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跑了过去,李姨却走了过来,她比划了几下,又指了指饭厅。
宋淮意:“李姨说饭做好了,让我们过去吃。”
“好。”
最近公司业务繁忙,宋旭和罗伊早早的就出了门,因此饭桌上也就他们几个人。
饭后,叶琮鄞将人抱上了轮椅:“带我去花园逛逛?”
昨晚到的时候太晚,夜色浓厚,根本无法看清什么,这会儿阳光明媚,吃饱喝足,他自然想要出去看看。
熟悉一下男朋友过去生活的环境。
宋淮意听懂了话语中的潜台词,笑弯了眼:“好。”
和叶家精心侍弄了各种稀罕名贵的花花草草不一样,宋家的别墅很是简单,无论是宋旭还是罗伊,绝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对于院子里的景色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去打理布置,至于宋淮意?
他当然也没有那个精力。
虽然一家子人都没有心思去精心布置花园,但有园丁的定时处理,花园里的景致虽然算不上好,也不杂乱。
叶琮鄞将人推到了葡萄藤架下,影影绰绰的阴翳消去了夏日的燥热,令落在身上的光斑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坐在了宋淮意的身侧,仰头看了眼头顶绿油油的葡萄藤,问:“这能结葡萄吗?”
“不知道。”宋淮意老老实实地摇头,“反正我没见过。”
预料之中的回答,毕竟眼前的葡萄藤枝叶繁茂的过分,恐怕就算是能结出果子,恐怕也是干涩到无法入口的那种。
夹杂着热气的风徐徐拂过,吹动绿油油的叶片,摩擦着,奏起一片“沙沙”的曲调。
直到这会儿,冲动才彻底的退了个干净,让理智重新回到了高处。
叶琮鄞不得不承认,在回廊上,引诱宋淮意表露真心的行为,是他一时头脑发昏。
分明……
分明他还心存疑虑,分明他还有所顾忌。
可当时,面对着宋淮意,那些考量、疑惑都跑得无影无踪。
他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还是颇有些恶劣性子的那种,瞧见了喜欢的人窘迫的模样,就控制不住的屡次出言逗弄,非要叫人面红耳赤放肯罢休。
可真将人逼到了羞愤于死的地步,自己又克制不住那份心动,引诱着人挑明关系,然后再装模做样的同意。
还真是披着羊皮哄着羊羔主动往他嘴里钻的大尾巴狼。
叶琮鄞想着这个过分生动形象的比喻,没忍住轻轻勾起唇角。
宋淮意一扭头,就见叶琮鄞盯着他轻笑,心脏蓦的漏跳了一拍,他莫名紧张,开口说话的时候甚至磕巴了一下:“怎、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叶琮鄞扬眉,反问。
“这样看着我笑。”
总感觉不怀好意。
叶琮鄞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嗯,看着你笑,不可以啊?”
宋淮意:“……”
“要收费?”
“不……”
细声细气的反驳,像极了被欺负狠了的受气包。
换个道德感高的人,兴许会良心发现的就此住手,可惜叶琮鄞从来不用那种高标准要求自己,见状只是更兴奋了而已。
“不?是不准看,还是不收费?”
宋淮意无话可说,眨巴着眼睛,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求饶。
“淮意。”
叶琮鄞慢慢地收起了玩笑轻佻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变化,让宋淮意不明觉厉,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心里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疑惑。”他抬眸,正对上宋淮意局促的眼神,“有可能是关于你的,也有可能不是。”
“我希望不是。”
他顿了顿,展眉,缓和了被弄得有些过心惊肉跳的气氛,好似方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一时的玩笑:“你能给我回答吗?”
不曾点明的话,却足够让宋淮意脑内的神经高度绷紧。
他不断回想,试图在短时间里找到自己的有可能暴露的马脚。可惜,越是紧张越难以想清楚原委,他只能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当然……”
不是。
宋淮意望着叶琮鄞的双眸,谎话明明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许多时候,隐瞒和欺骗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
但他仍不愿意。
不愿意对琮鄞撒谎。
他移开了目光,逃避般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叶琮鄞点了点头,没有步步紧逼地追问,他察觉到了宋淮意的紧张,主动握住了宋淮意的手。
蜷缩着的五指被另一个人的手分开,随后紧紧交握到了一处。
“没关系。”
“再等等……”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宋淮意猛地抬头,眉宇中是未散的纠结之色。
但那些犹豫不曾遮盖眼底的坚定。
叶琮鄞愣了愣,闭上嘴,静静等候着恋人的下言。
“我会,会努力将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的。”
宋淮意克制住颤抖的冲动,请求:“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好。”
叶琮鄞抬手,擦去了宋淮意眼角被逼出浅浅泪花。
他俯身,做了过去数次想做的事情,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落下深深浅浅的细吻。
“虽然哭起来的样子我也很喜欢,但,除了某些特殊时刻,”叶琮鄞顿了顿,重新笑了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模样。”
漂亮、明媚。
**
夜色笼罩了整个天空,外面一片漆黑,甚至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别墅内部倒是灯火通明。
叶城熬红了眼,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因为过大的动作,又一次的撕裂,渗出嫣红的血来。
他手臂上的伤口早该结痂了,只是在医生嘱咐他要好好休息,注意不要用力的时间里,他一口气也没停,只想着把别墅复原回最初的样子。
等一切恢复如初,他或许就能让琮鄞回来看看。
尽管迟了些,但……
没关系的。
叶城闭了闭眼,连轴转的疲惫令他整个人都晃了晃,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他撑住墙根,缓慢站了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既是想再快些,也是,不敢睡。
只要闭上眼,只要意识沉入了梦境,他就会回到许多年前,成为第三视角的旁观者。
脱离了所有的情绪,再去看已发生的事情,才感觉到了至深的荒谬。
变化的开端是琮新第一次到家里来。
彼时琮鄞去参加一个小比赛,正在赛前集训中。狗狗听到了声响,以为是自己的小主人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一头扎进了叶琮新的怀抱中。
谁都没有料到,叶琮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即呼吸急促,手脚颤抖,短短几十秒,便昏倒在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叶琮新已经浑身红疹,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他急忙拨了急救的电话,将人送到了医院,而狗狗,则是被他叫人关在了笼子了。
医生判断出明确的诊断源后,他回到家中,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电话,决定将狗狗送走。
可是为什么呢?
那个时候,他竟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
诚然,人命关天,琮新的状况,家里的确不适合养狗,可是除了送走,明明还有那么多解决方法。
就算到了最后,真的要将狗狗送走,他为什么连问都不曾问过琮鄞一句、征得他的同意?
那明明是琮鄞精心呵护了数年的狗狗!
接狗狗的人前脚走,琮鄞后脚就回来了。
再之后,琮鄞跑了出去,直到天黑才抱着狗狗的尸体回来。
在那个瞬间,他不是没有触动。
在记忆里,喻岚还在的时候,他们经常围在桌边,逗弄半大的狗狗,呼唤它,看它在脚边打转撒娇。
可很快,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心便淹没在愤怒中。
他厉声训斥琮鄞,说他为了一条狗失了分寸,要和家人闹翻脸,说他知道了琮新严重过敏,还要不依不饶,是对人命的儿戏……
这件事的对错,他心里真的没有决断吗?
只是人心是偏的,即便自己的说辞有多少漏洞,即便那些信誓旦旦的“罪证”有多少的破绽,都能视而不见。
缓过了起身时的不适,叶城转身拉住小拖车往前走。
再往后,该是琮鄞的房间了。
“哒哒哒。”
寂静的夜里,即便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格外的清晰。叶城却像是听不见一般,拉着小拖车继续往前走。
“爸爸?你怎么……”
叶琮新一上楼都惊呆了,困倦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迟钝的大脑总算是发现了违和之处。
他去x市出差前后总共也不过十几天,再回来,这个家却是大变样,成了他全然陌生的模样。
他一眼就看见了装满各种破破烂烂的垃圾的推车,眼里的惊愕更盛:“医生不是说了您需要注意身体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心中有再多的不解与惊诧,开口却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懂事儿子该有的关心。
“我要同琮鄞道歉。”叶城慢慢转过身,几个月前,他还是那个在公司说一不二的叶董,半点不见老态。
可如今,叶琮新简直觉得触目惊心。
现在的叶城却像是垂垂老矣的迟暮老人,从内自外的散发出衰老甚至于迫近死亡的气息。
“您……”
“很陌生吧?”叶城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奇怪。
他过去总是无理由的偏向叶琮新,从最初的怜惜照顾,到后来的认可,最后真心实意地将他看作自己的儿子。
眼下,再看见叶琮新的时候,叶城心里却生不出半点波澜。
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喊了他十几年爸爸的孩子,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样冷漠的眼神,叶琮新心头微紧,不由得怀疑叶城是不是知道了公司的现状。
可是不应当啊。
他和王秘将公司的事瞒得很好,公司里的亲信也说过,叶董这些天并没有过问过公司的事情,叶城不可能知道那些纷纷扰扰才对啊。
没有得到回答,叶城也不在乎,他重新低头,看着推车内跟破烂似的东西。
这些东西堆积了太久、太久,重见天日后,即便再怎么小心擦拭,也无法让其恢复到原来的光泽。
他不是没有想过照着这些东西重新买些全新的物件。
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之所以珍贵,从来都不是本身的价值,而是由人赋予的情感。
“这样,才是这个家原本的样子。”
叶城顿了顿,直视着眼前的养子,他曾经小心而又笨拙地照顾着叶琮新的内心,既害怕他融不入这个家,又害怕什么地方会引起他的伤心事,于是处处小心。
不过现在,他半点都不在乎了。
“这才是,琮鄞所居住的家本来的样子。”
叶琮新愕然,他看向面前的老人,如坠冰窟。
叶城却没有继续多说的欲.望,他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推车,语调平稳清晰:“你已经成年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以后就搬出去吧,没有什么必要,就不要再回来了。”
“爸爸,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叶琮新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垂在身侧的手却无意识地握紧。指甲嵌入了皮肉,他这些天忙的晕头转向,自然忘记了修剪指甲,导致手心感到了一阵刺痛。
也正是因为这份刺痛,才让他保持住了意识的清醒,没有过分失态。
父亲知道了向董提起股东大会的事情了?还是知道他代表叶氏开发布会和琮鄞划清关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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