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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想知道，他喜欢的这个人是谁。
情爱如火，触之焚身不可灭，会有多少人愿意焚身碎骨也不放手呢？
兰珏栖眨了眨眼，眼眶酸疼得厉害，嘴唇不断抖动：“……”
他想喊人，喊出对方的名字，亦或者是他的身份，可是到了嘴边，脑袋却是一片空白，只能看着对方越来越远，而自己只能在原地打转。
以往兰珏栖是不太在意失忆这个从小就伴随自己的毛病，现在却第一次觉得难受懊悔。
“栖……栖……”
他忽然听到一声喊。
是对方在喊他？
兰珏栖看到对方手上拿着一把长柄的神兵，向他扔来。
兰珏栖忽然又有了力气，接住这把神兵，全力向无尽的黑暗一挥。
像是居于蚌壳中被剖开，外界的光亮从这条缝隙透进来，照亮世界。
前方那个身影变得更加透明，面目模糊，兰珏栖看到对方属于嘴角的地方似乎有所牵动，像是在笑。
那个身影跌跌撞撞向他跑来。
然后抱住兰珏栖。
对方的呼吸很轻，打在他的脖颈上。
“……”他似乎有在说话。
兰珏栖没有听清。
对方大概是太虚弱了，所以即使他开口说话，声音也很微弱。
“你……”兰珏栖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想问你是谁，他们在哪里，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在说什么……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自己吗？
问题太多，然而就在问题到了嘴边要问出时，兰珏栖的呼吸忽然停滞，五脏六腑痛得发热，浑身似火在烧。神魂颤抖，眼前白色黑色互相交错，世界失去色彩。
汹涌的黑暗打着浪淹没过头顶，兰珏栖浑身无力瘫软在原地，就要沉溺在这片黑暗里。
“师弟——”
“师弟！”
是师兄的声音。
师兄来救他了！
兰珏栖想要应声，喉咙却痛得厉害，发不出一点声音。
“兰珏栖——”
谢清源从外面巡山回来，就看到兰珏栖倒在桌上，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鹿鸣说做春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看兰珏栖这副怎么也叫不醒的样子，谢清源还是慌了神。
这是梦到了什么？
那个人吗？
定了定神，谢清源施法试图叫人，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兰珏栖沉浸在梦中，浑身燥热，口中似在喃喃什么。
是那个人的名字吗？
谢清源不由得多想。
“小栖……”
他半蹲下来，注视兰珏栖的面容，修长的手指点在兰珏栖眉心。
这张脸他在湮灭辰间其实已经注视过很多回了，就像现在这样，只是兰珏栖不知道。
两人的呼吸交融。
兰珏栖呼出的气息异常灼热，谢清源看到兰珏栖的鼻尖渗出汗来，眼睫毛湿润。
“栖栖……”谢清源低声喃喃出埋藏在心底多时的称呼。
他不由得靠得更近，两人的鼻尖相距只剩一线。
若有若无的梦槐花甜香萦绕。
谢清源似也坠在这场旖旎的春梦中，自己也有些热。他下意识松了松领口。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上兰珏栖。
“……师兄？”
兰珏栖就在这一刻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
兰珏栖还有些呆愣，他在梦中听到了师兄在唤他，一醒来谢清源就在眼前。
谢清源没有动，任由兰珏栖与他对视：“做梦了？”
兰珏栖清晰看到谢清源额上的虚汗，有些凌乱的领口。
“是……是师兄？”兰珏栖自己向后退开一些距离，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师兄救的我。”
他还以为自己要热死了。
谢清源跟着后退，给兰珏栖倒水，不动神色问：“怎么，梦到什么了？”
兰珏栖平复下身体的燥热，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谢清源也不着急，继续给兰珏栖添茶，不紧不慢道：“你这梦好像很激烈，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让师兄担忧了。
兰珏栖更不好意思了，谢清源之前就说过会帮他找人，如今他有了新线索，怎么可以不和他分享？
“你的意思是，你救过他？你们两个有可能是患难真情，同甘共苦的那种？”谢清源靠坐在另一边，懒懒散散拖长声音，似在思考。
“这样说来，确实很难不动心啊……”
兰珏栖低着头喝茶。
整个梦到最后实在太诡异了，他痛得厉害，却又因为知道对方在身边，莫名安心。
扫一眼兰珏栖发红的耳垂，谢清源问：“你确定吗？这个梦是真的还是你臆想出来的？那个人废……那个人需要你去救？这和师弟之前的感觉的九天十地最独一无二强者可不同。”
需要兰珏栖去救，也就是说对方的修为很大概率比兰珏栖还低。
谢清源差点没骂对方是废物，更糟心的是，兰珏栖还可能因为同患难而喜欢对方。
“啊……应该吧。”兰珏栖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觉得挺正常的，话本故事里头不都是这样的吗？同患难过的情谊总是不同的，对方一定很好，所以我才会拼命去救他。”
谢清源灌下一大口茶，问：“所以你在天外救过哪些人呢？”
兰珏栖在天外战场救过的低阶修士可不少，但普通的低阶修士，肯定不足以让兰珏栖动心。
如果对方天资出众，修为低也就谈不上缺点……
谢清源忽然想到一个人。
【啊，这样说来，公山弘瑞这个人嫌疑好大啊！】
谢清源：“……”
很好，兰珏栖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28章
如果不是夜无痕提醒过，兰珏栖还真不记得自己救过公山弘瑞。
如果是公山弘瑞这样的资质，年龄还有暂时的修为比兰珏栖低，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
兰珏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原来我暗恋的人是公山弘瑞吗？】
可他面对公山弘瑞一点感觉也没有，还因为这小子姓公山不太喜欢他。
谢清源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试探问道：“看来师弟是有人选了？”
兰珏栖：“不确定，我再看看。”
谢清源微微怔愣：这是还有别的备选？
左右想不出什么结果，兰珏栖决定先去胜常台处理文书工作。虽然这场梦搞得他浑身是汗不太舒服，所幸身上的衣服有自动洁净的能力，他不需要专门回碧洲小筑梳洗一番。
“等下——”
谢清源叫住兰珏栖。
兰珏栖回头，疑惑：【师兄还有事？】
“头发乱了。”谢清源笑笑，按住兰珏栖拆出发簪的手，“我来吧，很久没帮师弟梳头发了。”
确实是很久了。
边唯尘没养过孩子，底下的弟子同样没有经验，都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小的孩子。兰珏栖刚到冲虚山那会儿，自己穿衣服都穿得不太齐整，更别提如何打理好头发，梳一个整齐的发型了。
边唯尘不太在意这个，自己脱离凡人生活太久，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关门弟子长得好，差不多就行了，所以只要兰珏栖好好修炼，边唯尘就能骄傲宣扬自家小弟子真是聪明伶俐不愧是他看中的无情道好苗子。
偶尔兰珏栖会遇到大师兄和二师姐，这两个没有边唯尘那么离谱，多少还是能看出还没筑基的兰珏栖不太擅长打理自己，会提醒帮忙施法整理，问他有什么短缺的，他们下山历练的时候，会从集市那里带回来。
冲虚山就两个化神以下的小孩，修炼资源还好，该有的都有，日常生活需求就多少有些照顾不周了。谢清源是掌门独子，日常生活有当爹的操心，饿了渴了也会说话。兰珏栖初来乍到，修炼的还是要求压抑爱欲的无情道，难免谨小慎微，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在日常生活的小烦恼小问题。
比如梳头。
兰珏栖是怎么也打理不好。修士在金丹以前，能学的法术本就有限，而这类生活打理相关的低级法术在冲虚山也没有人专门教，所以如果没有遇到自家大师兄二师姐，兰珏栖的头发基本上就是远看还算整齐，近看各种毛躁。
三岁的年龄差，在弱冠以前很可能就是大人与小孩的差距。
衣服还好，穿多了总会知道窍门，头发就难了，即使对着镜子，兰珏栖还是梳不好。
所以兰珏栖的头发，经常是谢清源帮着梳好的。
直到兰珏金丹，自己专门找了这类日常打理法术相关的杂书学习。
兰珏栖其实到现在，还是不会自己梳头，发型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主要是法术能梳出来的发型就这么多，要想有个性还是得自己动手调整。
谢清源接过银簪，凝神看了一会儿忽然说：“这根银簪还是我第一次下山历练时，买给师弟的。”
兰珏栖点头：【是啊，师兄送的东西都很好用。】
“别动。”谢清源抬手，轻轻按住他，从袖里拿出一个木梳来。
【师兄这梳子也是用了好久。】兰珏栖认得这梳子，年少时，谢清源就是用这个梳子帮他梳头的。
手指穿过细软乌黑的头发，谢清源拿着木梳一下一下往下梳，偶有遇到打结的，就慢慢拆解开。
兰珏栖所用的打理头发法术只要梳得还算整齐就好，不会细细梳理，所以兰珏栖头发打结的地方还挺多的。
【麻烦师兄了。】兰珏栖想道。
“想什么？”
兰珏栖听到顶上的谢清源轻笑一声，自己也忍不住翘起嘴角：“没。”
【就像回到很久以前还没金丹的时候，天天早起，和师兄一起去上课做作业，一起修炼。】
外面的天还没亮，明明这些日子都是晴朗天气，不知怎么的今夜却没有星星，夜空一片漆黑，屋外的不知是哪棵树哪座房子层层叠在一起，黑影幢幢，张牙舞爪。
兰珏栖忽然心悸一瞬。
【揽云山晚上看着这么可怕吗？难怪师兄晚上要巡山。】这要是个胆小的学生，迷路了自己吓自己，能把自己吓破胆。
可怕吗？
谢清源往外扫了一眼，手上动作一抖，把兰珏栖的头发扯下来。
【嘶……】
谢清源回神，有些无措：“抱歉，疼吗？”
兰珏栖刚想摇头，又想起谢清源让他别动，只好开口说道：“不疼。”
【仔细算算，师兄得有七百年没帮我梳头了，生疏也是很正常的。】兰珏栖在内心已经为谢清源的失误开脱。
许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坐着任人摆布，兰珏栖低下头，把玩手里的银簪。
他对物欲的要求不高，只要物件还能用，他就不会丢。
谢清源送的这根银簪头部是山纹桂枝托着一轮明月，簪身素雅的银。明月皎皎莹莹，簪身外层透着莹光。
【嗯？这簪子做工精细成这样？簪身是有刻纹的，摸着凹凸起伏？】
兰珏栖纳闷，这根银簪他戴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
银簪在兰珏栖手里转了个圈，山间桂枝明月落在地。
“好了。”
谢清源突然从上头伸出手，抽走兰珏栖手里的发簪。
瞥一眼地面还未散去的显影法术痕迹，谢清源弯了弯眼，笑意浅浅：“这都能玩得这么起劲？之前还没玩够吗？”
【确实是有些幼稚。】
兰珏栖这般想着，又忍不住点了点头：【毕竟是师兄送的，时玩时新。】
“淘气。”
谢清源终究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兰珏栖的头，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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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胜常台处理完工作以后，兰珏栖再回揽云山找鹿鸣。
“那么多梦槐花你一下子都给泡水吃了？”鹿鸣震惊，“然后你还要？”
兰珏栖点头。
“不是，你知道这东西吃多要做春梦吗？”鹿鸣瞪眼迷惑，“你吃了这么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兰珏栖点头。
他知道，来之前谢清源就和他说了，梦槐花不能多吃，可是他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想要知道更多线索。
“啊？不是吧？”鹿鸣半信半疑，暗自嘀咕，“无情道第一人当真是无情无欲？”
兰珏栖不语望天。
鹿鸣依言给兰珏栖一大袋梦槐花，又问了兰珏栖是怎么泡水喝的。
“用的什么水，加多少……啊不，我应该不用加糖。”鹿鸣自顾自琢磨了一会儿，又让兰珏栖来给他打下手。
那些学生毛手毛脚的，还是兰珏栖比较让他放心。
“天气渐热，有好多灵植要多浇水，那边有写注意点，你看着点别多浇了。”说话时鹿鸣瞧了兰珏栖一眼，随口道，“今天你头发好像整齐很多，原来你的发簪还有山纹的，我还以为只有枝叶明月，样式倒是新奇。”
他忙得很，转头又吩咐其他学生动作慢点，要是有一片叶子不小心掉了，他就扣分。
兰珏栖应一声，带了一个学生走，在心里为谢清源点赞：【那是肯定的，我师兄给我梳的头！】
跟在兰珏栖后面的学生不由得抬起头，往兰珏栖头上多看两眼。
原来院长和监学这对师兄弟感情好到可以帮忙梳头？
因要喝梦槐花要做春梦，这回兰珏栖没好意思再去谢清源那里看书喝茶消磨时间。
而是自己喝了一大壶，然后提早闭眼睡下。
还是一样的梦，在无光无垠的黑暗中，兰珏栖拼命奔跑追赶那道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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