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凑上前,笑嘻嘻地去吻姚子楚的薄唇。
这次,姚子楚躲了一下,但没躲开。
“唔……”
办公室外的罗医生打了个喷嚏——
“啊嚏,谁骂我?“
“……之后,姚先生又问了关于药品稳定性测试的具体细节。”
书房里,黎亦卓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托腮,打了个哈欠。
罗医生立在书桌后,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
她翻过记得密密麻麻的一页,看着另一页的密密麻麻,继续说,“我介绍了温度应力测试、湿度应力测试、光照应力测试、氧化应力测试、pH应力测试、循环稳定性测试、溶解度测试、包装相容性测试。然后,姚先生又问,药品如何进行微生物检测……”
这下就连站在黎亦卓身后的阿金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罗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四平八稳地说,“这个问题我没完全回答,因为通过这个可以倒推出药品的部分研制工艺,所以我只简单介绍了……”
“可以了!”
一生谨慎多疑的大毒枭黎亦卓,终于在被成功催眠前一秒,及时打断了罗医生“侮辱性极强、伤害性更大”的掉书袋攻击——她这几天的报告,让黎亦卓瞬间梦回什么都听不懂的高中课堂。
“你……”黎亦卓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做得不错……”
“谢谢大少。”罗医生恭敬地说,“在给姚先生汇报工作时,我对药品工艺方面严格保密。其他的,只要是姚先生需要的材料,我们都努力提供,保证让姚先生满意。”
“嗯……做得对……”
“那……”罗医生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黎亦卓,“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实验室里还有不少活……得今天干完。”
黎亦卓听出了她言下之意的抱怨,点点头,“和实验室里的弟兄们说,月底奖金给你们翻一倍。”
听了这话,罗医生压抑好久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安抚——这一个多星期,他们在姚子楚这个既外行又官僚作风的领导手下饱受折磨,简直是度日如年。
罗医生立刻热泪盈眶,“谢……谢谢大少。”
“和你手下的人说,好好干,好处少不了。但要是敢敷衍……”
“不……不敢……”罗医生赶紧说,“我们全实验室都很尊敬姚先生,很佩服他的细致、严谨和好学精神。”
黎亦卓满意地点点头,丝毫没听出这彩虹屁里暗藏的不满。
“那大少,明天的汇报,还是这个时间吗?”
“呃……再说吧……”黎亦卓摆摆手,似乎浑身都在抗拒。“他要只是问这些……呃……乱七八糟的工作事,你就不用汇报了……”
“哦,好。”罗医生努力压下激动,尽量冷静地说——这些天,她除了要应付姚子楚故意找茬的问这问那,还要再给大少复述一遍,几乎把她折磨疯。
阿金也松了口气,每天傍晚听罗医生念经般的催眠汇报,几乎打乱了他的生物钟。
罗医生一离开,黎亦卓赶紧站起来活动身子, “这他妈比连上三节晚自习还困”。
他打着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 然后他发现,阿金正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黎亦卓一挑眉。
“大少……”阿金迟疑地说,“啥是晚自习?”
“……”
黎亦卓想到了林市一中七十人一班的拥挤教室,想到了闷热的初秋里空调、风扇、窗户齐开的奢侈,想到了唾沫横飞的班主任不停唠叨“高考是你们人生最重要的一场战斗”——他却咬着笔尖翻了个白眼“你们这帮弱鸡,见过什么战斗”。
但他也想到了站在黑板前讲题的姚子楚,想到了主持班会的姚子楚,想到了月考成绩单上排第一的姚子楚——而他,排最后。
那时的姚子楚朝气蓬勃,又意气风发。
他曾恨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父亲“为了打开林市校园的毒品市场,把他扔进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但他又庆幸,他在卖出第一支“提神烟”前,先遇到了姚子楚。
他站在光里,微笑着,向阴沟里的自己伸出了手。
差一点,他就把自己拉出去了。
但后来黎亦卓想,谁进谁的世界,都一样。
见大少没打算回答他的蠢问题,阿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大少,姚先生这……没事吧?”
虽然黎亦卓给姚子楚在实验室安排的职位毫无实权,但姚子楚每天“上班”都很积极,问的问题又多又密,让人猜不透,虽然不涉及什么保密内容,但阿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黎亦卓没有马上回复。
他双手抱臂,倚在椅背上。回想起姚子楚这些天逐渐放松的神情,他的眼神开始放空……
看着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微笑的大少,阿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又过了一会,黎亦卓才慢慢收回投向虚空的视线,然后说,“他要撒气就让他撒,但你记好,不要让他接触那个药的核心信息,不要让他碰暗网平台的生意,也不要让他接触外界。”
“是。”
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山,黎亦卓幽幽道,“无论他有什么盘算,有点奔头,也是好的。”
第44章 你回家也没用,回家也能找到你
“这边这边!”
“防他防他!”
“传球传球!”
黎亦卓刚转过弯,热闹的呼喊声就传入耳中。
厂房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有两个简易的篮球架,几个年轻人正在打球。
篮球场年久失修——还是马家占着这里时建的——地面印的白线也磨损严重,但并不妨碍球场上的热情和活力。
还没走近,黎亦卓就认出了姚子楚。他的肤色比周围人都白,个子也高。虽然体型不算壮,但步伐非常灵活。
比赛进行正酣。阿洪抢过球,快跑两步扔出,包围圈外的姚子楚腾空跳起接过球,接着一个回身躲开对手的拦截,两步跨到已模糊不清的三分线外,跳起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当当落入摇摇欲坠的篮筐中。
“三分!”
“漂亮!”
“牛逼!”
中文、越语同时响起,球场上更热闹了。每个人都凑上前,激动地和姚子楚击掌。姚子楚咧嘴笑着,一一回应队友的祝贺。
夕阳照在他满是汗的皮肤上,反射出晶莹的光。过耳的头发被他随手绑起,扎在脑后,碎发散在鬓边,不时扫在他深邃的酒窝上,看起来英气中还带着一点秀美。被汗沁透的T恤贴着胸腹,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撩起衣角随意擦了一把汗,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
黎亦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近来姚子楚的精神状态好转不少,但黎亦卓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活力充沛。
是阿洪最先发现球场外的黎亦卓,他忙停下来挥手打招呼,“大少好。”
听到喊声,马仔们也都停下了动作。他们望向黎亦卓所在方向,拘谨地说,“大少好。”
他们都是年轻的底层打手,很多人之前都没近距离见过黎亦卓,只听过他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恐怖传言。
黎亦卓微笑道,“打得不错,继续吧。”
看到黎亦卓轻松的表情,阿洪松了口气。
自上次闯祸惹恼了姚先生,大少就一直独守空房。为此阿洪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生怕大少一时欲求不满,把他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所以这几天他一见到大少就觉得脖子和屁股后面都凉飕飕的。
好在在陪姚子楚往来实验室时,他发现姚子楚似乎对这个荒废已久的篮球场很有兴趣,路过时都会看几眼。于是他连夜派人打扫整修,又火速攒了个九人局,这才终于拍对了领导的马屁。
被选上来的马仔本来对“陪大少姘头打球”这种事多少有点鄙视,看姚子楚的眼神也很玩味,总不怀好意地瞥向他屁股,满脑子十八禁的画面。
但很快姚子楚就用球技征服了他们,他身形灵活,进攻防守皆佳,过人步伐简直防不胜防。本想随便打打的马仔们也都认真起来,比赛越来越激烈,比分也开始胶着。
好不容易打入佳境,大少却突然出现,马仔们又紧张起来。
感受到气氛尴尬的阿洪赶紧说,“大少,一起下来打吧。”
看着夕阳下一张张年轻活力的脸,黎亦卓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短暂的高中校园——路过球场时,也总有一群人在打球。
姚子楚站在他们中间,脸上带着运动后特有的活力,似乎也变回了高中生。
他的脸微红,嘴半张着,胸腔细微起伏。虽然没说话,但眉目舒展,神情松弛,被汗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随手绑的抓揪支在脑后,看起来青春气息十足。
黎亦卓好久没见如此轻盈的姚子楚了。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篮球场,走向那团轻盈。就像他第一次在操场角落遇到姚班长,他也同样情不自禁地走向他,走向那个阳光开朗的笑,并把父亲交代的卖毒任务抛诸脑后——姚子楚那么美好,不该让他看到那些。
见大少走近,阿洪立刻把球抛给他,“大少,来一个!”
球从阿洪的手中轻盈地飞出,再轻盈地下落,然后一下子——砸到黎亦卓的鞋上。
嗵!
锃光瓦亮的昂贵手工皮鞋顿时沾上一片灰。
阿洪:“……”
众马仔:“……”
现场顿时安静,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似乎连风都不刮了。
唯一能听到的,只有球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嗵嗵嗵嗵嗵嗵嗵……
像阿洪的生命倒计时。
有一说一,阿洪的球打得不错。他脑子灵活,最擅长给领导喂球。每次传球,都能保证姚子楚一接到球就有最佳投篮角度,而且喂得了无痕迹。
刚才陪姚子楚打球,他就充分展示了一个优秀陪练该有的马屁素养。
但他没想到的是——黎亦卓,他的大老板,名震东南亚的大毒枭,不会打篮球。
因此,力度、角度再完美的传球,也只会变成砸领导脚的自杀式袭击。
在空气凝固的那一刻,万千思绪在阿洪脑子里迸发,他一时没想好,他是应该先去找个庙拜一拜,还是直接找个乱葬岗挖一挖。
为什么最近他总作死。
最终,独立于他大脑存在的嘴开始绝望地自救——
“大……大少……对……对不起……您没事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黎亦卓感觉自己威震一方的面子,从没被毁得如此彻底。
但他还没想好该作何反应,就看到人群中的姚子楚,似乎笑了一下。
在夕阳下,在一堆恐惧又慌乱的底层马仔中,有一张俊美疏远的脸,嘴角一勾,露出了清晰的酒窝。
黎亦卓立刻恍惚起来——姚子楚在笑。
姚子楚在冲他笑。
一瞬间,晚霞都跟着灿烂了一百倍。
“呵呵……没……没事……”
即使是亚热带地区,太阳一沉,初冬的山风也有些凉。黎亦卓脱下外套,披在姚子楚被汗沁透的T恤上。
两人漫步在回别墅的山间小路上,马仔们远远跟在后面。
“打扰你们打球了?”黎亦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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