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宜团安慰了所有人,回到家里的地下停车场,跟大家说他有东西想买,然后一个人下车了,自己去小区里湖边的小亭子发呆。
其实无论是泰和高层,还是Apollo四个人都已经提早知道了结果。
年度歌曲大赏,Apollo拿不到。
而且年歌的大赏一定是会落在耀庭手底下的艺人。
还没开奖之前就这么板上钉钉,放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般在颁奖典礼之前,艺人公司或者品牌方都会或多或少去跟主办方摸消息。
然而,得到的答复并不会很具体地说“xx奖一定是xx的”。
毕竟这个奖的含金量实在是太高了,谁都眼红,背后有无数势力在角逐运作,千丝万缕,盘根复杂,充满变数,谁也无法保证一个既定的结果。
主办方能够流传出来的消息,只能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概率百分比,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至于真正的结果,则要等到大奖典礼当晚才能尘埃落定。
但是今年不一样,品牌方本来想去摸索一下什么情况,能不能拿,概率大概是多少。
结果三个顶奢品牌方都被主办方严丝合缝地挡了回来,说今年没得谈。
后来再一打听,原来是耀庭已经提前谈好了。
他们都想象不出来耀庭的资金窟到底是出了多大的血,才能协调好这么多不同的利益方,搞定这么大一个奖。
上亿肯定是有的吧?可能不止?
消息一出来,都给圈里的人都看傻了,这真的值得吗?
除了运作奖项,耀庭还疯狂在各大论坛下水军给路人洗脑,说今年年歌一定是Apollo的。
这是娱乐圈很常见的一种洗粉手段,称为“养蛊”,先故意放一些对家的假料,把对家抬到一个神坛的高位,架在上面不让他们下来,给对家圈子里的所有人洗脑说,你家一定会拿到某某资源,然后你家的未来一定光明可期。
Apollo也确实如此,如果只论实绩的话,年歌一定是他们的。
但是这个奖已经注定要被截胡了。
等到颁奖典礼那天晚上,奖落到别人家去,Apollo就会直接粉圈大地震,前途陷入了一片灰暗。
有些人彻底灰心了,觉得Apollo今年不拿的话,以后不会有机会拿年歌了。
专辑销量刷新记录,打歌一位数量刷新纪录,还把音源榜屠了个干净,这么牛逼的实绩都拿不到大赏,那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呢?
而且明年也不一定会有这么亮眼的成绩。没成绩,公司又废物,更不可能拿大赏了。
果然,还是打不过资本。
于是灰心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再下点水军搅浑水,把Apollo踩得一无是处,粉圈就会动荡得更加厉害。
耀庭决定趁机先碾碎Apollo的粉圈再说,不然内部死忠粉这么多,搬专搬得太吓人了,注多少水也比不过啊。
粉圈先内部瓦解,然后再想点别的办法破坏路人盘,Apollo就飞不起来了。
这些心思,泰和上下,Apollo四个人都看得很清楚。
只是,沈宜团作为Apollo的队长,他绝对不能崩溃。
沈宜团先是平静地接受了不会拿奖这一事实,确保大屏幕镜头切过来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伤心,没有被营销号截gif拿去做文章。
一定要笑,一定要站起来祝贺对方拿下大赏。
当作自己本来就拿不到那个奖。
对着媒体记者也要表现出得体的情绪,不能暗示任何东西,要先祝贺paradise拿下年歌大赏,要感谢媒体记者老师们关注Apollo,未来Apollo会以更加努力的面貌出现在大家面前。
颁奖典礼结束以后,不要跟粉丝表现出丧气的情绪,他们本来就已经很难过,如果自己表现得很失落,他们的心情起伏会更加严重,会更加生气和难过。
在车上要编辑小作文,准备发到微博上去,要在微博上感谢所有人的支持,很荣幸出道不久就能够参加年度大赏,还拿了最佳新人大赏呢,要安慰看了直播却很失望的粉丝,劝他们早点休息,不要太伤心啦——
Apollo并没有就此死去,他们有最有才华最漂亮的制作人兰兰,有全能ace林枭,有最会跳舞的忙内渝渡,还有自己,会更加努力练习歌唱。他们会努力给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微博编辑好,交给公司审核以后才能发出去。
这一个晚上实在是太兵荒马乱了,一切都恍恍惚惚地,沈宜团全凭爱豆的本能,队长的天然责任在工作。
回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沈宜团实在是撑不住了,跟他们说要下车啦。然后自己在小区的湖边亭子里坐着发呆。
倒是没有哭,只是情绪一直空空的,觉得有点累。
这时候,亭子后面传来灌木丛涌动的声音,沈宜团回过神来,转过头,提高警惕。
私生?不可能,私生应该进不来。
沈宜团的脑海里一瞬间想到,不会是那种东西吧,大半夜的。
沈宜团根本不敢说话,双手撑在亭子的凳子边缘,一直警惕地看着灌木丛的方向。
过了一会以后,灌木丛里依旧静悄悄地,连只小猫的影子也没有,沈宜团又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继续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深夜了,小区里的路灯也暗了下来,只余昏暗的地灯。
沈宜团打算回家,站起来,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兜兜里,刚迈下亭子的小台阶,就看到兰兰坐在灌木丛后面的小台阶上。
李微澜还是一贯臭美又爱装b,现在大冬天地,只穿一件卫衣加一件外套,外套还是破洞设计,给他冷得瑟瑟发抖。
李微澜的鼻尖被冻得通红,看起来好像像被冻傻了。
昏暗的地灯晕染下,李微澜的眸子呈现出一种浅炼般的琥珀色,如同凝固的蜂蜜,此刻正仰着头,定定地望向沈宜团。
沈宜团一开始被吓了一跳,阴沉沉的一个影子呢,躲在角落里,也不讲话。
两秒钟之后,看清是兰兰,沈宜团三两步跑过去,把他拉起来,很心疼地问:“兰兰?你怎么在这呀?”
李微澜其实冻得都说不清楚话了,没有讲话,只是摇了摇头。
周围万籁寂静,只有寒风中树叶微微扑簌的声音。
仿佛世界逐渐消融,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李微澜站起来,拉开自己的外套,从外套肚子里面掏出一团浅灰色的围巾,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抖开。
李微澜伸手,把沈宜团拉到自己面前,一语不发地套在了沈宜团的脖颈上,环了几圈,套牢。
李微澜歪着脑袋看了看,又给沈宜团打了漂亮的蝴蝶结,柔软的围巾堆在颈窝里。
最后轻轻地拍了拍。李微澜始终没讲话,只是笑一下,浅淡的笑容,却有种温柔的味道。
雪花不知道什么悄然地开始坠落,冰冰凉凉的,鼻尖被浸湿,有种朦胧的酸涩感。
李微澜呼了一口气,带着雾。他忍不住凑得离沈宜团更近,本能地寻找一些温暖的炙热。
“你冷不冷?”沈宜团把手贴在围巾上,蹭了蹭,围巾暖融融的。
那种感觉很好,像冬天下班回到家以后,把冰凉的手放在了小猫温暖又软和的肚皮上。
心软得一塌糊涂。
同时沈宜团又很心疼,刚刚那一声灌木丛的声音可能是兰兰找过来了。他太迟钝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但是兰兰可能不想打扰自己发呆的时间,于是一个人就抱着围巾悄悄地躲在角落里面。
就自己在那熬着冷天气。
湖边本来就很冷,眼见兰兰冷得嘴唇都白了也不愿意走,也不愿意打扰他。
沈宜团摸了摸李微澜的手背,触感一片冰凉,他抬手想把颈窝上的围巾摘了,给李微澜,因为兰兰看起来更冷,更需要这条围巾。
李微澜按住了沈宜团。
李微澜个子高,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俯视,居高临下地,气场既傲慢又凌厉。
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然而他在沈宜团身边,永远微微地低下头,垂下眼,在他的脸上终于看出了一点年下感,像只捧着小花双手递给主人的小猫。
“你戴着吧。我一点都不冷。”李微澜说。
声音又低又温柔。
一会之后,李微澜忽然很小声地说:“你给大家都送了围巾,可是你自己没有呢。”
沈宜团笑笑:“现在有了。兰兰给我送的。”
李微澜下意识地问:“所以我是特别的是吗?”
沈宜团呆了一下,没有回答。
两个人在雪里并排走了一段路,沈宜团还是把围巾摘了下来,分了一半给李微澜,绕在他的脖颈上。
一条围巾,两个人一起戴。在昏暗的路上肩并着肩,慢慢地走着。
雪落在羊绒的中间,围巾变成纯白色,宛如婚礼垂下的头纱。又有点像丧礼上的沉重的孝布。
沈宜团听见兰兰忽然地对自己轻声说:
“沈宜团,我可能要退团了。”
沈宜团错愕地抬起眼,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大,围巾猛地被拉地紧绷,勒在脖子上成一根致命的弦一样。
心脏其实是有一瞬间停顿,喘不过来气的。
李微澜缄默了一会,抬手把自己那一半围巾摘下了,盖在沈宜团的脑袋上,遮住了沈宜团的眼神。
像是不忍心再对视。
李微澜的语气轻轻地,再次说道:“会很快跟公司讲的。”
沈宜团的眼泪在围巾后面偷偷地掉下来。他竭力隐忍,可是却怎么也忍不住。
一条羊绒围巾,掉眼泪的痕迹比雪湿的印记还要更加深刻。
李微澜默默地看着,看着沈宜团眼泪在围巾背后划过的痕迹,一条一条,汹涌不断地流。
像童话故事里写过的那条永不停息的王国大川。
李微澜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盖住了沈宜团的眼神,不需要对视,他就有勇气继续讲下去:
“别的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写了很多歌,足够你们回归好多次,你想solo的话也可以。而且这次回归我的part其实很少,林枭能唱rap……所以我并不是特别的。”
“我也赚了好多钱,好多好多,去做投资的话还能翻倍。我明年就砸钱投资大赏主办方,让Apollo,或者你solo的话,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今年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兰兰……”
沈宜团开口讲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你别讲了……”
“我求你,你别讲了。”
你别要再讲,我眼泪已不停在流。
第54章
于是李微澜不说话了。
双手安静地放进口袋里,包裹着牛仔裤的双腿又长又直,在夜色里长身如松。
李微澜的影子拽在身后,雪不断地落下来,拂过地灯,光影明灭微动,如河面上的月影,成一团模糊的昏黄色。
雪安静地下着,扑簌声响,在地上叠了薄薄的一层浅白色。
沈宜团踩着地上的清淡雪痕,一缕一缕地被划开,露出浅褐色的方纹砖。
沈宜团顿了两下板鞋的鞋尖,似乎花了很大力气去缓和情绪。
沈宜团摘下了围巾,露出一张哭得微微通红的脸颊,仰头看着李微澜:“为什么,兰兰,你告诉我为什么呢?”
李微澜注视了一瞬间,就迅速别开脸,冷淡地说:“没有为什么。太累了。”
“不可能,”沈宜团伸手扯住李微澜的衣肘,“我知道你的,兰兰,你虽然很怕麻烦很怕累,但是如果决定要去做,就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的人,从出道到今天,我们一直很累呀,可是你一直做得很好很好,很有责任感,也很有担当。”
李微澜一挥手,甩开了沈宜团的手:“那是以前。”
李微澜始终侧脸对着沈宜团,目光落在别处的地灯上,死死地盯着,似乎要用目光灼烧某只无辜的飞蛾。
语气却始终轻描淡写,再次说道:“那是以前。”
“现在没有必要了。”
李微澜停顿了一会,“光靠收版权费我就可以每天躺在家里睡觉,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一直没日没夜地熬呢?我凭什么?”
沈宜团大声说:“可是我们不仅仅是在熬苦日子啊,我们四个人一起见过新年飞机上的日出,一起拿过很多一位,一起站上过最高最亮的舞台,一起被很多人喜欢,一起在湖边看过日落,一起去爬过山许过愿,你都舍得吗?”
李微澜露出一个嘲讽味十足的表情:“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李微澜残忍冷漠的那一面毫无遮掩地展露在沈宜团的面前。
沈宜团从来没有见过李微澜这个样子。
而且。仿佛这才是真实的李微澜。
沈宜团凝固了一瞬间。
然而李微澜接下来说的话却更令他茫然和犹豫。
李微澜的语气无比冷淡,又带着轻微的恶意和嘲弄:“我早就想说了,沈宜团。你能不能少自以为是。”
沈宜团的嘴唇动了一下,很虚弱地:“我……”
“当爱豆从来都不是我的梦想,从来都不是!拿一位,去到多高多远的舞台,被很多人喜欢,拿大赏,全部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这是你喜欢做的事情,这些又不是我的梦想,跟我有什么有什么关系呢?”
李微澜像个残忍的侩子手,一字一句地严厉指责着沈宜团:“之前为了挣钱,勉强装作喜欢的样子陪你玩玩,怎么,你还当真了?嗯?”
沈宜团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嗓子说不出话来,仿佛咽了碎玻璃渣。
李微澜变本加厉:“我讨厌跟人相处,我讨厌人群,我讨厌见人,我讨厌跟你们睡在一起,我讨厌每天没日没夜地工作,我讨厌把酒店当家,我讨厌睁开眼睛就坐着飞机到了第二个城市,我讨厌要当爱豆作为圈里食物链底层,每个人都可以欺负我,我也讨厌红了之后周围所有人谄媚的嘴脸,我讨厌这个圈子,讨厌这个圈子的所有人,也讨厌你——”
沈宜团像被打了一枪,正中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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