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匪看了眼正霆,正霆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借口说去给郑匪熬药,屋内便只剩下了二人。
“二娘,二叔的事……我之前其实有所察觉……”郑匪捏紧盖在腿上的薄毯,低眉垂眼,不敢去看秦二娘,“但……但我……”
秦二娘眼底闪过一抹情绪,随后竟笑了起来。她本想拍一拍郑匪的肩膀,发现手上还有鲜血,便又收了回来。
“你当时一定也非常为难吧?”秦二娘眸光温和的注视着郑匪,朝他微笑着说,“二娘知道,你并非故意隐瞒,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说而已。而且我刚刚听老三说了,想必之前那名女子也是老五安排设计的。”
“对不起,二娘。”
“你这孩子,骨子里一股疯劲,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这么一件事,就让你害怕退缩了?”
郑匪茫然的抬起头,没太明白秦二娘话中的意思。
秦二娘眼中满是坚定和温柔:“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你做过什么事,隐瞒过我什么,二娘永远都不会怪你的。哪怕你做的是错事,二娘也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郑匪眸光微怔,定定的看着秦二娘。
他想,这应该就是母亲,不论自己的孩子犯了什么大错,母亲永远都会谅解孩子。
郑匪心中更为歉疚了。
秦二娘又说:“更何况是这么一件小事。”
小事?
这件事对于秦二娘来说,打击很大,怎么会是小事呢。
可秦二娘好似并非故意在郑匪面前表现轻松,她眼神与表情,倒真的像是释然了一般。
“我今日奋勇杀敌之时,忽然想明白了。”秦二娘眸光透露出神采,口wen强硬又霸气,“我秦二娘,是陪着你父亲郑天地,一起创建天龙寨的英豪,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我只是喜欢赵二锤,所以愿意退居后位,打理山寨内务,但这并不表示,我这后半生,只能倚仗丈夫而活。”
郑匪愣了下,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英姿勃发,飒爽不羁的秦二娘。
她貌美如花,却又武功卓绝,备受江湖人士的敬重与爱慕。
郑匪扯了扯嘴角,颇为嫌弃的说道:“能不能别提我老爹的名字,太土了。”
秦二娘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后她又说道:“赵二锤的事,对我确实影响很大,但不足以打倒我。”
秦二娘掐着那截肌肉匀称的劲瘦腰肢,身板笔直,眼神锐利。
“山寨之中,恐怕还有没被揪出来的残存势力,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伤。你放心,二娘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不愧是我二娘。”郑匪微笑着点头,眼底满是信任,“那山寨的事,就交给二娘了。”
“好,那我先去忙了,你吃完药,记得早点休息。”
秦二娘说着出了屋子,却在外面碰到了郑若雨。
“小雨儿……”
郑若雨眼眶发红,一看就是哭过了。可她见到秦二娘,却并未表露太多情绪,还弯着眼笑。
“二娘,我来找我哥,我好几天没看他了。”
秦二娘便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郑若雨有什么话都会和郑匪说,既然她装作无事的模样,倒不如让郑匪安慰她。
“好,你们不要聊的太晚了,晚上都记得早点休息。”
“嗯,二娘辛苦了。”
郑若雨看着秦二娘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屋。
一看到郑匪,郑若雨心里的委屈就往上冒,心头涌上一阵阵的酸涩,却被她努力压制住了。
毕竟郑匪还受着重伤,而且现在山寨的事情也让对方心烦意乱,焦头烂额。
“哥,你身体好些了吗?”郑若雨见郑匪坐在椅子上,伸手想要扶起他,“你怎么坐这里呢?我还是扶你去床上躺着吧。”
“不必。”郑匪摆了摆手,“一会正霆要过来给我送药,我吃完药再去床上休息。”
“你受伤严重,这几天我都不敢过来打扰你。”郑若雨蹲下身,将他盖在腿上的毛毯往上盖了盖,仰头关切的看着郑匪,问道,“现在感觉如何了?伤口还疼吗?”
“有正霆在,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郑若雨却是不信:“正大夫给你治伤时候,虽没有什么表情,但那感觉都要吓死人了。这才几日,怎么可能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郑匪摸了摸郑若雨的头,笑着说:“他就是故意吓你们的,这样也好让我不得不听他的话,让你们一起配合他,将我困在这小小的医馆中。”
“他可没有吓我们,你那日重伤昏迷,浑身是血,若不是他赶回来,我真怕你……”郑若雨想到那日的情景就后怕,她止住话,又说道,“不说了,你现在没事就好。”
“好在我回来的及时,否则现在山寨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你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伤。”
郑匪无奈的笑了笑:“你怎么和二娘说同样的话。”
“还好有正大夫管着你。”郑若雨深深的看了眼郑匪,又笑着说,“你早点休息,我就是来看看你,见你比之前气色好多了,我就放心了。”
郑若雨说着就要起身,郑匪却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
郑匪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对方那双通红的眼睛,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的内心。
郑若雨有些慌乱的收回视线,她可不想在郑匪面前哭。
山寨危机还未解除,叛徒不知所踪,郑匪本就头疼,她不可以再给对方增添烦恼和负担。
“我先回去了,哥。”
郑若雨抽回手,就要走。
郑匪却没松手,他温和的笑着,小声与郑若雨说道:“你知道真相,一定很难过,你可以偷偷哭一会,我不会嘲笑你的,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刚刚被郑匪那样看着,郑若雨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再听对方温柔的说这样一番话,她心尖就像是被掐了一把,又酸又疼。
郑若雨的眼睛又红了,接着就趴在郑匪的腿上,将脸埋进了双臂间,身体不停地抖动着,传出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郑匪轻轻拍着郑若雨的背,听对方哭的伤心,他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眼见郑若雨哭的差不多了,他便想要开开玩笑,活跃下气氛,也好让郑若雨放松一下心情。
“你看,我当初的选择多明智,我一直从中阻挠,就不愿让你与五哥……不让你与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好,现在是不是发现我特有远见?”
听对方又哭的更凶了,郑匪不善于安慰人,只得慌张的又闭上了嘴。
片刻后,郑若雨扬起脸,她胡乱的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你说的对……我……我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
“现在也不迟,你放心,天下男人这么多,以后哥给你找更好的。”
“嗯,你说的那个……正大夫,就挺好的。”
“???”
郑匪怔了下,一时间竟然没接话。
郑若雨看他神色,瞬间破涕为笑:“我逗你呢,他长得是好看,但他好像更喜欢你,而且他太高冷了,不好接触。”
“他更喜欢我?”
郑匪心头微动,嘟囔了一句,之后反应过来,哼笑一声。
“你看到的都是表象,你是没看到他私下对我的态度。”
“对你的态度怎么了?”郑若雨好奇的看着郑匪,“他就是看上去高冷,对大家都还是挺好的呀。”
“他这人既无趣又刻板,很不好相处的,估计没人能受得了他,以后肯定会孤独终老……”
郑匪话还没说完,便见正霆端着药碗进来了。他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嘴巴也立即闭上了。
郑若雨顺着郑匪的视线望去,表情有些微妙,她急忙站起身,却因为蹲在地下时间太久,脚有点麻,嘶了口气,差点没站稳。
郑匪抬手扶了郑若雨一把,郑若雨哪敢让郑匪使力,慌忙站直身体。
“哥,天色太晚了,你用了药,就早些休息吧,我不打扰了。”郑若雨忍着脚麻往外走,行至正霆面前,颔首点头行了个礼,“有劳正大夫了。”
正霆颔首回礼,待郑若雨离开,不动声色地走向郑匪。
正霆除了进门之时,脚步顿了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将药碗举到郑匪面前,声音淡然,说道:“温度刚好,全喝了。”
郑匪嬉皮笑脸的耍无赖:“我手使不上力,你喂我。”
“刚刚看你扶郑姑娘的时候,还挺有力量的。”
【作者有话说】:郑若雨:我看男人的眼光虽然不怎么样,但我依旧有一双有一双睿智的眼睛~~~
第63章 相伴终生
郑匪撇了撇嘴,接过了药碗,闭上眼屏住呼吸,一口气全都灌了下去。
正霆从郑匪手中取回空了的药碗:“我让阿明扶你进去休息。”
“不必这么麻烦。”郑匪迅速抓住正霆的衣袖,“你扶我进去就行了。”
正霆犹豫一瞬,见郑匪眼神坚持,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把手中的药碗放下,将郑匪的胳膊架在脖子上,扶着他往卧房走去。
郑匪故意走的很慢,正霆也只是偏头看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默默地将他扶到床边。
待他在床边坐好,正霆说道:“从明日开始,你可以回自己住的地方养病了。”
郑匪一听,不乐意了:“我在这里不是更方便吗?”
“你是方便了,我不太方便。”
郑匪看着正霆去抱被子,熟练的铺在地上,笑了笑问:“你生气了?”
正霆口气冷淡:“为什么生气?”
“那刚刚你都听到什么了?”
正霆又起身去拿了个枕头:“我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不过是恰巧进来,碰巧听到你说我坏话罢了。”
郑匪仔细的盯着正霆的表情看,对方虽然面色如常,说话的口wen也是波澜不惊,一副陈述事实的语气,可郑匪总感觉他有点阴阳怪气。
“我那不是说你坏话,是在夸你呢。”
正霆动作顿了下,终究是被他气笑了。
他知道郑匪这人有时候没脸没皮,张口就胡说八道,却没想到他竟还能面不改色的信口开河。
“真的。”郑匪满眼真诚的看着正霆,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说你无趣,是因为你学识渊博,一般的凡夫俗子难以望其项背,无法到达你的高度,欣赏不了、也理解不了你,自会觉得你无趣。”
对于郑匪的歪理,正霆倒是不出意料。
他眼底闪过一抹戏谑,问:“那刻板呢?不好相处呢?”
“刻板就是……你做事认真,一丝不苟,有条有理。”
郑匪胡诌瞎编的能力那是一流。
“不好相处嘛……与刚刚我说的无趣相同。咱们都是群大老粗,而你于我们而言,就是站在顶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大家根本融不进去啊。”
“孤独终老呢?”
郑匪没想到,正霆这一句话倒是听得够完整,记得够清楚的。
这人表面说不在乎,居然一个字都没落下,全都刻在了心里。
郑匪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正霆这反差让他感觉无比可爱。
“孤独终老嘛,就是因为咱们美人大夫没人配得上啊,那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哼。”正霆眉头微挑,“倒是没看出来,你现在说话用词,进步如此之大。”
“那是因为你这个先生教得好啊。”
郑匪说着扶着床站起身。
正霆见状,眉心微缩,快步往前,抬手接住了他。
郑匪倒是不客气,顺势靠在他身上,笑嘻嘻的问他:“你看,这世上如此出尘绝艳之人,只有你我二人,既然别人都配不上我们,不如咱两相伴终生算了。”
正霆一双眼睛清亮澄净,他凝视着郑匪的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郑匪被他这样盯着,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来。
默了默,正霆极其认真的说:“郑匪,我不喜欢你总是与我开这样的玩笑。”
郑匪怔愣的看着正霆,他被对方的眼神和语气震慑一瞬,本想跟以往一样,调戏正霆一两句,可看对方的表情,他又觉得此刻不可以再与对方开玩笑了。
他喉结滑动了下,敛了笑意,试探性的问了句:“那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正霆眸光微闪,沉默一瞬。
这一刻,郑匪的心里突然很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或许是他期待听到正霆的回答,可又有点害怕听到的不是自己心中所满意的答案。
然而正霆却轻哼出一声浅笑,他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落寞的味道。
“你总喜欢这样戏弄我。”
郑匪的心一紧,就像是突然被人攥住了一般,有点酸疼,又有种想要证明自己的急切感,许是胸口有伤,更觉憋闷难受。
“我……”
郑匪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外面传来阿明的声音。
“少主。”
正霆收回视线,不去看郑匪,将他扶坐在床上,朝外扬声问道:“何事?”
卧房的门没关,阿明便进来了。他站在屏风外,与二人汇报道:“二爷回来了,但他并未抓住程毅君。”
郑匪眉头紧皱:“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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