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切都很舒适,可宋祈直到过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装在心里的迷惑一到晚上就像泡了发泡剂那样涨大鼓起,像是被人牵引进弯弯绕绕的迷宫,进去了就再也难以找到出口。
只怪这迷宫里是春暖花开,他竟没感到任何危机感。
第二天一早,宋祈就回了1202,离开前苏竹安还用饭盒为他装了个刚做的烟熏鸡胸肉三明治当做早餐。
“尽早吃哦,冷食对胃不好。”苏竹安把拎袋塞到他手里,“你前天的衣服今天就能晾干,你来拿可以提前给我发消息,或者我帮直接帮你带过去。”
你看,太熨贴了,但凡说一个“不”字,都令人宋祈内心罪恶,他笑了笑回道:“我下了班来拿吧,顺便把饭盒还过来。”
“嗯,好,路上注意安全。”
宋祈没有在车上吃东西的习惯,所以等他吃到那口三明治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儿了,好在车里的空调温度高,三明治还是温热的,只是生菜叶有些蔫了。
洗好的玻璃饭盒摆在办公桌上格格不入,没擦干的水珠像一颗颗晶莹的水果糖,今天的工作不是很多,宋祈难得在下班前收获一段空闲时光,他就这么心不在焉地望着饭盒。
这种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手机铃声响起。
宋祈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了按眉骨,接通:“妈。”
“嗯,阿祈,我下周回巡塘,一起吃个饭吧。”手机那边的女声似是有些拘谨。
宋祈抬了下嘴角,表情没一点儿意外,回道:“妈,我上次和您说过了,我现在工作在沪城,已经不在巡塘挺久了。”
“啊?啊,对对,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太忙了给忙忘了,那等下次我来沪城再约吧。”已经上了点年岁的女声显得更无措了。
“没事,下次约吧,您也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好的,再会。”
每月一通的电话,就这样结束了,每次都以一声“妈”开头,再以一声“再会”结束,准时得宛如公司例会,内容简约的堪比当日新闻,前两年还一周打一次呢,宋祈猜想再过两年估计要一个季度打次电话了。
到后来很难说会不会演变成像过年时遇到七大姑八大姨那种,碰头都尴尬。
但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发展成什么样,宋祈也都能理解她,感激她,爱护她。
毕竟如果没有他的母亲,他现在可能都无法获得正常的生活,而他的童年可能也只会更糟。
于他而言,自己的母亲比这世上大部分的母亲,都不容易,都伟大。
决定!更新到他们在一起!
第16章 意外
宋祈卡着下班的时间点给苏竹安发了消息,说要过来拿衣服,但和平时秒回的他不同的是,直到宋祈车在华茂府停稳当了,也没收到回复。
也是在这时,宋祈才后知后觉今天苏竹安居然一整天都没给自己发消息,这和他往常的风格可大有不同,平时他可是什么琐碎的小事儿都会和自己分享一波的。
于是宋祈又发了几条消息去,说自己已经下班,如果有空的话,方不方便去他家里拿一下衣服,但他现在再忙也可以改天再去。
可惜,这几条消息就如之前的那条一样石沉大海,半点儿波澜都没有。
宋祈微微皱了下眉,乘电梯回了12楼,然后和往常下班那样换衣服,吃晚饭,洗澡,用电脑,只是看手机的频率相比往常大幅度上升,可惜收获的也不过是两条工作信息。
晚些他坐在书房里临了两幅字,就是之前答应好要送苏竹安的字,这么多篇下来总还没写到自己满意,也就迟迟未送出手,他放下笔,仰头活动了下因长时间低头而有些僵硬的脖子,再朝窗外看去,果然,4号门还是没亮灯,漆黑一片。
宋祈心底钻出缕缕不安感,捻了下手指,决定给苏竹安打通电话。
一通没接,二十分钟后的第二通还是没接,又过了十分钟,他紧扣着手机拨出第三通,在冗长的铃声后是冰冷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太不安了,宋祈成年后鲜少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他盲目地抓着手机在家里绕了两圈,那种不安感是想藏起来都不行的,无法忽视地像是阳光灿烂的晴天里盘旋在头顶的一朵乌云,甩都甩不掉。
无论他做什么事,哪怕找了部电影看,也无法让他专心,他甚至开始盘算如何才能要到苏竹安助理的电话,或者他其他朋友能联系上也行。
电影播放结束,宋祈没看进去多少,开了电脑决定从公司合作方里去找苏竹安工作室对接的助理电话,巧就巧在没等他找到,就等来了苏竹安回来的电话。
终于等来了。
宋祈的心跳瞬间加:“苏竹安,我,你今天很忙吗?”
苏竹安怎会听不出他语气中勉强压下的急切,轻叹了声回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你下班那段时间,我这儿正好出了点事。”
宋祈问道:“那现在呢?事情解决了吗?”
苏竹安此刻正靠在医院狭窄的病房床头,上半身几乎被纱布绑了个遍,腿上也有两处淤青,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转移话题道:“这几天我应该都不回去,你的衣服等下次我再给你吧,实在不好意思。”
宋祈发觉不对劲,追问:“你遇到什么事了?现在是不在沪城吗?”
苏竹安看着护士重新给自己换了瓶盐水挂,最后还是使用善意的谎言回道:“对,我不在沪城的。”
宋祈在沉默片刻后隐约冒出个猜想,他轻声问道:“苏竹安,你是不是在医院?”
“……”
苏竹安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没开视频通话,才攥着被角提着口气说:“没有啊,怎么可能。”
宋祈又说:“我听见你那边有类似医院那种仪器运作的声音。”
没错,仪器就放在床头柜上,发出不响的“滴滴”声。
“哈哈。”苏竹安干笑了两声,扯淡:“你听错了吧,我出差呢。”
宋祈:“这样啊。”
“苏竹安是吧,检查报告已经全都出来了,我看过了,的确全是外伤,但保守起见还是得再住两天院观察观察。”恪尽职守的大夫拿着一叠报告单走进病房,声音洪亮有力,语句条理清楚。
苏竹安:“……”
宋祈:“……”
大夫扶了下眼镜,把报告单交给他:“还有别的问题就随时按呼叫铃,注意休息,伤口千万别碰水。”
苏竹安:“……”
宋祈:“……”
大夫看他脸色不太好看,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伤口疼?我刚给你配了点止疼药,一会儿护士就该拿来了。”
“嗯嗯嗯,没事没事,知道知道,明白的,我没事了,不疼,麻烦您了,您辛苦了!”苏竹安赶忙一股脑儿地瞎回了通,生怕大夫再关照些什么。
大夫点头:“那就好,我先走了。”
苏竹安笑笑:“谢谢医生。”
在手机那头听得一清二楚的宋祈:“……”
苏竹安艰难地挪动了下身体开了瓶矿泉水喝,他从后颈下方到腰部被弯折的车框架划了条又深又扭曲的口子,缝了整整二十一针,要不是运气好,差点要贯穿伤到嵴柱。
宋祈重新问他:“苏竹安,到底怎么了?”
苏竹安这下可不敢再胡说,便故作轻松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出了个小车祸,受了点小伤来医院了,也不是故意想骗你,只是怕你担心而已,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宋祈下意识地回答。
苏竹安只觉得心口又酸又甜,低声道:“那别这么凶巴巴地说话,我以为你生我气了。”
宋祈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并不友好,他深吸了口气接才说:“你实话实说我就不会生气。”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如果只是小伤怎么会需要留院观察?”
苏竹安甘拜下风:“好吧好吧,宋大侦探,我真的是出了个车祸,但撞的确实不是特别严重,最重的不过就是上半身被划了条口子,但也已经包扎好了,倒是向我撞来的车主到现在还昏迷着呢,你放心,这次真没骗你,不信的话我把检查报告单拍给你。”
宋祈听着他这段话,心里就已经模拟出一场惊心动魄的车祸现场,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在哪个医院?”
苏竹安却道:“别来,阿祈,你别来。”
宋祈皱眉:“得来,第一天住院晚上怎么能没有陪护呢?”
喜欢的人关心自己,苏竹安当然是很高兴的,可就是因为宋祈是自己喜欢的人,他就更不愿松口了,一是现在很晚了,从华茂府到这里开车得四十多分钟,陪护病床晚上肯定也睡得不舒服,明天宋祈还得上班,这样奔波一遭太折磨人。
第二是自己这伤说轻其实也不算轻,起码就这样直观地看还是挺狼狈的,他不愿意把自己糟糕的一面展露给宋祈看,也怕对方看了更担心。
苏竹安放软语气哄道:“阿祈,真不用来,医院里有的是护士医生,这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宋祈还在坚持:“没事的,我去医院也能休息的。”
接着两人又语言拉扯了好一会儿,苏竹安听到宋祈似乎去拿车钥匙了,他怕他直接出门搞先斩后奏那套,只好退一步道:“这样吧,我明天把医院地址发给你,你下了班去我家帮我拿点换洗衣服再来好吗?今天确实晚了,再折腾会儿都该看日出了。”
宋祈考虑了会儿,才勉强同意:“好吧,那我明天来。”
苏竹安踏实了:“好,我到时候把大门密码也发给你。”
……
第二天宋祈不仅帮他从家里拿了换洗衣物,还准备了些适合病人吃的清粥小菜。
到医院的时候外面正好起了大风,还窸窸窣窣地开始飘雨,不大,但宋祈的外套还是泅湿了一大片,踏进病房时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苏竹安见他这幅模样,立刻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怎么没撑伞啊?这么冷的天怎么能淋雨呢!”
“雨不大,而且从停车场过来就一点点路。你伤怎么样了?”宋祈把带来的东西都整齐归纳好,随后走到床边把被子往下稍微掖开些,但只能看见被苏竹安穿得很正经的医院统一条纹病号服。
苏竹安打着留置针的那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另外只手抽了纸巾给他擦去了脸颊上的水珠,笑着说道:“没什么大碍,后天就能出院了。”
既然对方不愿意给自己看,那就说明伤口不容乐观,不过宋祈也不可能做出去掀他衣服的无理举动,只能微微皱了下眉把带来的豆浆粥递给他:“不烫,你现在吃正好。”
他侧过身去把刚买的柚子用刀将果皮拆开,露出里面被白衣包裹着的红色果肉,再利落地将果肉一瓣瓣地剃干净皮放进果盘。
被消毒水腌渍得死气沉沉的病房空气逐渐被清香的柚子味替代,连下一次呼吸都变得令人期待。
苏竹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祈脱掉外套后包裹着修身黑色西装的腰身,还有那双纤长干净的手。
苏竹安放下保温盒,低声道:“阿祈你理理我,你昨天说了不生气了的。”
宋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原因太复杂了,讨厌他受伤不肯直说,不喜欢一有事第一反应就是藏着掖着,也不理解明明是朋友,为什么还和其他人一样画条分界线。
宋祈的确在苏竹安之前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处理的,保持距离,微笑面对,吃饭说不,生病寒暄,有事再见,但他们两不该是这样的啊,他深吸了口气,把剥好的柚子插上叉子端到他面前。
“我之前,关系好的朋友很少,但我也知道朋友间应该是坦诚的,如果一方有事,另一方就怕麻烦,那大概就算不上朋友吧。”宋祈最终还是直接将心中所想全都倾倒而出。
如此开诚布公,苏竹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现在的宋祈居然会是这种风格,和以前挺有边界感的形象很不一样,他就像是获得了一种宋祈赠予的只属于他的特权。
特权这两个字多美妙啊,其他人都没有的权利,意味着主体可以针对某一客体采取其想采取的行为*,苏竹安仅仅这样想着就飘飘欲飞,身上的伤痛似乎都被抹上厚厚一层镇痛剂。
他压不下嘴角的笑,叉了块柚子喂到宋祈嘴边让他吃下,才语气轻快地说道:“真的对不起嘛,我不该瞒着你的,不过我这次真没什么大事,就是伤口可能看上去比较吓人。”
说完,苏竹安就着手开始解扣子,好让宋祈能看到里面缠着纱布的样子。
宋祈看了两眼,看到这样严实又范围广的纱布,有些心疼,随后制止了他的动作,摇摇头道:“嗯,我相信你,你别动了,这样容易扯到伤口。”
苏竹安:“我以前也没有像你这样关系那么好的,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
“嗯。”宋祈轻轻应了声,虽然他听着觉得怪怪的,耳朵也有些泛热,“这几天你需要陪护吗?自己可以吗?”
“可以的,没问题。”苏竹安这回真没跟他客气,“就是需要你有空的时候去我家帮我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浇水,反正你也知道我家密码的。”
“好。”宋祈很快就答应了,“一会儿我回华茂府就去,其他呢?还有要帮忙的吗?”
“其他的啊……”苏竹安摸着下巴咧嘴笑道,“明天晚上想吃鸡蛋羹,阿祈可以做一份给我吃吗?”
宋祈点头:“好,我明天下午要开会,可能会晚点来。”
“没关系,多晚我都等你。”
只可惜宋祈这时在低头记备忘录,没看到苏竹安的眼神,那眼神是炙热而柔软的,充盈着藏不住的喜欢,比之前的每一天都更浓稠。
*特权一词释义来源于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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