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陛下好像是故意为之,派他去请人,就是要让他知道此事。
从此以后,自己就成了站在陛下这边的人,如果背叛,后果不堪设想。
“哈……你为何还不撤去这些铃铛?!”允棠承受着……带了脾气的语气终于得空质问出来。
“朕不想,你还有心思走神?!”任君川身子压了下来,更加放肆的加快。
委屈被情yu硬生生的压下,身上的人就是不想让他回家……
允棠都懂得,但他不敢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
任君川早朝离开后,床上之人缓缓睁开眼眸,他一夜未睡,陪他疯了一夜。
自己一次次的包容这个长不大的孩子,真的是对的吗?
允棠忍着不适,坐起身子,穿好衣衫准备回偏殿休息,此刻他已是精疲力竭,无暇去想那些。
任君川的目的又一次的达到了。
罢了,等精力恢复,再提一遍吧。
允棠浑浑噩噩的走出寝宫大门,阳光肆意的照射在他苍白的脸上,白衣美人皱眉低下了头。
哈……好刺眼的太阳。
允棠知道自己并不讨厌阳光,被囚困的那些日子里,这是他每天都在苛求的东西。
每当阳光穿过那个小小的窗口,投射进黑暗,他都会撑起身子,伸手接住它……
大概是一夜未睡的原因吧,才会讨厌这温暖的阳光。
“我都说了这令牌是真的!”大喊的声音突然传来,允棠瞬间被唤醒。
一阵吵杂之声传来,他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破烂的“乞丐”被一群侍卫追着,逃命似的冲进了川云殿。
乞丐怎么会进入王宫?
那人好像看到了希望一般,直直朝着允棠跑来。
“保护世子!”侍卫大喊一声,川云殿的宫人们蜂蛹而上,那“乞丐”被成功压制。
“我的令牌是真的啊!”他手中死死握着一枚令牌,拼命探出人群高高举起。
那枚令牌直直的撞入允棠的眼眸,他瞳孔一缩,脑中嗡——的一声,将他彻底唤醒。
这是属于允家的令牌,如果没看走眼,还是父亲携带的……
“都放手!都放开他!”允棠疯了一般,冲向人群。
侍卫与宫人们自动离开了。
这个“乞丐”不管怎么挣扎都推不开的人们,因为允棠的两声怒吼纷纷退散。
他一把夺过令牌,不可置信的查看起来,这就是父亲的!自己这一生也不会忘记这枚独属于允家直系的令牌。
它从爷爷的手中传给了父亲,而父亲……这块令牌现在才到了他的手上。
“是我,是我啊……”
那“乞丐”瘫坐在地上,崩溃的痛哭流涕,泪水从他的眼眶涌出,混着脸上的泥垢,变成了泥汤。
这声音格外熟悉……
宫人们面露嫌弃的躲了躲,允棠却怔怔的蹲下身子,他伸手捧起这“乞丐”的脏脸,没有丝毫嫌弃,一点一点的为他擦拭污垢,直到他的面容以最真实的状态呈现……
一滴泪水不受控的自眼角滑落,允棠眸中映照出那少年模样的脸。
面前的人哪里是什么乞丐?!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娃啊……
“不哭了,不哭了……”
他跪到地上,抱紧了已经瘦弱不堪的人。
在场的侍卫看到如此情景,都意识到追错了人。
🔒第58章
“信,我这有信!”允司连忙摸索着翻找起来,允棠听后微微撤开身子。
那早已龟裂的脏手,很快扒开胸口的脏破衣衫,他颤颤巍巍的掏出个牛皮袋子。
如果没有记错,允司曾经的手格外好看,他更偏向读书学文,跟着父亲上战场可能也只是想历练历练。
结果却……
“哥,这是我们徒步走了几月,才护送回来的信。”允司双手颤抖着将信从袋子中取出郑重的交给了允棠。
大伯交给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哥不叫他哭,可是他忍不住,这些日月,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允棠察觉到了细节,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他们?!除了你还有谁?”
半晌后,允司才忍痛艰难的开了口,声音哽咽至极:“我大哥,还有几个宗族里的年轻人,当初大伯他就带了我们几个走,其他人都给了殿下,跟去了西北战场。”
“大伯大战前让我们几个逃离了战场,回王城送信,那信是他写给殿下的绝笔。”
允司抹了抹眼泪,却突然笑了:“我忘了,曾经的太子殿下如今已是皇帝陛下了……”
他的笑唤醒了允棠的回忆,得知任君川成功登基的那一刻,他也露出了同样苦尽甘来的笑容。
允司口中的“他们几个”引起了允棠的注意,眼下归来的只有面前的这一个人。
“那他们几个人呢?”他忍着不好的预感开口询问,明明知道结果很可能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可还是不信命的想要确认一下。
允司眼眸中尽是无力,片刻宁静后才小声开口:“没了……都没了……”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摇了摇头。
“被急流卷走了两个,在深山老林里遭到了野兽袭击,我亲哥为了保护我逃跑,他……”
“好了,别说了。”他实在是无法听下去了,只能出言打断。
自东瀛到王城,要跨越半个国土,一路徒步走来,历经千辛万苦,只为护送这一封献给君王的绝笔书信……
面前这个如乞丐一般的人,在战争开始之前,也曾是位翩翩少年郎啊!
任君川登基前的这两场战争,令无数人陨落。
所有为国效忠的门阀世族,对王族仁至义尽,先辈后辈都为此流尽了鲜血。
万幸如今大势已过,新君登基,国家也在逐渐好转……
所有因那两场大战而流的血,也算是没有白流。
“陛下早朝还未结束,这信我会交给他的,放心吧。”
“好,好……”允司用脏破衣袖抹了两把脸,眸子里终于有了亮光。
允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痛的厉害。
“你们刚刚追了他一路是吧?!”他站起身子,目光直射向一旁的侍卫们。
“宫中的守城侍卫竟然连允氏的令牌都认不出来?若是遇到宫变战争,你们连前来勤王救驾的王侯令牌都不识,到时候岂不是就如同摆设一般?!这差事就叫你们这样当的?!”
侍卫们见允棠动了怒,纷纷跪下请罪。
领队开了口:“抱歉世子,我等是认识这枚令牌的,所以才会放他进来,只是……”
“哥,你别怪他们了。”允司扯了扯允棠的衣摆:“是我进宫后就着急跑了起来,本意是想着快些见到陛下,可能他们以为我是心虚……”
他这副样子,就算拿着真令牌,是个人也会认为令牌是他偷的吧……所以他不怨这些侍卫。
“正是如此啊,允公子一跑,我还以为……”
“哈……”允棠沉重的叹息一声,怪他自己情绪波动太大,没问清楚就开始了大发雷霆。
“抱歉了各位。”
见世子真诚致歉,侍卫领队连忙摆手:“无碍无碍。”
“允棠还嘚麻烦你们一事,能否帮我护送弟弟回家。”
“我派些手下即可,小事情。”领头豪爽的应下。
回家……他哪还有家?
“哥……我大哥没了……”允司仰头小声解释,此话一出,成功唤醒了允棠。
是啊,允司和允泠一样,父母早亡,不同于允泠,他还有个亲哥,可是现在亲哥也没了,哪还有家?
“那你也有家,回哥的家,回去替我看看母妃……”允棠微微一笑,弯腰将他扶起。
“世子想送弟弟回允王府是吗?”侍卫询问道。
允棠笑着接受了这曾经强行给他的世子身份。
“嗯,麻烦你派人把他安全送到家。”
“哥!呜呜呜……”允司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怎样,所有委屈全盘倾泄。
他临行前给了允棠一个拥抱。
“好好好,这一路给你屈坏了,等到家洗个热水澡,再替我尝尝母妃的手艺。”
“哦,对了,别在她面前提父亲的事情。”
允棠轻轻拍了拍允司的背,这小子长的比他还要高一些,现在却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其实如果可以,谁又不想当回孩子?好好大哭一场呢……
“好了,允家男儿不能这样哭!那么多人看着呢!”
“嗯,嗯!”允司抹干眼泪冲允棠一笑,像个小臭包一样,灰溜溜脏兮兮的。
“噗……好了,快回家吧。”
允棠站在宫廊之中,望着允司离去的身影,忧愁在心中久久无法散去。
信,他一直拿在手中,明明轻飘飘的一张纸,却无比沉重压手。
父亲的绝笔,甚至都没留给自己,却给了任君川,他终其一生都在为国为君。
允棠微笑着展开信纸,是记忆中父亲的笔迹,苍劲有力。
“臣,允铮,愿殿下能兑现承诺……”这莫名的话语令他一愣,允棠疑惑的继续看下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既然太子说,战争结束后陛下还是会想办法将吾儿困住,那么为了一劳永逸,臣就按照您的吩咐,将任江河斩杀于东瀛战场。今日,臣即将面临最后一场恶战,此前已将二殿下成功斩杀,这一仗臣自知无法看到吾儿还家了,但还请太子殿下能信守承诺……”
一时间,心中传来钝痛,疼的允棠喘不上来气。
就连刺眼的阳光也突然变得暗淡,四周陷入昏暗冰冷……
他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用手捂住口唇,目不转睛的盯着信中那一行行如铁一般的事实。
任康公曾经说过的话撞入脑海……
“前往东瀛的战事,在最初商议计划时,你父王联合百官齐名上奏,面对众臣的一致决定,寡人无法独裁,本想授予你将军一职让你还家,命允铮为帅,你们父子一同出征,等战事结束,再想其他办法困住你。结果你深爱的殿下说,若是战事大捷,你归来以后便是功成名就,年少有为的将军,到时候就会像那放出撒欢的兔子,再想关,就关不住了……所以他就跟寡人出主意,让王族宗室出一位皇子亲征,这样就可以堵住众臣的嘴,也能让你父王死心……”
允棠失了神,瘫倒在地,手中的信纸随着他一起飘落。
“怎么?你还是信他?”
恍惚间,任康公身影出现在长长的宫廊尽头,他的语气与神情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还是信他?
父亲的绝笔书信静静的躺着,允棠跪在信前,长发零乱的散落至宫廊的地面之上。
他哭的没有一点声音,格外安静。
唯一的证明,大概就是那信纸上多出的点点水渍。
允棠,你还是信他?
父亲的质问在耳边突然响起。
“不,不,孩儿不信了,孩儿再也不信了……”他猛地抬起头,消瘦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不堪,此刻的允棠好像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宫廊之中,白衣美人踉跄的站起身子,他看向四周高高的,困了他十多年的红墙绿瓦,眸中只剩惊恐。
父亲质问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起,允棠头痛欲裂。
“父亲,不,我不信了,不信了……”
“孩儿不信他了!再也不信他了!”
他大喊,拼命的大喊,拼命的摇头摆手,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回应质问。
允棠靠墙滑坐至地上,他咬着嘴唇抱紧颤抖的身体,眼水不受控的肆意滑落。
我再也不信你了,再也不信了……
他一直以为,是任江河害死了那二十万将士,还有父亲,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原来罪魁祸首是任君川。
允棠痛苦的哭泣大喊,昨夜他甚至还与杀父仇人一同在床上颠鸾倒凤!
这一刻,他的世界彻底崩塌。
灵魂仿佛被抽走,允棠如行尸走肉一般,没了精气,回偏殿的路程明明很短,他却走了很久很久。
二十万将士,二十万条人命,还有那些为国卖命立下无数战功的武将……
任君川的高位下,有一座用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尸山,他气定神闲的踩着二十多万条人命一步步的往上走。
是自己这个千古罪人,在任君川离王位仅剩一步的时候,从后面推了他一把,硬生生的助他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任君川,没想到啊……我竟然是你登上王位,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允棠将那副任君川为他而作的画像,一点点的撕碎,画中的白衣少年郎也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回望自己这愚蠢可笑的十多年,还真是被人耍的团团转。
🔒第59章
他曾经还天真的以为,任君川只会对他说那些幼稚顽皮的谎言,现在看来,自己真是错的既离谱又可笑。
那些幼稚且无伤大雅的小谎,不过是用来遮掩这幕后巨大谎言的虾兵蟹将罢了。
任君川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这些手段与算计往往都被掩饰的极好。
到最后,他极其轻松的铲除了所有挡他路的人,还让最得力的一枚棋子,对他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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