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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一起去吗？”
谢清源是长渊学院的院长，公山弘瑞是长渊学院的学生，如果以请教的名义，当然是可以去找谢清源的。
一时半刻兰珏栖还真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算了，师兄大概休息了。】
兰珏栖转了个方向下山：“你自己去就是。”
如果要和其他人一起去找谢清源，他就不去了。
公山弘瑞没想到兰珏栖这么快就改了主意，有些憋闷，赌气问：“仙尊是不喜欢我，所以不想我跟着吗？”
【倒也谈不上不喜欢。】
公山弘瑞在心里一松。
【是整个公山氏我都不喜欢。】
公山弘瑞一顿，艰涩问道：“仙尊既然不喜我们公山氏，为何当初要亲自送嫁到天涯海角，任由世人误解你将师姐逐出门？”
兰珏栖：“当时你在场？”
当年兰珏栖说是将乔听晚逐出师门追杀到天涯海角，不如说是送嫁到天涯海角，当时公山氏也派了人接乔听晚。
公山弘瑞：“是，我当时都看到了，所以不能理解。”
正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乔听晚是兰珏栖亲自来送嫁的，所以才知道，所谓的无情道第一人并非绝情绝义，连自家师姐都要赶尽杀绝。
兰珏栖的关注点却在另一边：“又逃课。”
公山弘瑞：“……”
从兰珏栖的态度来看，他十分重视这门婚事，几乎搬空整个颍阳峰的仓库，只希望乔听晚过得幸福。
兰珏栖有些头疼：【大人的事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比起我的名声好不好，我师姐能不能在你们公山家过得好才更重要。】
他愿意以整个颍阳峰仓库做陪嫁，一是那本来就是边唯尘留下来给他们的，乔听晚本就有一份，她要走时拿走她所属的那一份理所应当。
兰珏栖和乔听晚是同一个师门的弟子，这么多年情谊不同旁人，而仓库里的大多数奇珍对兰珏栖来说没有太大用处，他也愿意把那一份送给乔听晚。
二是兰珏栖知道三岛十洲世家捧高踩低摇摆不定，乔听晚离开冲虚山还能带去那么多奇珍做陪嫁，即使公山氏待她不好，她也能抽身离开凭借这些奇珍做个逍遥散修。
离开冲虚山以后，乔听晚修为跌落，还不能再以冲虚山门人自居，冲虚山不再是她的靠山，兰珏栖亲自送嫁，说明他还愿意为这个师姐撑腰，公山氏自是不敢怠慢她。
公山弘瑞：“我兄长是未来的家主，我们公山家怎么可能苛待家主夫人。”
更何况乔听晚还是一个十分强悍的修士，即使修为暂时跌落，她的天分也决定了她不会一辈子落于人后。
兰珏栖：【哦，我不听。】
公山弘瑞瞪眼。
兰珏栖微微偏过头，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公山弘瑞：“……”
不论从身份还是修为，兰珏栖都比他高，一般人连和兰珏栖对视的胆子都没有，只要稍稍察觉兰珏栖把目光投过来，就会紧张不已。
然而公山弘瑞的倔脾气一上来，竟然就这么不躲不闪地瞪回兰珏栖。
兰珏栖：“你很奇怪。”
兰珏栖能感觉到，公山弘瑞明明对自己是畏惧又崇敬，却又不断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看起来对自己似乎有所不满。
“哪里奇怪？”公山弘瑞梗着脖子，不肯往后退一步。
兰珏栖面上不答，心里已经嘀咕上了：【哪里都很奇怪。无亲无故就为我的名声操心，若是真仰慕我，想拜我为师修无情道，大可对我恭敬些大方些，问我收徒标准是什么，而不是屡次顶撞我，私下又偷偷摸摸买我的笔记。】
【我又不收徒，你就是不断吸引我的注意力也没用。】
公山弘瑞瞬间涨红脸。
商会怎么敢得罪兰珏栖，兰珏栖要查明自己笔记的买主是谁不过一句话的事。
不管是因为自己救了他，还是多年前因为和自己见过，所以觉得两人还算有些关系，可以凭此拜入冲虚山修无情道，在兰珏栖看来都很草率。
兰珏栖：“你想修无情道来冲虚山算是找错门了。”
寂静的小树林中忽然传来振翅拍打声。
兰珏栖扬了扬手上的凝辉玉引，一只云枭顺势落白玉杆末端。
看到云枭，兰珏栖就知道谢清源定然在附近。
顺势撸了一把，兰珏栖转过身，问道：“师兄是听了多少？”
“没多少。”不远处，谢清源慢慢踱步走来，一身广袖白衣踏月而来，狭长的凤眸带着温润的笑意。
兰珏栖心思澄净，只是因为修无情道才逐渐寡言，可不代表他说话做事喜欢遮遮掩掩。
坦荡故而无畏，纵然所思所想泄露，也无人觉得可以凭此得到某些便利。
谢清源笑道：“我巡山听到声音过来，还以为是哪个学生迷路了。师弟既然来了揽云山，不来找我喝茶吃点心，在这里吹风吃露？”
【我也想的，毕竟还有小白可以撸毛，可那不是有个倔驴非要走无情道这条绝路么。】
兰珏栖在心里默默叹气。
无情道至今无人成圣，要不然他何必在冲虚山闭门苦心钻研？
修为越高，越清楚无情道这条路的上限在哪里，兰珏栖就是无情道目前的上限。
兰珏栖大概能猜到乔听晚毅然离开冲虚山的原因，她已经知道无情道的上限在哪里，知道兰珏栖的探索有多艰难。
低阶修士不会想到那么遥远的事，可是但凡有成圣的资质，就要及早做打算。
既然知道前方是一条绝路，再加上自己已经动情根，乔听晚干脆趁这个机会改换心法。
所以确实是为她自己，这话不作假。
公山弘瑞是三百岁不到的化神，前途不可限量，戮云宗急急忙忙内定他，看中的就是这份资质。
诚然还有很多心法至今残缺不整，没有出现圣者，可是公山弘瑞完全有更好的选择。
兰珏栖道：“夜凉露重，就不打扰师兄了。”
谢清源点点头，只当没听到兰珏栖的心声，如常道：“无妨，现在去也来得及。”
谢清源都这么说了，兰珏栖只好带着公山弘瑞去谢清源那边喝杯茶。
【哼。】去师兄那里喝茶还多个人，兰珏栖心里很是不爽。
公山弘瑞瞥一眼面无表情的兰珏栖，再瞄一眼面上始终带着淡笑的谢清源，脚步放得更慢些，坠前面并行的两人在身后。
谢清源沏了两壶茶，一壶专门给兰珏栖准备的。
待公山弘瑞喝了茶以后，谢清源才开口：“之前戮云宗那边打过招呼，学院这边的先生上下都默认你是戮云宗弟子，才会对你网开一面，现在你又反悔不想去戮云宗了？”
公山弘瑞捧着茶杯，眼角余光里，兰珏栖正掀起专门给他的那壶茶茶盖，继续往里面加糖。
“戮云宗几乎皆修凌云心法，少有习其他心法的弟子。”谢清源很仔细地想了想，“至少我知道的，那边没有一个长老是修无情道的。”
若是弟子喜欢当然可以修，但是不好教导。公山弘瑞这么好的资质，戮云宗内定他肯定不是为了让他修无情道的。
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谢清源说得很清楚，没有戮云宗，公山弘瑞不可能在长渊过得这么舒服，他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觉得哪里好就要去哪里。冲虚山和其他门派势力也不会想要收他入门。
“我是真的没有修无情道的天赋吗？”公山弘瑞问，“还是说，因为无情道是一条绝路，无人成圣，所以仙尊觉得，有成圣之资的我不该选择这条路？”
无情道能作为一个很大众的心法，就是因为入门不难，要求不高。但是再往后修炼，和其他心法没有太大区别，还是要看资质。
在这一方世界，资质代表了寿命，代表了以后的成就，选对修炼道路很重要。
“我不懂，”公山弘瑞问，“就算无情道是一条绝路，凌熙仙尊当年还是选择这条路。难道你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不知道无情道是一条绝路吗？”
放下茶杯，兰珏栖面上冷淡：“知道。”
【但是我师父说我于无情道上的资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我超自信——既然无人成圣，那我就做无情道成圣第一人！】
公山弘瑞：“……”
兰珏栖也是知道，自己心里话说出来是来打击公山弘瑞的，然而……
谢清源压下嘴角，弹了弹旁边探头探脑偷吃茶点的云枭。
公山弘瑞没话说了，谢清源淡道：“既然凌熙仙尊都说你不适合了，还是等长渊大选后老老实实去戮云宗报道吧。”
接连被冲虚山两个渡劫尊者否定，这就意味着公山弘瑞绝无可能在长渊大选上被冲虚山选中。
公山弘瑞一下子就红了眼。
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失魂落魄认命，但公山弘瑞还是不肯放弃。
“就算前方是绝路我也要走！我是真心想修无情道学得凌熙仙尊的法术神通，也想如仙尊般一挥长灯降星尘，当初凌熙仙尊能做到，我一样也可以！”
那是永远烙印在他记忆里的一幕。
星辰异兽暴动咆哮，无数修士慌乱逃窜。
危急时刻，白衣仙尊手持凝辉玉引一点，星辰异兽霎时被定在原地，温驯匍匐在兰珏栖脚下。
出身以武器专长的公山氏公山弘瑞第一次知道，原来不靠任何杀伤力强悍的武器，单纯依靠法术神通，也能驰骋天外，无人能敌。
第27章
公山弘瑞红着眼走了，留下兰珏栖和谢清源两人大眼瞪小眼。
谢清源轻笑：“怎么？师弟后悔了？”
“有一点。”兰珏栖说。
【我就不讲理这么一次，难免愧疚。】
要说天赋公山弘瑞当然是有的，但是有更好的路可以选的情况下，有谁会愿意看一个小辈选择一条绝路呢？
兰珏栖有点纠结：“我看他似乎也无心去戮云宗的样子，若是强逼他去，是不是不太好？”
谢清源：“戮云宗对他照拂颇多，在我这里赔了不少礼，他要是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兰珏栖没话说了。
没有既要又要的。
两人喝了茶，兰珏栖磨磨蹭蹭抚着云枭的耳羽，偶然从谢清源这里翻出一本少见的古籍，当即放下公山弘瑞的事，兴趣昂然翻看起来，还在手边顺手演示了几个里面记载的小法术。
谢清源还有文书要处理，联盟刚成立，除了对天外的布局，地面上各个地区的建设也要跟上。
长渊城的地位特殊，各项规划不能马虎，一份文书他会仔细核对过好几遍才签字。
月上中天，谢清源敲了敲桌子，低声道：“师弟差不多该歇息了。”
虽然渡劫修士精力远比常人充沛，可没事的时候，就没必要瞎熬了。
兰珏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手还搭在书页上。
谢清源弯了弯凤眼，干脆随他去。
反正以前也是这样，就算两人在白天有不同的课程事务要处理，还是会坐到一起，各干各地熬到天明，然后再分开。
直到白日从东方升起，兰珏栖的古籍也才看了一半。
日光从窗台钻入屋里。
桌上的茶水茶点吃完，云枭蹲在一旁的架子沉沉睡去，头埋在翅膀里，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轻手轻脚从座位上起来，兰珏栖屏住呼吸，盯着云枭看了好一会儿。
【打呼还有泡泡。】
谢清源也跟着过来，压低声音问：“好玩吧？”
兰珏栖点了点头，又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小声别吵醒云枭。
两人走到外面去。
兰珏栖预先道：“书没看完，晚上我忙完还来，师兄记得给我留门。”
【书没看完这个借口真是太棒了！晚上还能来吸云枭！】
谢清源笑着点头说好，目送兰珏栖离去。
晚上兰珏栖果然如约上门。
这次他不止人来了，还带了自己那壶泡了一天一夜的梦槐花茶。
谢清源好笑地看他熟门熟路把东西放好，撸了一会儿云枭，配着茶看书。
显然今天的梦槐花茶很合他的心意，没过一会儿，茶就见底了。
以前兰珏栖没有一下子喝这么多的梦槐花，现在直接灌了一壶下去，竟觉得有些昏沉。
兰珏栖又翻了几页书，趴在桌子上沉沉垂下眼睡去。
揽云山夜间寂静，微风轻拂，带来草木的幽香。
还带点旖旎的香甜味。
兰珏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似有若有若无低低说话声传来，他听着特别熟悉却又迟迟想不起来是谁。
连话语的具体内容也听不清楚。
四周不知道为什么是一片黑暗，太冷了。他下意识向热源靠去，向那个人靠去。
是谁呢？
他看不清楚，只觉得越靠近就越热，不再那么冷了。
越靠近，心跳就越快，似有花苞在心里簌簌开放，欢喜得要溢出来，让他忍不住破了多年修无情道习惯性戴上的冷漠面具，想要笑，想要哭，想要对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因为这个人，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兰珏栖心神一震，哪怕知道是在梦中，也想要努力看清楚他的样子。
对方若即若离，只留给兰珏栖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等等——”
兰珏栖叫住人，向他跑去。
周围白茫茫的雾气汹涌散去，隐约可见青绿的山色，一座座亭台楼阁点缀其间，是兰珏栖熟悉的冲虚山。
对方没有动，似乎任由兰珏栖追上。
“你是谁？”
兰珏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对方的衣角，却又怎么也摸不到。
对方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远去。
冲虚山远去，脚下是一望无垠的星空。
他追到了天外。
很黑，很暗，兰珏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他开始大喘气，腿脚酸软速度变慢，然而对方一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他生出希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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