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文可激动地问,“那……你真的不想跟我走吗?”
听了这话,叶安之感觉自己的眼泪快憋不住了,他快速转过身,背对着卢文可。
他怕再多看他一秒,就会动摇。
“我的话已经说清楚了,不再重复。”叶安之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看着叶安之即将离去的背影,卢文可道,“那你既然已经释怀了,为什么上次要挡住纹身?”
叶安之背影一顿,早已毫无感觉的纹身,似乎又开始刺痛——他像是回到了纽约的纹身店,变成了那个忍着痛、要给卢文可一个惊喜的少年;又像是回到了楼上阁楼的浴缸里,忍着纹身泡水发炎的高烧,想死,却死不掉。
但他只是冷冷地说,“因为那天本来约了别的炮友,他不喜欢我纹身。”
说完,他快步离去。
卢家别墅里依旧是空荡荡的,像刻意躲尴尬似的,叶安之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但他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小文回来啦,饿不饿?我给你热饭。”
“不用了,谢谢。”
王姨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担忧地看着卢文可。最近他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饭,也不说话,脸都瘦了一圈。她刚想多问两句,卢文可就走了。
她担忧地告诉卢总,卢总只是淡淡地说,“不用管他。”
卢文可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他很想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效率却很低。每一项验收工作,都会让他想起之前做设计时的状态。那时,他因为叶安之再次接受了他而满心欢喜,干劲十足。这些心思,也都体现在他的设计稿里。而如今成品到了,却变成了回旋镖,刀刀扎向自己。
聊天软件里的最新一条消息来自一周前的Max,试图安慰彻底失恋的他——
“他是典型东亚人,比我们更注重亲情吧。”
卢文可觉得自己被中美两种文化撕扯着。他一向活得很自我,但叶安之却活得好沉重,似乎有很多他看不见的负担。
也许叶安之说得对,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打开工作群,虽然已是晚上,但群里还在聊工作。
“@卢文可 请把487号作品撤下,画作已售出。”
“收到。”
他麻木地点开作品文件夹,翻找487号作品。
卢文可已经可以波澜不惊地面对这些了,懒得去管背后肮脏的洗钱勾当。
卢总对此很满意,也让董经理分给他更多管理层的工作。因此卢文可有机会接触到更机密的文件——比如这个作品的成交价。
贵到离谱的价格,让卢文可不禁好奇,这么大一笔脏钱,用的幌子,会是幅什么样的画。
双击文件,全屏打开,一张油画出现在屏幕上。
是雪景图。
大地是一片灰白的雪,天空是暗沉的蓝。
图画正中间,是两个人的背影,并肩站着,人物画得很简单,只能看出一高一矮。两人肩上,有一抹橙色的光。
画面整体是压抑暗沉的,只有两个人的背影,有一点暖色。
像夜里的火焰。
看到图片,卢文可愣住了。
这张图,和他很久之前画过的一张,很像——非常像。
他有点不敢相信,努力放大图片,希望看清细节,可是图像像素很低,放到最大,只看到一些朦胧的色块。
他又去查作者——他不认识,在网上也搜不到任何信息。
卢文可脑子里一团乱,甚至没有听到王姨敲门的声音。
“小文,喝点牛奶吧。”
“啊?哦。”
看卢文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王姨有点担心,“怎么了小文?出什么事了?”
“王姨,你记不记得……我好几年前,曾经画过很多雪景图。”
王姨脸色有点不自然,但处在混乱中的卢文可并没有注意到,他一边思索一边说,“就……我高中毕业那个春天,我回来,画了很多画,在我这个房间外面的阳台上。后来我想找,你说已经扔掉了。”
王姨说,“这……这都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还记得住呢?”
“那你看看这个,”卢文可指着电脑屏幕,“这张图,你觉得眼熟吗?像我之前画的吗?”
王姨看到屏幕,眼神一慌,“这……我也不懂画,怎么看得出。出……出什么事了吗?”
卢文可以为是自己的焦急吓到了王姨,忙说,“哦……没什么,只是工作的事。”
打发走王姨,卢文可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给Eric打了个电话,虽然他一向不喜欢在下班后打扰同事。
“小卢,怎么了?”
“Eric,真不好意思,现在打扰你。”卢文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想问一下,你认识487号作品的作者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额……他那幅画卖得好贵,但我却没查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电话对面轻声一笑,“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啊。不都和你说了吗,洗钱而已。”
“我……我就是有点好奇,那幅画,画得还挺……挺……挺有趣。”卢文可实在夸不出“画得好”,因为以他受过四年专业熏陶的审美,那幅画很一般,构图、配色、细节处理得都很稚嫩。
“哎,你呀。”电话对面的Eric叹了口气,“我和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啊。特别是你爸和叶助。你要出卖了我,我饭碗可就没了。”
“你放心。”卢文可心跳得厉害。
“那幅画啊,是我从叶助存画的仓库里找的。反正画只是幌子,买家也不会真去拿画。我就随便找了几张不出名的,拍了照片放上去。作者是我编的,我也不知道原作者是谁。”
“你是说……这画是叶助的?”
“是啊,叶助前些年买过一些油画,为了方便养护,就存咱们的仓库了。拍别人的怕穿帮,拍叶助的,就算他发现了,也不会计较。”
Eric话还没说完,卢文可已经冲了出去。
港都艺术馆有专门存放油画的仓库,也承接油画代保管业务。
卢文可最近被委以重任,因此董经理也给了他一份钥匙。他颤抖着手,打开了标着“叶安之”的柜子。
仓库恒温恒湿,每幅画都罩在精致的防尘罩里。
卢文可小心翻看,发现每一张都是他熟悉的风格。
他想起在纽约时,他常带叶安之逛艺术馆,他会滔滔不绝地说自己喜欢哪个画家,哪种风格。也不管叶安之爱不爱听,他能说一路。而叶安之,只是微笑着,崇拜地看着他。
而今,那些他说过的风格,都展现在他眼前。
他百感交集。
翻到最后,他终于看到了那副画。
玻璃框罩着,他摸不到画纸。但那笔触,那线条,他很熟悉。
他颤抖着手,把画翻过来,背面,右下角,用铅笔写着——
To Ange,
I miss you.
卢文可的眼泪夺眶而出。
就算画是别人画的,但那行已经有点模糊的字,不会错。
这句话,是四年前,他写下的。
第23章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当年叶安之不辞而别后,卢文可去过一趟明尼苏达,专为散心。之后回国待了一段时间。
当时的他心情很差,每天就窝在二楼卧室后面的阳台画画。
画雪,画楼,画他和叶安之。
可他怎么画都不满意,废稿堆了厚厚的一摞。
直到回美国前一天,他喝多了酒,画出这一副。
那是他曾畅想的未来——他和叶安之,是苍茫天地间,唯一的暖光。
画完后,他在背面写下——
“To Ange,
I miss you.”
——赠安之,我好想你。
然后他仰面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别墅阁楼的尖顶,痛哭不已。
因为喝得烂醉,他就这么睡了一夜,险些误了第二天的飞机,直到进了登机口,头还是昏的。自然也就忘了带这幅画。
等下次回国他想找时,王姨却告诉他,都已经扔掉了。
那么这幅画,现在怎么会在叶安之这里?
卢文可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理清混乱的思绪。
按叶安之的工作履历,他是三年前的暑假来公司实习,因为表现出色,没毕业就被签下来。
那他怎么会有四年前自己留在家里的一幅画。
这种稚嫩的学生习作,最可能的命运就是被扔进垃圾桶,怎么会被留下来,辗转到叶安之手中?
而且他没有署名。叶安之,知道是他画的吗?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卢文可终于颤抖着双手,找出叶安之的电话。
他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不该再打扰他。
但他控制不住。
叶安之身上有太多谜团。但这一个,他非问不可。
按下通话键时,卢文可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可是,叶安之关机了。
卢文可又拨通他的办公室电话,可秘书说,他没来上班。
他登录公司内网,发现叶安之的状态栏,写的是请假。
可叶安之是个工作狂,卢文可来了三个月,从没见过他休息。
他张皇失措,离开办公室时差点撞到董经理,“我……我有事出去一趟。”
他车开得飞快,脑子里不断在想——
叶安之为什么会有这幅画?
叶安之为什么要留这幅画?
叶安之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终于,他到了叶安之的家。
停车位,空着。敲门,没人。
一种熟悉的恐慌出现。上次叶安之失踪,也是如此,突然之间,就找不到人。
他心慌得厉害。
卢文可是坐在叶安之家门口发呆时,接到的王姨电话。
“小文,你说的那些画,我可能知道……”
卢家别墅二楼一角,王姨推开门,指了指阳台角落里的一堆箱子——
“这……这里面存了挺多你以前的东西,要不……你……你找找,或许有发现。”
王姨眼神有点闪烁,但卢文可并没有注意到。陷入迷失中的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快步走上去,开始翻找。
这个阳台,因为位置偏僻,平时没有人来,地上落了一层薄灰。但卢文可并不在意,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出一个箱子,开始找。
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有他小时候看的漫画书、玩具,他哥哥姐姐的成绩单、作业本。
一个箱子翻完,他又搬出另一个……
找了大概二十分钟,卢文可满头大汗,浑身酸痛,但依旧一无所获。于是他站起身子,活动一下。
阳台位于角落,很安静。
他刚接了一杯水,就听到轻微的吱呀声。
他四周看了看,旁边是其他房间紧闭的外窗,外面是郁郁葱葱的太平山,没有人。
但吱呀声还在断续传来。
似乎是从上面。
他抬起头,斜上方是顶层卢总书房的阳台,矮墙挡着,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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