？”席野问道。
季知言想了想，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他不觉得距离这个东西本身会隔断感情，但人的感情是会因为距离催生出的各种问题而发生改变，这是人性的问题。
所以这个问题在他看来，问的不是距离，而是人性。
说实话，没经历过，他不知道他的感情是否会因距离的变化而改变。
席野像是看透季知言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如果你的感情会因距离而消散，那说明也并没有多深刻，我们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刻意保持距离。如果你的感情不会因距离而改变，那就更没必要了。”
乍一听，季知言觉得席野这话说得好像挺有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我们真就要让这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操纵我们吗？”席野的语气有些愤懑，眼神灼灼地盯着季知言。
季知言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束手束脚，诸多顾虑的现状，顿时感同身受了。
席野手上的力道重了些，仿佛给季知言注入了勇气和力量。
季知言看着席野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好。”
席野脸上笑意漾开，眼底却显出一丝晦暗。
第75章 刷不开的门
这天晚上后，季知言和席野的相处模式在表面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但季知言能感觉出来，在日常的生活相处中，席野明显多了些小心翼翼和顾虑，总是会下意识关注季知言的状态。
也不会再和之前一样，逮着机会就逗弄一下季知言，甚至在某些无意间产生的略感黏稠的氛围中，还会及时打住缓解。
季知言想到这些事情，总是会觉得好笑，可好笑之余是他自己都已经察觉的熨帖。
季知言看着考试安排表上的时间已经全部过完，心情无比放松。暑假他是不打算回家的，他住校外，回不回去没差。
席野的考试早他两天完，现在已经在医院了。
季知言抽空去了趟医院，在晚上和席野一起回了学校，将席野送到宿舍大门前。
“怎么了？”季知言看着席野刷卡刷了半天，还没什么反应的大门，疑惑问道。
“不知道，可能消磁了吧。”席野将门禁卡来回翻看，猜测道。
“有什么事吗？”宿管阿姨在里面观察了半天，见他们两人站在门前不知道干什么，走了过来。
“阿姨，门打不开，卡可能消磁了，能不能先让他进去。”季知言解释道。
“早上出去还能刷开的吗？”阿姨把门开了一个缝，问道。
“没有，我是前两天出去的，期间一直没回来。”席野将自己的情况如实说出。
阿姨闻言，打量了下他们两人，又问：“你申请暑假留校了吗？”
席野愣了一下：“没有。”
阿姨顿时声音提高了些：“那你这可能不是消磁了，现在是放假时间，你这很有可能是没申请假期留校，系统给禁止权限了。”
“那怎么办？”季知言听完也楞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这样我不能放你进去的，这样违反规定，出了事情我要负责的。”阿姨义正言辞地说。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季知言看了看站在大门前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问席野：“你宿舍有什么重要东西要拿吗？”
席野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睡觉。”
“那去我那儿吧。”季知言建议。
“会不会太麻烦了，我可能一个暑假——”席野看起来有些为难。
“走吧走吧。”季知言直接打断了席野的话，拉着他的小臂，往校外走，“反正你之前也住过，你知道我那里宽敞得狠，多你一个完全没问题。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你就负责时不时打扫家务做做饭，就当是你付房租了。”
季知言说完，没听见席野回话，往身后看去，就见席野正看着他发呆。
季知言抬手在席野面前晃了晃：“傻了？”
席野回过神来，眼睑颤了颤，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没有。”
“我刚才的提议你同意吗？”季知言见他醒了神，接着问。
“嗯。”席野抬眼看着季知言，目光灼灼，“谢谢你。”
“害，我们之间就免了这些吧。”季知言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暑假夜晚，校园里人影稀疏，他们两人并肩乘着暖黄的灯光走在路上。
“你是怎么忘了填留校申请的？”季知言踢着路上的碎石子，想起来闲聊问道。
席野脚步顿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他看着因踢石子快他两步的季知言，跟在季知言身后，踩着季知言的脚步，说：“可能我那段时间太忙了，群里的消息看漏了。我又是一个人住在混合宿舍，没有同学之间的相互提醒，所以没看见吧。”
季知言脚下的动作停了，他听出了席野语气里的落寞，抿了抿嘴，觉得自己问错话了。
他问那话其实没有任何目的，就是顺着刚才的事情随口说的。
“诶，你这不是还有我么。”季知言脸上扯开笑意，语气随意，往席野的方向走了两步，跟走向他的席野并肩而行。
席野的情绪去得很快，好像立马就被季知言开导到了，眼里的落寞不见了，眼角都带着笑意：“嗯，是的。”
本来一放假，又不在家，季知言是有些昼夜颠倒的倾向的，但席野住进来以后，在不知不觉中规范了他的作息时间。
席野倒是没有特意提醒他早睡早起，他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天早上做好早餐。
季知言不好意思浪费席野花费心力做的早餐，每天掐着点起来吃早饭。
可他早上一起来，睡意就被打断了，再睡就睡不好，所以这倒反使得他自动调整了休息时间，变成了一个早睡早起的人。
季知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席野早上就出门去了医院。
季知言看着看着，余光就瞟到了电视柜旁的假花上，心情一下子就不舒服了。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季知言刚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手机铃声就响了，是林雅茹。
真是赶巧，季知言心想。
“喂。”季知言接起电话。
“席野住你那儿了吗？”林雅茹问道。
季知言动了动身子，往假花那瞥了一眼：“你不是应该知道吗？就不用再问我了吧。”
林雅茹安静片刻，像是有些犹豫：“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季知言无声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情况，那我们就是什么情况喽。”
“我在认真地跟你说话。”林雅茹语气不耐。
“我也是认真的啊。”季知言语气随意。
林雅茹呼吸重了一些，像是也懒得跟他再废话了，直接说完：“你自己注意好分寸。”
便挂断了电话。
季知言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有些发呆。
晚上，席野没有从医院回来。
季知言给席野打了个电话，席野只说是想多在医院陪陪奶奶，没事，让季知言放心。
到了第二天晚上，席野还没回来。
季知言心里有些犯嘀咕了，他照旧给席野打了个电话，从电话铃声开始，就处处泛着异常。
以往，季知言不会等太久，电话就会被接通。可这次是掐着快自动挂断的点，电话才通。
“还好吗？”季知言有些不安。
席野那边没说话，只能听见压抑的呼吸声，季知言心脏一紧。
“席野？”季知言小心地叫了一声。
“不好。”席野的声音非常嘶哑，短短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隔着手机，季知言仿佛都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季知言眉头紧皱，深吸了口气，静默两秒，直接说道：“等着我，我过去。”
季知言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连夜打车去了医院。
到了住院部电梯口，季知言突然生出些胆怯的情绪来，有些不敢进去。虽然这件事早有预料，真到了这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小伙子电梯没按啊。”身侧过来一只手，按了按电梯。
“不好意思，我忘了。”季知言回过神来，回头看向站在右后方的阿姨，道歉道。
“诶，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阿姨爽朗地笑了笑，摆摆手。
电梯门开，季知言和阿姨先后上了电梯，季知言按了楼层，阿姨伸到半道的手收了回去。
“同一层啊。”阿姨笑了笑，对着季知言说道，“小伙子你是要去哪个病房啊？”
季知言报了病房号，电梯里陡然安静下来。
季知言疑惑，侧头看向阿姨，就见阿姨脸上有些不忍的神色。季知言愣了一下，随即心下了然，这个阿姨应该是了解席野奶奶的状况。
两个陌生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同时保持了沉默。
电梯门开，阿姨让季知言先出去了，季知言刚踏出电梯，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季知言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接着往走廊深处去了。
现在已是深夜，病房内却灯光大亮，如同白昼。
季知言隔着观察窗，看见几个医生护士围着病床在说话，声音不大，季知言听不见。
须臾，医生护士陆续转身，看着像是要出来了。
季知言这才看见被挡住的席野，他穿的还是两天前出门的那身衣服，只不过没出门时的挺括，而是布满了褶皱，像是长期压制形成的。
等着医生护士都走了，季知言才进去。
席野坐在病床旁，握着奶奶的手，头朝奶奶的位置，枕在病床上。
季知言进去，席野应该是没注意，也没什么反应。
季知言在席野身后站定，看着仪器上越来越弱的数据，亲眼目睹着生命的倒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席野动了动，像是终于察觉到身后有人，直起身来往身后看去。
季知言这才看清席野的脸，眼下乌青，面色灰败，眼中无神，像是丢魂失魄的孤魂野鬼，茫然、暗颓、了无生机。
季知言眼眶陡然发烫，下意识往席野的方向近了些。
席野没说话，伸出手，拉着季知言的手臂，让他坐到病床旁，然后握着他的右手，重新枕在病床上。
季知言心脏发紧，有些喘不上气来，他轻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左手拂在席野的肩背上，陪他静静地等着。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季知言身体已经僵硬到没什么知觉了。
“滴——”心电图突然发出一阵刺耳连续的声音。
季知言抬眼，只见墙上的挂钟轻微地“咔哒”了一声，早上六点整。
第76章 消灭证据
医院第一时间通知了季家这个消息，季家立马派了人来，看能不能帮忙办后事，还说准备在A市最好的墓园选块墓地，席野拒绝了。
他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没什么亲友，不用死守着活人的礼仪，奶奶想要的也是落叶归根。
席野要带着奶奶的骨灰回家，季知言也跟着他一起去了。
车转了几道，席野领着季知言来到一片筒子楼前，又在里头弯弯绕绕好一会儿才到了席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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