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大哥很健谈,在去学校的路上,总时不时和余思年搭话。
“小兄弟,你这么着急的样子,是去找女朋友?”
余思年摇了摇头,极力克制在外人面前露出失态的模样:“不是、不是的,我去找妹妹,妹妹她出了点事。”
司机大哥一副热心肠的样子,打听道:“哦?是什么事啊?我是本地人,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
余思年心急之下便一五一十告诉了司机实情。
的士司机露出为难的表情,若有所思道:“这确实棘手,政策是刚下来的,我看学校也不想的,毕竟你妹妹成绩优异,但这户口确实是个问题,要不你想个办法把户口迁过来……”
余思年的注意力放在了“政策是刚下来的”这句话上面,他本以为是厉云霆为难自己的手段,心里已经绝望得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是想第一时间去见见余沫,告诉她不要害怕。
因为被厉云霆盯上,他注定是斗不过对方的。
但如果是政策的话,或许他去求求校方,以余沫优异的成绩,应该是有转机的。
余思年突然松了一口气,或许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还有商量的余地。
“谢谢你司机大哥。”
余思年和司机道了谢之后,踉跄了一下下车,虚脱的四肢让他从背影就看出精神状态低迷。
余思年联系上了余沫,和他一起先找了班主任。
但班主任无奈回应这事他不清楚来龙去脉,让两人去找校董。
校董刚好不在学校,有相关的负责人会见了余思年。
余思年的气势一看就不像是来咨询问题的,明白人一眼就看得出,他有事相求。
负责人是个大概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叫张立联,有点秃顶,戴着金丝边副眼镜,样子看起来倒是斯文。
“我知道你找我什么事。”张立联一看到余思年,就知道他的来意,开门见山地说。
余思年在他示意的位置坐了下来,动作有几分拘束。
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唯一的对峙,就是和厉云霆了,他当下有些紧张。
但还是直截了当地开口乞求:“张老师,沫沫和我都是刚来这座城市,我们当初也是很难才来到这边读书,还请、张老师可不可以想想办法……”
余思年用苍白的语言无力地求助。
“这是上面的政策,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学校也要遵守规矩,不是随便就能通融的,你,”张立联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还是看看今天帮余沫办一下手续,尽快去找民办的学校吧。”
张立联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是上头故意针对眼前这个人而临时下达的政策,他猜想,这人是得罪了宁城的大人物了。
但却有点想不通是怎么得罪了,按道理这人看起来温顺得如同一只无害的幼兽,根本毫无攻击性。
是什么原因值得大佬大费周章了?
张立联也不想多管闲事,上头让他怎么做,他照做就对了。
他当下的任务就是要尽快将余思年打发走。
但事实证明,余思年准备纠缠不休了。
他屈膝跪了下来,诚恳地乞求着张立联:“张老师,求求您想想办法……我们家的条件,真的没办法,”余思年的声音哽咽,“没办法去读民办学校,要不让沫沫读完这一年,就宽容我们一年的时间……”
张立联愕然地伸手去搀扶余思年,但对方倔强地不愿意起来,带着哭腔一遍遍乞求自己。
张立联心地是软的,他从前就了解过余沫的家庭状况,他看着这样一个和自己的儿女一般大小的孩子沦落到如此艰难的地步,心里难免泛酸,但他束手无策,这不是他能改变的事实。
正当他想再宽慰余思年几句时,一个看起来外表粗狂的男人进来了。
“这点事都办不好!”粗狂的男人剜了张立联一眼,对方迅速地收回了落在余思年身上怜悯的眼神。
那男人用手指凶狠地警告余思年:“我告诉你,再不滚,老子要动手了!”
但他只敢拔高音量用虚假的外表吓唬余思年,金.主大人吩咐了,不得碰他一根手指。
可余思年即使眼里闪烁着恐惧的光,态度却是坚定无比,他没有打算退缩。
他从张立联犹豫的态度意识到,事情是有得商量的,但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惊恐中的余思年没来得及质疑,为什么学校会出现这样一个类似收债的蛮人!
他光顾着和校方求情了。
但最后无论他怎么说,对方态度始终坚决,余思年跪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说动对方。
他只好起身离开。
凶神恶煞的蛮人从头到尾也不敢碰余思年一根头发,只是用粗犷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恐吓。
余思年脑袋嗡嗡作响,这段时间的磨难让他整个人呈现虚空的状态,他已失去了仅剩了一点精力去和现实做斗争了。
老天似乎对他一直都没有眷顾过,降临到他身上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厄运。
余思年眼角有些水光,默默无声的,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下来。
其实他很少哭,再痛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但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
力不从心的孤立无援,软弱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泪水模糊的视线让他一不留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第25章 厉先生得知年年摔倒了
余思年这一跤摔得并没有产生明显的伤痕,只觉得额角火辣辣地疼着,他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是舒坦的。
可这是在学校,余思年不愿意给余沫造成不好的影响,幸好是上课时间,周围没什么人经过。
他几乎是耗尽所有的体力,才勉为其难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学校给了余思年一周的时间办手续和搬东西,余思年在回去的路上咬紧牙关,才没有让眼泪重新落下来。
而余沫没有在学校待多一周,而是早早收拾简单的物品回了家,她的愿望很纯粹,就是希望和自己的哥哥多待在一起。
读不读书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余思年不会轻易就让她这样早早辍学出来打工,余沫为了稳住他的情绪,答应暂时先去打零工,等到手头宽裕了,再去找便宜的民办学校继续读书。
而厉云霆一直在等,等余思年低声下气地来找他求助,毕竟,即使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指使者是厉云霆,在宁城的人都知道,厉云霆可以一手遮天,他完全能够替余思年解决这件事。
可等了一周,都没有等到余思年的半句消息。
顾宇看着厉云霆这些天茶饭不思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他进来汇报近况:“厉先生,余思年的妹妹已经从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东西也全部搬走了。”
厉云霆对着空气出了一下神,似是有不可思议的情绪从他脸上划过。
他迟疑了几秒问道:“这么顺利?是不是那个富二代又给他出钱让他妹去读民办学校?”语气里皆是讽刺。
之前厉云霆就有考虑过这个结果,但根据他对余思年的了解,他打赌余思年不会走这一步。
毕竟以余沫的成绩,读公办的才是最完美的选择。
可是顾宇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余沫去打工了,余思年……”顾宇停顿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厉云霆平淡的表情,才继续说,“余思年那天去学校求情的时候,在楼梯那里摔了一跤,不知道……是不是挺严重,一直待在家里……”
顾宇没有看错,厉云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猛然僵了一下,面上的情绪在一瞬间被痛苦侵蚀过,胜券在握的表情也全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声线都在发颤:“什么……摔了一跤!”好端端的,怎么摔了一跤!
顾宇拿出了手机视频给厉云霆过目。
这视频是校方为了自保发过来的,当初厉云霆找人恐吓余思年的时候,再三警告,不准伤他一根头发。
但不久后张立联就在监控视频上看到了余思年摔倒这一幕,他担心余思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厉云霆会不分青红皂白找学校麻烦,便先提供了证据发给了顾宇以示清白。
看着视频的厉云霆脸色剧变,光是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余思年从楼梯上摔那么一下有多痛。
他看着那具单薄孱弱的身体,试图在地上挣扎了两次,都没有成功站起来。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跌跌撞撞地勉强起了身,视频里看不到余思年的表情,但单靠背影,都能清晰地感受得到,他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虚弱和痛苦,一点都不简单。
厉云霆猛地站起了身,扯着顾宇的衣领,一句句厉声质问:“他不是和姓谢的在一起吗!那王八蛋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吗!摔成这样怎么不住医院!怎么会一直待在家里!”
顾宇一脸震惊,因为他几乎没见过厉云霆失控的样子。
这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想是准确的,余思年在厉云霆心中的分量,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嘴上总说着要他没好果子吃的话,实际上却心疼得要命。
顾宇的表情转而变得无辜,因为他对厉云霆的声声质问,一无所知。
只是将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他:“姓谢的这阵子都在国外……可能,不知道这事吧。”
后面的猜测顾宇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想说的是,按余思年如今两兄妹的经济条件,要是不张口让别人帮忙,住院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件奢侈的事。
强大的自控力让厉云霆逐渐冷静下来,慢慢地松开了顾宇,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意识到自己这颗心脏,每回都会被余思年楚楚可怜的样子,扰得失去理智。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
客厅的阳光透过纱窗映照在他的侧影上,每一寸线条都仿佛精雕细琢而成的一样完美。
但就是一个如此完美的男人,却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厉云霆让自己彻底恢复平静后,才淡淡出声:“你、去他家看一看,买点东西。”
简短的一句话让顾宇在脑海中止不住遐想了一遍:去余思年家看一看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带去医院,买点补品给他调养身子……
顾宇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听命地应了一声,便下去替厉云霆办事。
当顾宇重新踏入余思年所在的住所时,还是忍不住产生又一阵诧异,他下车之后,周遭恶劣的环境让他的表情一直没有松懈过。
他沿着脏乱的街道小心翼翼地走着,躲过一处又一处的垃圾。
幸好余思年住的那一间不需要进去太深,不然顾宇都有种玩鬼屋的错觉。
顾宇咨询了楼下的房东,顺利打听到了余思年的房号,敲门时,余思年正在地上做着手工,以为是余沫,吓得将那些手工胡乱塞了起来。
因为这阵子余沫千叮万嘱,只准他好好休养,不准再背着自己做手工活。
但余思年转念一想,余沫自己有钥匙又怎么会敲门呢?才稍稍缓和了心情去开门。
余思年以为是房东,想都没想就把门打开了。
映入眼睛的是一个前不久刚见的身影,余思年对顾宇很客气,他知道对方是良善之人。
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寒,有顾宇的地方,就代表厉云霆也在。
他不由地踮起脚尖探头往顾宇身后看,但只有一条安静如斯的走廊,没有其他人。
第26章 你喂我我就吃
顾宇打断了他的疑虑,轻笑了一声:“厉先生没来,就我一个人。”
余思年揪着的心竟然莫名地平稳下来。
或许,他心里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厉云霆会不会给他更多的磨难,而是他这副狼狈到谷底的模样,会被厉云霆看到。
余思年邀请了顾宇进去。
顾宇进去之后,只是几秒的功夫,就将余思年整个居住环境浏览完了。
私心让他拿起了手机,悄悄拍摄了一个小视频,发给了厉云霆。
还假装只是秉公办事的模样,附上文字:【厉先生,我抵达余思年的住处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厉云霆收到视频后,迟迟没有点开,他担心,在城墙土崩瓦解的边缘,唯一那点根深蒂固的恨意,会像潮水一般退得干干净净,他最终选择视而不见。
“别让余思年病死”——是他最后体面的借口了吧。
顾宇提了好多东西来探望余思年,将手上的两袋放下之后,说:“车上还有一些,等会儿我再拿上来。”
余思年满脸困惑,不清楚顾宇的举动是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失神地愣在原地。
顾宇解释道:“是厉先生让我来看看你,没别的什么阴谋,你别太紧张。”
他知道余思年现在对厉云霆产生了本能的惧怕。
直觉让余思年相信顾宇,稍稍放松了神经,在矮凳上坐了下来,没有刚刚那么拘束了。
顾宇坐下来没一会儿,就被热出了汗,好奇地问余思年:“你、白天能睡着么?还挺热的……”
余思年尴尬地用手抓了抓头发,掩饰自己的不安,难为情回答道:“我白天没睡觉,只是偶尔累了就躺一躺……”
顾宇挑眉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样的活动范围,不睡觉的话,能在房间干什么?
他好奇关心道:“那你这些天,都在家里发呆?”
余思年眼底的光芒有些暗淡,笑容中也带着一丝无奈:“我……我在家里做些手工……”
顾宇意会,叹了一声气,便不再说什么了,下去将车上剩下的补品和吃的取了上来。
余思年推脱不掉,便只能收下道谢了。
顾宇回到厉云霆那里后,将情况和厉云霆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但没得到厉云霆的表态。
刚好碰上洪星然过来找厉云霆,顾宇就退下了。
两日后,厉云霆迫于压力,参加了为洪星然发起的一场接风宴,地点定在了“帝豪会所”,是宁城最大的一家夜总会。
10/113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