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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说出的话并非威胁，而是不容拒绝的天子旨意。
正霆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陛下不如将我杀了，反正我早想死了。”
正霆和他母亲一样，让周帝头疼，更是难以拿捏。
可怕的是，他这个逆子是真的不在乎性命，真的一心求死。
周帝紧紧地盯着正霆的脸，冷笑着问：“不如朕出兵，先去天龙山剿匪？”
正霆面色微变，即使他极力控制和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听到天龙山，下意识的想到郑匪，便流露出了几分担忧来。
周帝冷哼一声，指着正霆骂道：“你还真的对那小子……他可是个男人！”
正霆心中忐忑难安，可面上却装作冷淡的模样。
“我不知陛下是何意，我不过是与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发现他们与一般的山匪有所不同罢了。可我天性凉薄，冷漠自私，于他们也不过只是泛泛之交，陛下想杀就杀了便是。”
周帝盯着正霆脸上的表情，若是旁人，定然看不出什么特别。可他们毕竟是父子，一脉相连，他能察觉对方微小的情绪变化。
“好，那我现在就拟旨。”周帝说着往书案边走去，“这天龙寨盘踞天龙山多年，把持庆阳道，朝来往商队索要金银，暴戾恣睢，早该清剿了。”
正霆宽袖中拳头握紧，眼神紧盯着周帝，却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拦。
周帝站在书案前，拿起笔，抬眸扫了眼正霆，故作认真思索之态。
“听闻天龙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周帝说道，“还是先派荀晨去天龙山，先将他们寨主的首级取来，如此一来，剿灭那帮土匪应当会更顺利些。”
正霆心口一震，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周帝见他不再隐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冷哼道：“没出息，我不过提了一句那小子，你就沉不住气了！”
“今日陛下召我前来，既是问罪，那便将我杀了，以平复天子之怒，何必再将那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听到正霆求死，周帝脸更沉了。
“你若一心想死，那为父成全你。”周帝将手中的毛笔砸向正霆，在他浅色的衣衫上留下了几团漆黑的墨点，“你放心，等你死了，我就让那个郑匪来陪你！”
果然人不能有弱点，更不能将弱点暴露在对手的手上。
正霆闭上眼，长吐了口气，问：“那陛下到底要如何？”
周帝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正霆，道：“朕要你代替周政霄的位置，成为真正的七皇子。”
“我对朝堂，对权力，并无兴趣。”正霆不愿多费口舌，而是帮太子周政泽说话道，“太子敦厚温良，重孝重义，陛下不必担心朝局不稳，失去平衡。”
周帝有感而发的说道：“很多人前期都是如此，但一旦离权利更近了，就很难保持初心了。”
正霆提议道：“若陛下还是担心，想要扶持一皇子，制衡太子的权势，如今边疆局势平稳，又有谢承安戍守，也该让二皇子还朝了。”
第136章 再遇旧人
周帝有心提拔正霆，可对方态度坚决，思来想去，只得作罢。
可他依旧担心正霆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这么多年他以身试毒，与各方暗中对付他的势力周璇，无非就是想寻死。
但他又有着自己的标准，不愿草草死去，又被荀晨护着。所以这么多年，他并未意外死亡，也并未让暗害他的人得手。
如今郑匪是他唯一的弱点，倒是一个让他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这郑匪……”
正霆听周帝又提到郑匪，微微皱眉，道：“陛下该知道，我如今武功，就连师父也不一定能制衡我。”
周帝挑眉，看着正霆的眼睛，并未有半分愠怒，反而十分感兴趣的问：“怎么，你想杀朕？”
“陛下，我与你确实没有什么感情，可毕竟你是我的父亲。”正霆眉眼藏着几分讥诮的冷意，“更何况，你每次召我见驾，附近都守着我师父，我对你也下不了手。”
周帝确实每次会见正霆时，都会让荀晨守在附近。
因为正霆会武功这件事，只有荀晨和他知道。
正霆的身手，别说整个皇城，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都无几人是其对手。
他也并非是有意防着正霆，只是习惯性的多一道保障而已。
“那你就是要学你娘，对你老子下毒？”
正霆怔了怔，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还给周帝下过毒。
“我只是想告诉陛下，我会守住天龙寨，守住郑匪。”
周帝听完，竟不觉得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有郑匪作为威胁，正霆怕是不敢死了。
“好，那你可要守好了，最好将他们招安，让他为朝廷所用。”
“他自由自在惯了，难以拘束，只怕不适合朝堂。”
周帝冷睨了正霆一眼，知道对方是在保护郑匪，不想让郑匪落于朝廷的管制之中。
他轻哼了声：“那你就看好了，哪日若是惹我生气了，我就给你送份大礼。”
见正霆看向自己，周帝又说道：“没事就退下吧。”
正霆有一瞬间的诧异，他问：“陛下，不是拿我问罪的吗？”
周帝烦躁的瞪了正霆一眼，骂道：“滚！”
正霆怔愣的看了眼周帝，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
“我让你滚！”周帝再次骂道，“滚出去！”
万公公听到动静，这才迈着小碎步，快步挪了进来，赶紧带着正霆出了御书房。
回流云殿的路上，正霆还在想今日周帝召见自己的真实目的，略一思忖，揣摩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来。
他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便摒弃了那个想法。
圣心难测，谁知道周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或许，他只是想打探自己的想法，看自己是否已效力于太子门下吧。
只是，郑匪那边他必须得盯着，这几日，等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他就动身去往天龙山。
为避免周帝不采用自己建议，对自己与太子用手段，逼他上位。正霆当日就出了宫，入了太子府。
天龙寨最近有了喜讯，刘三刀与孙娇娇定亲，山寨上下满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郑若雨想要给刘三刀和孙娇娇举办一场定亲宴，用来表达他们天龙寨对孙家的重视。
她询问过刘三刀的意见，刘三刀其实有些难以为颜，毕竟自己没存多少银子。
为自己说亲的这段日子，已经花费了不少钱，置办定亲宴，又需要一大笔支出。
他想着要不就小办一下，自己下山请孙家父女和几个重要的长辈吃一顿饭便可以了。
孙家父女也并非势力的人，之前他们也给足了孙家颜面，孙家不会计较定亲宴举办的如何，只要成婚时，婚典办的体面就可以了。
郑若雨听完刘三刀的意见，便去找郑匪商量。
郑匪虽然平日里不太舍得花钱，可近期天龙寨的库房还算充盈，而且毕竟是他们三当家，更是郑匪的三叔办喜事，那自然里子面子都要顾全。
郑匪拍板定案，要求必须好好办一办，可以不用过于盛大，但至少也不能寒碜。
只是郑匪作为寨主，若是参加定亲宴，做个见证人，那就更显天龙寨对此婚事的重视了。
可这孙娇娇之前与郑匪表白过，郑匪倒不觉得尴尬，就怕孙娇娇心里膈应。
此事郑匪也不好找刘三刀说，好在郑若雨心细，想到了这一点。
她去找刘三刀，直接说了这一点的担忧，让他下山好好问问人家姑娘意见，倒也不必让姑娘家有心理负担，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论结果如何，郑匪心中都不会计较的。
刘三刀是个爽快的人，去会见孙娇娇的时候，就将此事说给了孙娇娇听。
天色还没暗，他便赶回山寨，找到了郑匪，与他说了孙娇娇的意见。
“大王，娇娇没什么意见，她和岳丈听到这个消息，特别高兴。岳丈还说，他不过是个杀猪的屠户，可我们天龙寨这么给他们面子，不仅寨主出面见证，还办定亲宴，他们特别感动。”
郑匪听罢，笑了笑，打趣刘三刀道：“倒喊上岳丈了，三叔你改口改的挺快啊。”
刘三刀老脸一红，嘿嘿的傻笑，然后还特开心的在郑匪面前炫耀道：“我今日与娇娇单独相处，又问了一遍她的意见，她说她现在可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他们天龙寨的人虽文化不高，匪性深重，但都是真性情。
刘三刀更是直来直往，只要话说开了，就毫不避讳，心无芥蒂。
郑匪一听，心中更为轻松了：“那就更好了，恭喜三叔了。”
“嘿嘿……娇娇还说了……”
刘三刀还没说完，郑匪就抬手拦住了他：“你们老夫少妻的情话，就不必一一告诉我了吧。”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你砚删停。”刘三刀得意洋洋的撞了撞郑匪的胳膊，挺直脊背，露出自己的虎背熊腰，“她说我比你更有男人味。”
见刘三刀就像一个刚陷入热恋的毛头小伙子一般，郑匪噗嗤笑出了声。
他拍了拍刘三刀的肩背，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是，谁有我三叔爷们啊！”
刘三刀脸上满是幸福嘚瑟的笑容，还想和郑匪说说他们恋爱的细节，郑匪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皱，牙齿发酸。
他赶紧将人打发走，让刘三刀去找郑若雨，与她商量定亲宴细节。
定亲宴定在三日后，日子是特意找张媒婆算的黄道吉日，一应章程也由她张罗准备。
转眼到了定亲宴当日，秦二娘镇守天龙寨，郑匪与郑若雨兄妹二人陪着刘三刀骑着马，带着一支小队，一起去孙家送聘礼。
之后，一行人将孙娇娇家中亲属，一同接到同兴楼，参加定亲宴。
山下的人看到天龙寨三当家与孙家定亲，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禁有些羡慕。
而那群看热闹的姑娘家们看到郑匪，更是心花怒放，倒没想着定亲成亲有面子的事了，而是觉得若是能嫁给郑匪这样的俊俏公子，那也算是人生无憾了。
几个姑娘围在一起，看郑匪的眼神都发着光。
她们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着若是能嫁给郑匪就好了。
有人说只可惜郑匪好似对女人并无兴趣，还说郑若雨表面上是郑匪的义妹，实际上是他的童养媳，说不定还是未来的寨主夫人，她们这些人就不要肖想了。
郑匪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盯的他浑身不舒服。他敏锐地转头看去，便见那边的姑娘们又开始兴奋起来。
今日他特意挑了一袭朴素的黑衣，无奈，自己还是太过显眼了。
当日摆了好几桌酒席，郑若雨将此事办的很周到，众人皆满口称赞，尽兴而归。
直到宴席散去，郑若雨还在忙。
忙着清点剩下的酒水，打包剩余下的干净菜品糕点，还要去与掌柜核对账目，结算银钱。
等一切都忙完，天也快要暗下来了。
郑匪坐在酒楼外的台阶上，等郑若雨。
忽然一女子立于郑匪身旁，端着一碗热茶递了过来。
郑匪顺着那只玉手望过去，看到一张清丽可人的脸。
那张脸有些熟悉，应该在哪里见过。
郑匪疑惑的看着对方，在脑海中搜索着那张脸的信息。
那姑娘掩唇笑笑，说道：“郑大当家的，我是嫣儿，之前曾去过天龙寨，是在犒赏宴上认识你的。”
对方这样一提醒，郑匪倒是想起来了。
郑匪本想站起身，嫣儿却将茶水递了过去。
“郑寨主的应该累了，今日我见您喝了不少酒，这是嫣儿煮的醒酒茶，您先喝下吧。”
郑匪便坐在原地，接过对方手中的茶碗，因为有些烫，就抿了一口，然后问她：“你现在是在这里……帮忙？”
嫣儿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多亏寨主之前的那番话点醒了嫣儿，许妈妈是个好人，帮我找了这份工，让我在此处帮忙，等我还清许妈妈买下我的钱，以后就自由了。”
“在这里还习惯吗？”
“挺好的，掌柜夫妇温和善良，少掌柜心地也好。我遇到郑寨主之后，运气就特别好，遇到的都是好人。”
第137章 再入蛇窟
郑匪有些汗颜，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坏的没那么彻底罢了。
嫣儿正与郑匪说着话，便听到有人喊自己，转头望去，又笑着与郑匪介绍道：“那就是我们的少掌柜。”
少掌柜听到嫣儿喊了自己，这才注意到被她挡住的郑匪，忙颔首行礼，招呼道：“郑寨主。”
郑匪点头与少掌柜打过招呼，对方容貌平平，但眉眼端正，看上去是个老实朴素的人。
嫣儿提醒郑匪将醒酒茶喝完，便跟着少掌柜一起去收拾餐桌了。
不多时，郑若雨忙完出来了。
郑匪见她略显疲惫，却满脸喜色的模样，想着她一整天忙东忙西的，到现在都没歇下来，有些心疼。
他将喝完的茶碗放在桌旁，站起身问道：“今日累坏了吧？”
郑若雨摇了摇头，笑着说：“高兴。”
刘三刀带着几个兄弟送孙家一行人先走了，郑匪让剩下的几个兄弟将打包的东西都带回去，然后便对着郑若雨蹲下了身。
郑若雨诧异的看着郑匪，反应过来他是要背自己的时候，整张脸都红了。
“哥，我都多大了，让人看见你背我，不得笑话我啊。”
“那几匹马我让三叔送孙家人回去牵走了，你今日累了一天了，快些上来，我背着你走的反而更快些。”
“哥……”
郑匪也不顾郑若雨拒绝，直接背起她就走。
郑若雨又羞恼，又觉得感动。
好在天色已经暗了，路上没什么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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