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布置很简单,一眼就能望见底,但东西都收整得很整洁,只是长期没人住,有些落灰。
席野进门后将骨灰盒放置在上堂的一个高柜上,季知言看见那上面挂着一张遗像,是个年老的男人。
“这是我爷爷,我很小的时候去世的。”席野摆弄着上面的东西,说道,“我对他都没什么记忆,不过我奶奶总是看着他发呆。”
季知言没说话,就静静地听着他说。
席野将高柜上的东西摆好后,不知从哪里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沙发,对季知言说:“你在这儿坐会儿吧,我进去拿些东西。”
“嗯。”季知言看着席野忙前忙后不停的样子,没有丝毫推拒,他觉得席野有点太平静了,像是一根崩到极致的弦,再轻轻落上一根羽毛,就要断裂了。
季知言看见席野进了一间房,里面传来窸窸簌簌像是翻找东西的声音,没一会儿,席野就拿着一张大照片出来了。
“这是我奶奶生前自己照的,她说这张照片照得好,等她去世后,就要这张照片当遗照。”席野自顾自地说着,将那张照片挂到了墙上,和墙上的照片平齐。
季知言眼睛一直跟着席野,见他挂好照片后往后退了两步,端详了一下,然后浅显地笑问季知言:“你觉得挂好了吗?”
季知言视线转到照片上,嘴角扯出笑意,点了点头:“嗯,很好。”
席野闻言脸上笑意更明显了,凝视着墙上的照片。
季知言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
“这屋子太久没人,都落灰了。”席野伸手在柜沿摸了一下,看着手指上的灰尘,又环视了下屋内,往卫生间去了。
不消片刻,卫生间里便传来放水的声音。
季知言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卫生间,看着席野的背影,轻声问:“要打扫屋子吗?”
“嗯?”放水的声音有些大,席野一下子没听太清,下意识疑问了一下,又立马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嗯。”
“我跟你一起吧。”季知言往里走了两步。
“不用,你是客人。”桶里的水快要满了,席野一手关着水龙头,一手制止季知言靠近。
“可是我想。”季知言看着席野,直接说道。
席野愣了两秒,说:“好吧。”
屋里没什么垃圾需要处理,主要就是擦擦灰,季知言不好一个人在屋里乱转,也是为了看着席野,所以保持和席野在一个空间,负责不同的区域。
“这是我的房间。”席野提着桶,进到一个屋里,主动和季知言说。
“看出来了。”季知言笑着说道,从书架书桌一眼就能看出来。
季知言看着不大的房间,书架倒是占地面积不小,感叹道:“你书真多。”
“我没什么消遣,看书是最便宜实惠的娱乐活动,看着看着就成习惯了。”席野整理着衣柜,回头看了一眼季知言,随意说着。
季知言掸着书架上的灰,有些书放在比较里面,鸡毛掸子扫不干净,只得拿出来整理。
季知言按照顺序一本一本地规整,到了书架最后面,有本书看起来席野看得应该是比较多的,因为边缘比起其他的书,颜色显得深了些。
季知言照旧抽出来,扫干净了上面的灰,临了到了要放回去的时候,好奇心起,想着席野反复看的书会是写的什么,于是顺手翻开。
扉页一翻开,一张夹在其中的照片掉了出来,反面朝上落在地上。
事情发生太快,季知言没防备,一时没看清。
他蹲下身捡起照片,翻转过来,却一下子愣在原地——照片里的人是他。
季知言心里下意识生出一丝欣喜,可还没等他好好抓住这股情感,它便瞬间凝结。
因为他反应过来,他见过这张照片,是他舅舅从陈扬那里搜刮出来的众多照片中的一张。
【是他。】季时予明显也看出来了。
“怎么了?”席野本来半蹲在地上,整理着衣柜下面,抬头却看见季知言蹲着一动不动,疑惑问道。
季知言回过神来,准备将照片夹回去。可席野已经站起身来,看见了他手里拿的东西。
季知言蹲着,席野站着,两人隔床对视,站着的席野却像趴着,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措的凝滞状态。
季知言敏锐地发觉,席野在细微地发着抖。
季知言平静地站起身来,放好手里的书,拿着照片,往房间外走去。
路过床边,季知言拿着照片的左手被席野狠狠攥住了。
“别走。”短短几秒钟,席野的眼睛血红,声音嘶哑颤巍。
季知言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心情却出奇冷静,他用右手握住了席野的手,紧了紧,轻声说:“我不走,我找打火机。”
席野愣了一瞬,手上的力道猝然松了。
季知言收回手,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席野说:“还是你来找吧,这是你家,你肯定比我熟。”
席野喉结滚动,一双眼睛像是含着雾气似的,无辜又脆弱地看着季知言,在原地怔了两秒钟,才有动作。
季知言让开路,让席野在前面带路,找到了打火机。
季知言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照片,橘红色泛着绿边的火光瞬间吞噬着照片里的人。
“快扔掉!烫!”席野看着火舌快要舔到季知言手上了,动作迅速地抢了过去,甩开了。
还不忘拉过季知言的手,反复翻看。
“还有其他的吗?”季知言凝视着席野,说道,“一并烧了。”
【你想叫他消灭证据啊。】季时予的声音幽幽传来。
季知言不予理会。
席野抬眼看着季知言,眼眶瞬间更红了。
季知言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照片一张一张往火盆里扔去,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在这片刻中,季知言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最终被他一一压下。
季知言侧头看着正襟危坐的席野,声音平静地问:“蒋旭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席野眼神颤动,眼底情绪复杂,最终镇定回复:“没有。”
“实话?”季知言反问。
“实话。”席野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季知言转头,看着泛着红光的余烬,轻舒了一口气。
“我看见的东西,他也会看见。”季知言看着席野缓缓说道。
席野静默两秒,反应过来,眼神黑沉:“我知道。”
“我的情况不稳定,他掌控身体后也不知道会做什么,你必须……”季知言剩下的话没说。
“我知道。”但席野听得明白。
【呵。】季时予听完全程,呵笑了一声。
季知言现在对季时予的情绪很复杂,他们现在显然是不可能和平共处了,一旦让他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后果不堪设想。
季时予现在就是一把永远悬在席野和季知言头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季知言在席野家住了两天,就提前回去了,结果没过几天林雅茹就给他打电话了。
“你现在在校外那个房子?”林雅茹语气不太好。
“嗯。”季知言心想她明知故问。
“你现在回来。”季明远的声音突然在手机那边响起,明显压着火气。
“有什么事吗?”季知言蹙了蹙眉,疑惑道。
“回来再说。”林雅茹声音重新响起。
“行吧。”季知言沉默了两秒,回复道。他听出他们语气里的急促,也明白在电话里问不出什么。
快到家时,季知言才想到没跟席野打个招呼,自己这一趟回来也不知道要待几天,要是席野中途回学校了,见不到他人。
于是季知言给席野发了条信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回家了,让席野回学校后直接到校外的住所自便,不用等他。
晚上,车刚到家,季知言前脚下车,管家后脚就将季知言直接带到了书房。
季知言察觉到季家的气氛有些低沉,他心里疑惑,但面上不显,跟着管家到了书房门口。
“少爷进去吧,老爷夫人在里头等着了。”管家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季明远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出来,有些失真。
季知言推开门,进去了。
季明远坐在厚重的楠木书桌后,面前放着一摞文件,林雅茹坐在书桌旁,手里翻着几张文件。
“回来了。”林雅茹抬起头来,瞥了季知言一眼。
“嗯。”季知言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席野知道吗?”林雅茹合上手里的文件,盯着季知言。
“……不知道。”季知言眉头跳了一下。
“你知道那小子手里还有我们季家的东西吗?”林雅茹不屑地笑着问道,但还是能隐约听出她压着怒气。
“什么东西?”季知言眉头紧蹙,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什么东西?”从季知言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的季明远出声了,“让我们和蒋顾两家一样陷入麻烦的东西。”
季知言搭在椅侧的手瞬间收紧,他不疑惑席野有这类东西,他心惊的是这件事情怎么会被季家知道。
“这事你知道吗?”林雅茹声音平静,但眼神像是X光,打量着季知言的反应。
季知言喉咙有些发干,声音有些僵硬:“不知道。”
季明远和林雅茹没说话,书房陷入一片死寂,季知言有些坐立不安。
“这些天家里有些事情要忙,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别出去了。”让人窒息的沉默后,林雅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往屋外招了招手。
两个穿着像是保镖的人走了进来。
“收了他的手机,送他回房间休息。”林雅茹对着那两人命令道。
“你们想干什么?监禁我吗?”季知言顿感不妙,从椅子上起身。
第77章 谈条件
季知言身上被搜刮干净,连拉带拽地被送进房间,那两个人还跟门神似的,杵在门外两侧。
季知言一开门,就出现两只手做出阻挡的姿态,请他回去。
季知言躺在床上,他猜测季明远和林雅茹是想隔绝他和席野联系,避免他通风报信,胳膊肘往外拐。
他还真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找席野麻烦。
季知言理了理思绪,打开了门。
“我有话要跟我爸妈说。”季知言看着面前的两个门神,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个门神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其中一个去请示了。
季知言也没关门回房,就靠在门上等着。
没过多久,那人就回来了,领着季知言再次去了书房。
“你要说什么?”季明远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季知言怀疑他是不是镶在上面了。
“你们没必要关着我,我也姓季,季家的东西以后就是我的,我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季知言开门见山。
“你还知道你姓季啊。”林雅茹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本书,阴阳怪气道。
“妈,不是你跟我说的么,我总不能为了个男人放弃到手的权势和金钱。”
“你们打算怎么做?”季知言见他们没说话,主动问。
“现在不是我们打算怎么做,而是他跟我们提了条件。”林雅茹瞥了一眼季知言,慢悠悠说道。
“他提了条件?”季知言没想到,“什么条件?”
书房里又陷入一阵沉默。
须臾,林雅茹开口:“你,他要你。”
“哼!”季明远狠出了一口气,看来气得不轻。
季知言愣了一下,没明白这个“要”是什么意思。
“他要和你在国外登记结婚。”林雅茹看出季知言的疑惑,解释道。
【呵。】季时予冷呵了一声。
“这……”季知言一下子失言了。
“你怎么想的?”林雅茹盯着季知言。
“……你们不可能答应吧?”季知言拿不准他们的态度,试探道。
出奇地,季明远和林雅茹竟然没说话。
季知言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片刻,有些难以置信。
他本以为他们这般神秘兮兮地叫他回来,又大张旗鼓地要软禁他,不太像是会接受这种提议的样子。
可看他们现在这样默不作声的模样,显然他们是觉得这个条件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季知言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觉得这样也许配合了席野的某些计划,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被他们利益至上的做事方式给震惊到。
“你们可只有我一个儿子。”季知言还是不太相信他们真就毫无其他想法,就这么按照席野的条件来。
林雅茹将手里的书放进书架,踱步坐到季知言身旁,看着季知言说:“我们咨询过律师,在国外领的同性结婚证在国内没有法律效应。”
季知言怔愣住了,眼皮跳了一下:“所以你们的打算是?”
“你跟他在国外领完结婚证,然后借此把他手里的东西处理干净,这张结婚证在国内就是张废纸,我们什么也没亏。”
“没亏?”季知言无语到闷头笑了出来。
是啊,这怎么不算没亏呢?只要季知言答应和席野在国外领一张在国内没有法律效应的结婚证,这件事情就能得到解决。
就算到时候没成功,他们季家也不亏,毕竟没有损失任何真金白银。
“这件事情你们知道,难道席野不知道吗?”季知言反问。
“呵,他当然知道。”季明远接过话,“所以他一开始狮子大开口,不仅要和你领结婚证,还要签财产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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