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他几岁,”老胡掏出根烟塞嘴里,不敢看小马宝莉,嘟嘟囔囔的,“我、我就看见他带着我闺女进这小区了。”
“这小区?你知道他今晚还会出来,”小马宝莉斜睨了他一眼,“大半夜的,你知道这不是他家?”
他们这帮兄弟,蹲人都是看时间的。老胡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可没说要在这蹲一宿,那得加钱。
老胡现在可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掏。
“哥,那真是我闺女。”老胡咬咬牙,手伸进内兜里,掏出一叠钱塞到小马宝莉手里。
小马宝莉打眼一看,捏了捏,两千块钱。
看见钱,另外三个大汉眼睛亮起来,把烟掐灭拍拍屁股站起来。
“行。”小马宝莉咧开嘴笑笑,收好钱,“哥几个起来干活吧。”
几句话的功夫,男生已经走过街道,隔着些距离,站在小马宝莉的对面。
姜澜的目光掠过几个大汉,跟小马宝莉对上视线。
“你要帮他?”
老胡畏畏缩缩的站在最后面,不小心跟姜澜对上视线,往后又缩了缩。
小马宝莉拍拍裤兜,“拿钱办事。”
姜澜抬起手,露出门禁卡,“跟我进来吧。”
文着青龙的男人凑到小马宝莉耳后,压低声音,“哥,这小子看着挺懂的啊?”
“别他娘的朝我耳朵哈气。”小马宝莉推开青龙的脸,“最多是个高中生,要是不听话,一会儿你上去给他摁倒。”
“别下手太狠,这小区监控多。”
青龙瞪大眼,“哥你咋不上?”
“我是哥你是哥?”
“……你是。”
第47章
沈行知摸了摸姜澜的车,虽然旧,但车像刚洗过一样,用纸巾擦一下也没什么明显的灰尘,意外的干净。
夜里的风总感觉有些冷,沈行知醉意散了不少,裹紧外套,又觉得自己的心很热。曲棠在车里睡得香甜,沈行知姿态散漫地靠在姜澜的车上,望着天上零星几个星星眨眼。
沈行知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那个时候他才几岁?沈行知眯了眯眼,记不清了。
只记得当时林山海很年轻,大概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就跟老沈确定了关系。
林山海说,他当时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回家就跟家里人出柜,当晚就爸妈亲戚的唾沫星子淹没了他英俊潇洒的脸,惨遭关禁闭,身份证还被收走了。
沈行知对林山海的父母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林山海家住的是农村三层自建房。林山海被关在了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小得像个阁楼,连窗户都很小,生怕林山海逃走一样。
林山海还是跑了。
他趁着夜色,跳到了院子里的一棵枣树上,三蹦两跳的就跑出了家门,捡到了在垃圾桶里捡垃圾吃的野孩子。
林山海说沈行知那会儿应该有个七八岁,可沈行知一点印象都没有,林山海顿了顿,也就没有再细说下去。
……
事实上,林山海的逃跑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样顺利。
他砸了窗户从家里跑出来,跳到枣树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伴随着一身擦伤,外套脏兮兮,还被划得破破烂烂,最倒霉的是跳下树的时候还踩着一颗圆咕隆咚的枣子滑了一跤,成功崴脚。
每每想起来,林山海就感觉屁股疼,跟被老沈压过之后不是一种疼。
当时,疼的他在树底下坐了半天,好悬叫出声。主要也不是脚疼,摔了个屁股墩儿一颗枣子刚好卡在屁股缝里了——
谁懂!谁懂!!!
林山海在心里无声呐喊。
林山海龇牙咧嘴的朝着车站走,捂着屁股七拐八拐走了有一段距离,看到垃圾桶旁边有一个小孩儿跟野狗互咬。
野狗浑身漆黑,体型乍一看跟小孩儿差不多大。
小孩儿的手臂被野狗咬得滋啦冒血,他还不甘示弱的咬住野狗的爪子不放。刚刚大学毕业的林山海哪见过这种大场面,愣了两秒果断掏出手机拍照发给老沈。
“咔嚓”
照片上的小孩儿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就是脸脏兮兮的,唯一能看清明的就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黑得像黑曜石一样纯粹,外加死咬着野狗爪的一口小白牙,沾着狗毛和血迹,小小年纪透着一股子狠戾的劲儿。
回过神,林山海才看到垃圾桶旁边还有个小脏孩儿。
琥珀色的眸子瞳孔微微涣散,破破烂烂的黑裤子似乎被血浸透了,滴了一大滩在地上,倚在垃圾桶旁的墙上貌似动不了了。
林山海顾不得其他的了,瘸着腿扯下背包就往野狗身上抡,连抡几下,野狗被打得哀嚎连连被迫松开嘴。
小孩儿看都不看林山海一眼,依旧死咬着野狗不撒嘴。
连带着林山海也不敢停手,坐在地上拽着野狗的后腿继续抡,累得大喘气,跟狗一起嚎:“我.操——大哥,你倒是撒嘴啊!!!”
“嗷呜汪汪汪!!”
……
这附近只有一家快要倒闭的福利院。
林山海一边给昏过去的小脏孩儿止血,一边跟老沈打电话,他说:如果这两个小孩儿都没人要,我想留下这两个小孩儿。
老沈说他来想办法,转了钱,让林山海先带两个小孩儿去打狂犬疫苗。
林山海挂了电话,就见一开始咬狗腿的小孩儿掏出一把糖和两三张钞票塞进了林山海的背包里拉上拉链。
他稚嫩的眉眼透着疲惫,说:“我有家。”没有给林山海回复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安置好险些失血过多的小孩儿,林山海才翻出背包里的钱,二百零二,沾了点血迹。
···
沈行知看似漫无目的的等着,思绪纷飞,心情微妙的、有种后知后觉的羞耻,脸也渐渐热起来。
-李肖:“你俩是在比大小吗?”
-“昂,我的大。”
沈行知抓了抓头发,半垂的睫毛颤动着,声音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脑袋像不受控制了,思绪一溜烟的跟着回忆走,从姜澜揽着他走出洗手间画面,到姜澜手掌锢在他腰上的触感。
宽大的,结实的,热烫的,好像还有一层薄茧。
沈行知仿佛还能感觉到姜澜指腹在有意的小幅度摩挲,脑海里浮现姜澜戏谑的眼神,耳畔响起起他故意压低着声音问他是不是怕了,还说下次要跟他好好比比‘大小’。
沈行知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滑动,第一次佩服自己还有这么逆天的想象力。沈行知鼻尖一痒,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流到人中。
靠……
沈行知憋着在心里爆粗,手忙脚乱的找纸巾堵住鼻子。
“这谁的车?”
沈行知捂着鼻子回头,就见林山海对着后视镜整理自己新做的发型,骚粉色的短裤尤为惹眼。
“姜澜。”沈行知捏着鼻子回了一句就不愿意再开口了。
“看不出来,挺成熟的嘛。”林山海乐呵呵地从自己的帅脸里抬起头,“呀”了一声,“流鼻血了?”
“总不能是上火。”林山海看着渗透纸巾的血迹,拧眉,目光上下打量沈行知,煞有其事道:“憋坏了?”
沈行知扭开头,“瞎说什么,没有。”
林山海挑了挑眉,没追究,“那你在这干什么,就你自己?”
沈行知捏着鼻子长话短说,说完了,鼻子的血也差不多止住了。
“你去找他吧,”林山海抬手赶蚊子,“我在这帮你看着。”
“棠棠醒了怎么办?”沈行知把纸巾包好装进口袋,“你别吓唬她。”
“我像是那种人吗?”林山海气哼哼的从兜里拿出几块糖,棒棒糖、奶糖、巧克力,花样很多。
他语气得意,“你林爸早有准备。”
沈行知琥珀色的眼眸微闪,盯着林山海手里的棒棒糖看直了眼。
“我没拿多少,”林山海啧了声,“那小子不是给你挺多糖的嘛。”
“还给你一块,快去找他吧。”
……
身上文着卡通人物的男人姓马,恰好最先文的是小马宝莉,混这一片的熟人都管他叫马宝莉。
永华新苑是个刚建成没几年的新小区,监控多,物业严谨。
马宝莉摩挲着手腕,抬眼四处打量着,如果可以,他其实不太愿意在这里闹太大动静。另一方面,也是信不过老胡。
老胡既然给了钱,也不可能一点面儿不给,
马宝莉瞥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姜澜,给身旁几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一会儿上去,直接给他摁倒。
文着青龙的大汉趿拉着人字拖,屈起手指比了个“OK”。
跟在马宝莉身后的老胡眼睛紧盯着姜澜,右手揣在外套兜里攥着,喉咙紧张地吞咽,亦步亦趋地跟在马宝莉身后。
后者突然停下。
“哎呦!”老胡惊叫一声,半张脸实打实撞在了马宝莉的肩膀上,梆硬。
马宝莉拧着粗眉抓着老胡扶一把,“诶,前面那小子。别往前走了,有什么事咱就在这解决了吧?”
姜澜回头,笑了一下,眼眸微弯,“你们不是想打架?”他抬眸看了看四周,唇角勾着,眼睛里的神色很淡,“这里有监控。”
这地方只能看到一个监控,主要拍摄不远处的一个停车棚和地下车库的入口,姜澜的位置差不多就在一个小死角。
马宝莉点了根烟叼着,借着烟雾缭绕地间隙微微眯眼,给青龙使眼色。
另外两个大汉嬉笑着,漫不经心地站在原地看戏,根本没打算动手,只有青龙闷不吭声地朝姜澜走去。
离得近了,青龙拱起手臂秀肌肉,“小子,别乱动哈。”
男生偏过头看着他,额前略长的发丝被风吹得撩起,青龙跟他对上视线。
沈行知跑着找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姜澜跟一个大汉对峙,脚步稍顿。
男生那双剔透的眼睛,冰冷又黑沉。
青龙瞬间不爽,本身也没多做防备,伸出手去抓姜澜的两个手臂,“你小子什么眼神啊!”
姜澜抬脚,踩着青龙前迈的左脚,一晃身,攥着拳给青龙的腰上砸了一拳。
一旁漫不经心看戏的人瞬间敛了笑。
“我日……”青龙睁圆的眼珠不知是惊是怕,半佝偻着疼得失声,勉强抓住了姜澜的手肘,一时间分不清具体是腰更疼还是脚疼。
“甲沟炎不在家里好好养着,”男生顺势把他扶住,不轻不重又碾了一下才抬起脚,笑吟吟道,“出来碰什么瓷?”
沈行知不自觉地也跟着牵着唇角笑了笑。
路灯透过树荫,影影绰绰地落在几人的身上,姜澜扶着青龙的手指似乎勾着什么,有些反光。
马宝莉仔细一看才认出来,那是个酒起子。
这小子玩阴的!
男生松开手,侧头看着马宝莉,笑得真诚无害,“想打架还是换个地方吧?”
马宝莉被这笑搞得脊背有点儿发毛,不动声色地给青龙使眼色,让他别动。
“打什么打什么,有什么好打的?”马宝莉抽了一口烟,吐了,拍着老胡的肩膀把他推到前面,“我们也不愿意惹事,你把人家闺女还回来我们就走了。”
老胡嘴唇哆嗦了下,没出声。
姜澜眉目间的笑意却更胜,薄唇勾着,平淡轻浅地呢喃,“他……闺女?”
老胡下意识想往后退,被马宝莉摁住。
姜澜眼睑半垂,语气越发凉薄,“有证据吗?”
“照片啊。”马宝莉摁着老胡的肩膀,“你不是给我看了你闺女和你一块拍的照片?拿出来给这小子看看……快啊!”
老胡连应了几声,解开外套纽扣去掏内兜,摸索半天掉出几张胡乱折起来的印刷纸,慌忙捡起来才掏出一张有些皱巴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容灿烂,靠在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怀里,男人就是老胡。
“看看,没错吧?”马宝莉叼着烟说。
姜澜笑了笑,堂而皇之的拿出手机拨号,一旁的青龙瞄见屏幕就要抢手机,“老大!这小子要报警!嗷……”姜澜抬脚踩住他红肿的左脚大拇指。
“别动。”
青龙整张脸痛苦异常,扭曲地皱在一起。
马宝莉无语至极,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阴损的招数,撇了烟蒂踩灭。马宝莉啧声,万般无奈似的搓了搓头,“不是我说啊,小兄弟,咱们聊得好好地你报警干什么?”
“闺女被人偷了不是应该报警吗?”姜澜不轻不重地踩着青龙,没把号拨出去。
“是这么个理儿。”马宝莉拍着老胡的肩膀笑,一巴掌接一巴掌拍地老胡心打颤。
他推开老胡,“有事都找警察了,我们哪来的钱赚啊,你说是不是?”
类似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办,马宝莉心知肚明得很。
姜澜了然他的意思,懒得继续扯下去了,踩过青龙的脚走到马宝莉的面前,平淡道:“照片是合成的。”
姜澜身体微弯,凑近比他矮一截的老胡,手臂的肌肉线条收缩绷紧,“前天刚从局子里出来吧?”
“中间还能出来拍个照片,很厉害嘛。”
照片上面确实是曲棠幼儿园时期的曲棠,在小区公园照的单人照,后来洗出来放在家里的相框里收藏着。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老胡还在局子里蹲着呢。
姜澜笑得懒洋洋的,嘲讽道:“牙不疼了?”
老胡瞳孔一缩,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下意识又想后退却撞到身后的马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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