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李发现通话在好几分钟前就结束,没觉得尴尬,反而在心中夸自己真专注。
这个学习劲头,考不上大学都对不起他自己!
他高兴的捧着书坐回去,回答霍长风:“跟我亲妈呗。”
郁李嘴里说着“亲妈”,好像他还有个“养母”似的。
这种故意强调,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张示亲近,还是用来疏远。
也或许二者皆有,只是个多年没有亲生父母的孩子,用来表达自己愤懑委屈的办法。
霍长风解开扣子,将外套对折整齐的搭在沙发背沿,口中问郁李:“明天要去陈家?”
郁李再度震惊扭头:“你怎么知道!?”
他也没跟霍长风说过啊。
陈家要举办宴会,不是什么秘密。
霍长风能够猜到这个宴会的目的,无非是将郁李推到人前。
当然,郁李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上的婚姻。
陈家在卖弄那点与霍家的关系,并预备从中牟取利益。
这是很正常的事,霍长风如果不愿意,只需要随便说句话,就能让所有人知道郁李不能代表他,自然而然,陈家目的便不能得逞。
郁李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大权”如今握在霍长风手中,还傻愣愣坐在沙发里。他仰着头,那双桃花眼十分惊奇的望着霍长风,好像对他能够知道这件事,惊讶的不得了。
发尾因为仰头的动作耷拉着,盖住他的眉毛,头顶的发丝翘了起来。一颤一颤的。
霍长风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头顶那缕晃悠悠的发丝上。
郁李的头发是茶棕色,不知道是天生这样的发色,还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
唐家人与陈家人的面貌在霍长风脑海中一闪而过。似乎全是黑发。
他伸手,五指插入郁李的发丝间,低着头垂下眉眼忽然说:“你的头发长了。”
郁李顺着他的话抓抓自己的头发,果然有点长了。
郁李手一摆,问霍长风:“有剪刀吗?我好像没在屋里见到过剪刀。”
霍长风无语:“你打算自己剪?”
郁李理所应当:“那不然?又不是女孩子得做发型,难不成这么点头发还去花钱剪?”
要不是明天得去参加陈家那个什么宴会,郁李都能用剃须刀几下将头发推光。
霍长风不知道怎么就叹了口气。
这口气让郁李觉得自己草率的活法似乎收到了精致城里人的鄙视。
他撇嘴,跟霍长风没有共同语言,说不到一块去,便转回身捧着书,继续背他的语法跟例句。
霍长风跟只背后灵似的,不知道站在他背后干什么,也不走,反而总在捻他颈后微长的发尾。
郁李被烦得反手去拍人胳膊。
霍长风没躲,竟然让郁李反手一巴掌拍实了,发出闷闷的响声。
郁李晓得自己手劲儿大,顿时有点心虚。还没扭头去看霍长风的脸色呢,就听见他用他平淡的声音说:“郁李,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
郁李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不用,我又不是小孩。”
霍长风便不再说话,捡起沙发背沿的外套,走进房间。
郁李竖着耳朵听霍长风反应,不一会儿,里间便传出了哗哗水声。看来没拍疼,他悬着的心放回肚子。
到了快要睡觉的时候,郁李终于想起来那五十万被他私吞了,根本没有买衣服。
郁李自己倒是觉得穿什么去都行,但他怕他亲妈借口把钱要回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郁李厚着脸皮,朝同样是有钱人的霍长风征求意见:“我明天过去穿什么衣服比较好呀?”
郁李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浑身蒸腾着湿漉漉的水汽。原本雪白的皮肉泛着粉。
霍长风坐在床沿,对郁李伸手,郁李很自觉的走过去。
两人在床边,郁李站在霍长风膝盖间,腰被两手掐着,身体被力道带的前倾。为了稳住身体,不得不两手抓着霍长风的肩膀。
他低头看霍长风,镜片反射冷白的光,遮盖住镜片后的眼神。
不过莫名其妙的,郁李觉得霍长风好像有一点儿不高兴。
不高兴?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郁李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掐在腰间的手更用力些,嗓音低沉:“眼镜摘下来。”
郁李听话的将霍长风的眼镜取下来,转而去腹诽这人明明不近视,非要整天戴个眼镜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他的腹诽尚未结束,霍长风在他眼皮上亲了下,亲在那颗小痣的位置。
霍长风的声音很低,又低又轻,以至于听起来有点温柔。
他低声说:“你要我帮你吗?”
郁李以为霍长风在说明天出门要穿的衣服,他马上点头:“要!”
霍长风摘下眼镜的眼神,格外的炽热,漆黑的眼瞳里藏着满溢的欲念。
里头倒映着郁李白皙的脸颊。
霍长风觉得自己心里头那点不悦,转眼就消失了,在郁李说要他帮他的时候。
第10章 看见了吧?
司机一大早便到了相明府。
原本想着那些富家公子们的懒散做派,八成要晚上老半天,才会慢悠悠去参加宴会。
谁想十点一到,大楼里便走出个身着浅灰色西装的青年。
浅灰色的西装瞧起来略显冷淡疏离,偏偏那青年是非常惹眼的漂亮长相,一双桃花似的眼眸潋滟多情。他的发丝抓向脑后,仅有两缕松散的垂在眉尾,五官毫无遮掩的露出,那双眼睛便愈发有存在感。
他立在门口,身形如一株挺拔的翠竹。
司机愣了两秒,试探着喊:“郁李……少爷?”
青年那双眼睛立刻循声瞧过去,微微一弯露出个笑容:“我是!”
这会儿正下着大雨,司机急忙下车,去为郁李开车门。
郁李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司机心想,这哪儿像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
瞧着要比陈家那几位少爷惹眼多了。
郁李坐不惯轿车,车里有车载香薰,闻着是好闻的,可惜在晕车人士的鼻子里,只会越闻越想吐。
他还穿着紧绷的西装,浑身上下都难受。要不是霍长风跟他说这西装是手工定做的,价值几十万,郁李早就将衣服扒下来了。
他靠着后座椅背,因为难受,脸上没有表情,脸色发白。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这位不熟悉的大少爷,瞧见他这副冷脸的样子,愈发恭敬,总觉得这样子和当初的老爷子有些像。
还没看两眼,便听见这位大少爷冷着脸说:“今天下这么大的雨,还举办宴会?”
司机干巴巴的回答:“预报说是下到中午就会停。”
郁李看着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雨滴,歇了开窗透气的念头,蔫巴的问:“哦,那还有多久才能到?”
别等会儿吐车上,他可没钱赔车的清洗费。
司机踌躇着回答:“有点远,陈家的老别墅在郊区,因为场地大,平日里有什么宴会都是在那里举办。大约还要四十多分钟……”
郁李想死。
四十多分钟,杀了他吧。
他摸出手机,低头看一眼屏幕,想趁着空闲时间跟二堂婶他们聊聊天。
谁知道一看手机,更想吐了。
郁李只能作罢,在脑子里复习他背下的单词表。
司机加快速度,出了中心城区便快许多。
到陈家时,大雨果然停了。
不等司机来开门,郁李迫不及待的下车呼吸新鲜空气。
带着湿气的冷风吹在脸上,郁李可算是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头一回来陈家,扫视一圈,发现与唐家那老别墅没什么区别,于是丧失兴趣,跟着佣人一道去宴客厅。
还是有点想吐。
郁李来不及开口,问佣人要杯水,陈萱便迎了上来。
她今日穿着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涂着大红唇,要是她不说,旁人是绝对看不出她生了郁李这么大个儿子。
她一把便挽住了郁李的胳膊,吓得郁李后退半步!
干什么呢!
还没能拒绝,陈萱按着他侧腰,低声道:“来都来了,就配合点。”
郁李活像是个提线木偶,被陈萱挽着到了宴厅中央。
陈萱笑容满面,在所有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扬声介绍:“各位好,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我的大儿子,唐郁李。郁李,跟大家打个招呼。”
郁李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你们好。”
好什么好呀!
郁李被这么多眼睛盯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些视线满是打量,自上而下的扫视郁李,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郁李发现这些有钱人,似乎都喜欢用这种眼神看人。
陈萱微微侧头,压低了嗓音,问郁李:“你会喝酒吗?”
郁李看见有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立马道:“我不喝酒。”
郁李瞧见陈萱要说话,赶在之前,再度强调:“我不喝酒!”
不喝,不会,不想!
爷爷奶奶说过,抽烟喝酒不是什么好事,不要学,不要碰。
陈萱不悦,但在这样的场合,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没法强迫郁李,只能维持笑容低声道:“要你有什么用。算了,不强迫你,你去那边找你弟弟妹妹玩吧。”
郁李可不跟陈萱客气,她挽着郁李的手一松,郁李马上转身离开,半秒钟不停留!
那些上前想要跟郁李喝酒的人,被陈萱拦下。
今天瞧见陈萱这大儿子之前,他们还曾奇怪,霍长风怎么会娶一个男人,现在倒又觉得理所应当了。
他们的目光越过陈萱,有些不舍。
今天他们可是冲着霍总来的。
霍总没来,霍总这个男老婆来了,倒也不是不能接触一二。
陈萱笑眯眯的:“这孩子还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比较腼腆。”
说着便举起酒杯,朝几人敬酒。
这些人想着陈萱是郁李的亲生母亲,而且郁李今天愿意来陈家的宴会,未尝没有霍家亲近陈家的意思,便纷纷笑着跟陈萱应酬起来。
*
郁李摆脱了膈应人的亲妈,立马要了杯凉白开,喝下肚后总算舒服。
他在宴厅里转了小半圈,看见摆放的甜品水果,蛋糕的香气格外诱人。
郁李闻饿了,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他跟霍长风结婚那晚,霍长风给他的蛋糕。
他跃跃欲试,也不管其他人在这种场合是否跟他一样埋头吃东西,反正他要吃。
郁李尝了两个小蛋糕,正在心里点评它们的味道呢,一个略微眼熟的人靠近,叫他:“哥。”
郁李:“?”他在海城哪儿来的弟弟?
郁李大脑宕机三秒钟,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扒拉,惊讶道:“啊!是你啊,你也在这啊。”
唐宁文:“……”这话说的,他是陈萱跟唐永昌共同领养的孩子,他当然能够在这。
他面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对佣人招手,端过杯果汁给郁李:“哥来之前没有吃早餐吗?”
郁李接过果汁:“谢谢。吃了点。”
他觉得这家里唯一能跟他有共同话题的,兴许就是这个被领养的便宜弟弟,于是兴致勃勃的分享小蛋糕:“这个挺好吃的,你要吃一块吗?”
唐宁文才不想吃什么蛋糕,他没忍住问:“不用了。哥,霍总没来吗?”
郁李莫名其妙:“他来干什么?他要上班呀。”
要不是陈萱,别说霍长风,连郁李都不想来。
有什么意思?穿着紧绷的西装,一个个在这儿装模作样的,还不如他们郁家村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斗地主有趣。
唐宁文一噎:“霍总是霍氏的掌权人,手底下那么多人可用,哪里需要他天天去公司……我以为霍总跟哥感情很好,会陪着哥一起呢。”
唐宁文想起那天在商城,霍长风陪着郁李,对他却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场面,就心头堵得慌。
他还以为霍总多喜欢这个土包子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正说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忽然插进来。
高的那个是个男生,瞧起来十七八岁,矮的那个是小姑娘,不知道上高中没有,一身漆黑的小短裙,酷酷的。
那小姑娘一来,便挽住唐宁文的胳膊撒娇:“哥哥,你来了怎么不找我?”
唐宁文笑起来,语气熟稔:“我刚到呢,哪有不找你?”
他眸光闪烁,再抬眼去看郁李的时候,心中那股郁气消散,忽然想到郁李到底是个刚回来的土包子,跟有些陈家人、唐家人甚至都没见过面。
人都是有感情的,郁李就算是正派少爷,哪里比得了他在两家人心中的地位呢?
唐宁文心中得意起来,觉得找到了自己的优势。他对郁李拿出主人的做派,介绍道:“你们还没见过,所以不认识吧?哥,这是陈嘉,这是陈黎。”
话音刚落,陈黎手插兜,视线上下扫过郁李,神情不屑:“我们只有一个哥哥,你哪儿来哪儿凉快去。”
陈嘉帮腔:“就是!你来我们家干嘛?”她两只胳膊紧紧搂着唐宁文,警惕的望着郁李,好似郁李能把唐宁文挤走。
唐宁文试图打圆场:“小黎、小嘉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他心底简直不能更满意!希望陈嘉与陈黎说得更过分些!
“什么叫你们家?”郁李火气腾一下上来了!
这兄妹俩简直是他亲妈的翻版!
那神态,那语气!
但郁李能对着他亲妈忍辱负重,他还能在这俩个熊孩子跟前忍辱负重!?
做梦呢吧!
郁李收拾过一次唐元白,现在收拾这兄妹俩简直手到擒来:“这房子是你俩买的,还是这家已经轮到你俩做主了?我在你俩前头出生,要论谁家也轮不到你们。没大没小的,一边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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