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韫借着喝牛奶的动作偷瞄她,看见她坐在地毯上看剧本,偶尔抬手喝牛奶的动作也优雅。
灯光昏黄,打在她身上更添了几分柔和与暖意。
不知怎的,林知韫忽而想起电影里的那个氤氲暧昧镜头,面上又起了些红霞,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
林知韫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匆匆喝完牛奶、洗好杯子出了厨房。
出来时路过客厅,顾澜清的眼眸未抬。
林知韫默默往卧室走,却听见身后的动静,匆忙转身。
她以为顾澜清有话同她说,却见她走至灯光开关处,回头问她:“韫韫,还有事吗?”
哦,原来她是要关灯。
“没有。”林知韫默默转身回了卧室。
看见工作群里发了个综艺报名链接,是个支教综艺,预选地竟然有詹慕。
詹慕经济发展较为落后,教育条件也随之落后。山区里许多孩子初中都不一定念完,更不用提高考。——这是林知韫出国前对此地的印象。
而这些印象全部来源于当年林州组织企业家的孩子前往詹慕一对一交笔友的活动,林霖山带了她去。与林知韫交笔友的女孩叫游木娜,可叹她没能成长到18岁,在16岁那年就因山体滑坡事故去世了。
当年林知韫许久没有收到她的来信,无奈询问当年一起去的小朋友,接连问了好几个,却发现她们早就与那边的笔友断了联系。只有林知韫和游木娜还保持联系,但两个月了还没收到她的回信。
林知韫觉得不对劲,但当时还在上学没办法去詹慕找她,几近辗转联系到了村支书。收到回信才知道,游木娜已经因故去世了,去世的时候还拿着林知韫寄给她的高中辅导资料和《中国哲学简史》。
看到综艺预选地有詹慕,林知韫心有戚戚,想起游木娜,那个青春时期与她通信的同龄女孩,那个抱着书惨死的女孩。
林知韫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传简历报了名。报完名才回过头来看规则,素人海选共三轮,第一轮是简历筛选,第二轮是面试,第三轮是笔试。
她有点忐忑,毕竟没有在国内念大学,简历关过得了么?
多想无益,林知韫关了手机和落地灯阖眼入眠。
但今夜的睡眠质量出奇地差,入睡比往常困难,睡眠中还无意识地感觉到些燥热。
大概是睡前水喝多了,林知韫起了次夜。
可脑子莫名其妙昏昏沉沉的,走路像走在棉花上。
客厅沙发上还躺着顾澜清,林知韫没开灯,摸黑往卫生间走。
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扑通——
顾澜清被声音惊醒,“怎么了?”摸黑打开手机闪光灯,却看见林知韫倒在地上,表情痛苦扭曲。
顾澜清眉心一跳,连忙掀起被子起身,将手机翻过来放在沙发靠椅上,光束顿时照至天花板。
顾澜清蹲至她身前,柔声问她:“摔到哪里了?”眼里满是心疼。
林知韫望进她的眼里,看见她眼里的在意与心疼,积攒了一晚上的隐隐不安忽而尽数泄出,“顾澜清,我脚崴了好像。”声似哽咽。
顾澜清倒吸口凉气,拍了拍她的头以作安抚:“没事,我扶你起来。”
顾澜清双手插进她的腋下,隔着层厚绒睡衣都能感受到她腋下的温度烫人,她打在她脖颈间的鼻息亦炙热非常。
顾澜清脑中闪过一个论断:韫韫发烧了。
压下内心的慌张,顾澜清镇定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沙发上。
又用额头去贴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真的发烧了。
林知韫正头晕,没来得及躲,也没心思躲。
顾澜清拿她没办法,顾不上生气,又开始自责,为什么不早点去问她呢?要是早十分钟,十五分钟,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发烧了?
顾澜清抑制住心上的泛起的疼意,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轻声问她:“家里有体温计和退烧药吗?”
林知韫摇摇头又点点头,前几天周阿姨好像送来了个药箱,里面应该有常用药。
林知韫抬手才发现自己的乏力,使劲儿指了下电视柜,瓮声瓮气道:“在最底下那个柜子里。”说完手臂脱力滑下。
顾澜清打开灯,去她指的地方取了药箱,还好体温计和常用药一应俱全。
将体温计和退烧冲剂取出,用力甩了几下温度计,柔声问她:“韫韫,还有力气塞体温计到腋下吗?”
如果没力气,顾澜清会扒开她的衣服将体温计插进去吗?
林知韫忽而摇了摇头,顾澜清以为她的意思是没力气,正准备上手——
却见林知韫眼疾手快地扒住她的手,“我自己来。”虚弱无力但强撑。
顾澜清将体温计递给她,皱起的眉终于平展了点。
病中的她柔弱又可爱。
但还是没病的时候更可爱。
看着她顺利将体温计放到腋下,顾澜清才安心去厨房烧开水,冲了药回来。
要先看她的温度,再决定是喝退烧药还是直接送至医院。
而且现在冲剂温度太高,不宜入口,顾澜清将杯子放在一旁等自然降温。
回头看林知韫,她正阖眼歪在沙发上。
顾澜清甚至不忍心叫醒她,可不得不开口:“韫韫,时间够了,把温度计取出来吧。”
林知韫缓缓睁开眼睛,用力抬起手去腋下取体温计,递给顾澜清。
顾澜清伸手接过,被体温计的热度吓了一跳,抬手放到眼前。
顾澜清松了口气,“38.6度。”温度不算太高,可以先喝药试试。
可药还是烫的。
顾澜清忽而反应过来,不是可以用凉水物理降温么?
真是急昏了头。
顾澜清刚要起身去厨房给退烧药降温,却被林知韫拉住手腕。
回过头去疑惑看她,听见她虚弱开口:“我想上厕所。”
顾澜清反应过来,她大概是出来上厕所摸黑绊倒的。
心里闪过一丝甜,她是怕打扰她睡觉才没开灯。心上的甜意又立即被疼痛覆盖,痛在她身,疼在她心。
“好。”顾澜清刚要将她抱起,又听见她说:“我可以自己走。”
顾澜清只好扶她缓步走到卫生间里,林知韫又开口:“你去外面等我吧。”
“我就在门外,有事喊我。”
“嗯。”
顾澜清满是担忧地放了手,见她能站稳才退了出去。
伴随着一阵冲水声响起——
“顾澜清,我好了。”
顾澜清再次松了口气,进去扶她,给她细细擦手,才将她扶出来。
药的温度降了些,应该可以入口了,顾澜清将杯子递到她唇边。
林知韫头脑发昏,闻到退烧药的苦味本能地偏头排斥。
“乖,喝药才能好。”
林知韫仍偏过头去,“才38.6度,明天就好了。”
才?
顾澜清叹了声气,无奈出声:“你不喝,我就亲自喂你了哦。”
什么亲自喂,顾澜清还能强灌她不成?
林知韫仍旧没偏过头来,可下一秒有只温热的手伸过来,轻轻掰过她的下巴,紧接着——
唇上一阵柔软湿热,发苦的液体被渡进口里。
林知韫忽而瞪大了眼睛,顾澜清她她她,亲她了!?
第29章 第29枝郁金香
柔软温热的唇瓣,炙热湿润的鼻息,四下寂静的夜晚,旖旎氤氲的氛围——
口中微苦又泛甜的药液,喉咙不自觉地吞咽,脑中眩晕与心脏强烈地跳动,无一不在提醒着林知韫,顾澜清在亲她。
呼吸交缠,林知韫不自觉心尖战栗。终于反应过来,使劲推了顾澜清一下。
病中她的力气骤减,但顾澜清敏锐地接受到她发出的抗拒指令,识趣离开了她的唇,抵着她的鼻尖浅笑,“阿鲤,现在喝药吗?”
阿鲤,取自林知韫的笔名。
寂寂浮生里,灵鲤与长生。她是“灵鲤”,顾澜清是“长生”。
在她们通过的每一封信件中,顾澜清称她为“阿鲤”,她称她为“生生”。
旧事恍然袭来,影影绰绰。
林知韫愣了神,一时没顾上指责顾澜清强吻她,或是所谓的亲自喂她。
顾澜清眉眼微弯,抬眸深深望了眼书架顶部的红木盒子。
她想,此刻她与韫韫心中的感念应当是一致的,抑或是说,自己是故意引她想起的。
她要韫韫记起与她有关的通信往事,记起那些藏着她温柔秘密的封封信笺。
记起曾经她以为永远孤寂,永远深藏于心底,永远不复见天日的难言心事。
可世事无常,顾淮安亲手剥夺了她靠近林知韫的机会,又亲手将这些机会悉数还给了她。
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
顾澜清轻轻一笑,抬手去轻抚她的肩,另一只手将杯子递给她,“喝药吧。”
林知韫抬手接过,心里正乱着,顾不上其他,抬手便将那枯褐色液体一饮而尽。喝的时候甚至连那味道都没尝到,只是喝完后舌尖泛着苦涩。
眼前人是她妈妈的继女,是她名义上的姐姐。林知韫心上的柔软忽而被玫瑰刺深深浅浅扎了几下,隐隐疼痛又苦涩。
顾澜清见她喝完,要去接她的杯子,却见她的手绕开,径直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眼底由笑意转为黯然。
林知韫面上愈显苍白,双手撑住沙发要起身。顾澜清眼疾手快要扶住她,却见她偏过头去,虚弱一句:“我先回去睡觉了。”
并作势要甩开她的手。
顾澜清意识到她可能因为刚刚轻轻一吻生气了,回忆杀也没用吗?
气氛尴尬,顾澜清本应识趣地放她离开,可她此时却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因为她的脚崴了。
想起她刚刚去卫生间的路上一瘸一拐的样子,顾澜清同她僵持着,仍轻拉着她的手肘,柔声说了句:“先上药再回去休息吧。”
林知韫却摇头,另一只手去将她的手抚开,“我自己回卧室上,你先睡吧。”
语气很冷,但异常坚定。
顾澜清心下一沉,轻叹声气,弯腰取了红花油给她。
林知韫取了红花油,在她的注视下,仍一瘸一拐地缓步走向卧室,背影虚弱又倔强。
顾澜清望着那轻轻合上的门,久久未回神。又偏移视线,看向那个书架顶上。
那里放着红木盒子,以及她顾澜清的海报,与她在嘉城看到的是同一张。
当年在某个新年之夜,二人定下约定,如果不在彼此身边,要带上对方的照片。
顾澜清是遵守约定随身带上她的小像,却又不仅仅是为了遵守约定。
林知韫看似是遵守约定,可若她真的讨厌顾澜清,或者说她的心中没有半点顾澜清的痕迹,何必去遵守这样一个无人查验的约定呢?
韫韫心里应当是有她的,顾澜清想。
无论韫韫是将她当成一位重要的朋友,或是退一万步说的,将她当成姐姐。
那又如何?她的身边又没有别人。
顾澜清想到昨晚“醉酒”时韫韫倾身拥抱她的样子,想到她将她拦腰抱起的力道,痴痴笑着,慢条斯理地收拾桌上残留着药液的鹿角杯子和凌乱的药箱。
而在门的里边,林知韫正坐在地毯上,忍着疼痛一点点地给脚踝抹药轻揉。
她不禁想,要是顾澜清给她上药,是不是比洗耳垂时更煎熬。
想到那个场景,林知韫摇了摇脑袋。
鬼使神差的,林知韫脑中又闪过一个荒唐的问题,如果顾澜清不是她姐姐,自己会喜欢上她吗?
林知韫学着顾澜清轻叹声气,虚虚一笑,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如果呢?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这次入睡容易了许多,但睡前脑子仍旧是一团乱麻。
在梦里,林知韫忽而感觉自己又回到那雾阵当中,但这次与在嘉城的那次不同。
这次,顾澜清似乎化作了轻雾淡云,林知韫的身前是她,身后亦是她。
但同样地,雾不散,云不开,她挣不出来。
猛然惊醒时,天已大白。
一转眼,那梦中缠绕着她的人,此时正趴在床边。顾澜清的面上似乎覆有柔雾,有如晨光曦月之美。
梦中惊醒的余韵未散,林知韫的心脏延续极速跳动。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这里坐了一夜么?
林知韫盯着她的面颊,呼吸也小心,生怕惊醒了她。
可若不惊醒她,便由着她在这里继续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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