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男人重伤未愈,但他这样看着程展,仍然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程展发现他有着惊人的恢复力,普通人受他这么重的伤就算能活估计也得卧床许久,他居然这么快就能站起来。
“想起身看看自己是否还健全。”贺擎云说。
男人语气轻松,程展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就顺着他的话说:“我再去晚一步,就说不准了。”
贺擎云诚恳道:“多谢你。”
他不宜久站,程展很快将他重新扶上床坐好。
然后转身去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关于这个男人,程展是有些疑虑的。
每个被他从野外带回来的人,他都要问清楚一些情况,这也是对领地负责。
但男人伤势重,又刚醒过来,程展打算等他好些了再细问。
可……
“有一件事我比较好奇。”程展把水杯递给他。
贺擎云接过来,道谢后慢慢喝了几口,等着他的问题。
程展思考着要怎么问才显得礼貌些,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
“揽风,”男人突然开口,“我的名字。”
……
程展一时愣住。
“你想问我兽化后是什么动物,对吗?”贺擎云放下杯子看向他,问道。
只这一会儿,他的声音便已不似刚才那般嘶哑,隐约露出了他原本低沉的音色。
程展刚“嗯”了一声,明叔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男人醒了,明叔立刻走到床边。
“你醒了。”明叔说:“比我预计得快上不少。”
程展反应过来对男人介绍道:“这是明叔,就是他给你治的伤,明叔医术特别厉害。”
贺擎云连忙道谢。
明叔摆摆手,重新检查了他的伤势。
“你多处骨头断裂,伤口很多,腹部的伤最为严重。”明叔看着沾染着血迹的纱布,说道:“算你命大吧,寻常人流这么多血早就死了。”
明叔想着几天前程展带他回来时血肉模糊的样子,眉头不受控地皱了起来。
贺擎云回想起那天的事,眼神不自觉变冷。
“多谢你们。”他再次认真道谢。
程展帮着明叔给贺擎云换药,途中李雨来找程展,看到男人醒了,惊呼连连。
李雨是程展的发小,本人是个大喇叭。
程展心道不好,果然很快小药房就聚集了不少人。
许是领地众人很久未见过年轻精壮的男子,大家对贺擎云的好奇心格外强烈。
大家自发又点了几盏灯,一群人围着他问东问西,程展都被挤到墙边去了。
贺擎云默然了片刻,察觉大家多是关心,尽管他并不适应当下的距离和热情,仍然开口一一回答了大家的问题。
“我兽化后是一只麋鹿,没有领地,那天跟同伴们一起到野外,意外遭野兽群伏击,我引开兽群的时候跑进了森林里,被野兽咬伤,借着林子里复杂的地形才得以逃脱了片刻。”贺擎云慢慢说着,抬头看了眼远处的程展,“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居然被……救了。”
贺擎云发现自己还不知道救他之人的名字。
他再次看向那里,不经意和对方的视线撞在一起。
程展纳闷,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那天的猛兽分明是等着男人被“拆吃入腹”后才走的。
他当时的行为都是根据自己对形势的判断做出的,但揽风推翻了他的想法。
虽然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不过揽风的说法似乎也是合理的。
隔着人群,程展看向揽风,他平静地诉说着,莫名让人信服。
众人围着他,大家都怜爱得不行。
“没有领地,还跟同伴走散了啊。”有人心疼道:“不嫌弃的话,以后我们领地就是你的家了。”
不过也有惋惜的,李雨就是其中一个。
“麋鹿啊,块头确实大,倒也符合。”李雨说:“不过你不是狮子老虎棕熊,我还是有点失望的。”
“唉呀你这个孩子一天天都想什么呢,要是狮子老虎棕熊,那肯定早就占个领地当领主了,还会差点被吃掉吗?”有人说道。
“确实。”李雨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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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雨来小药房找程展,他看了眼床上睡着的男人,凑近正在捣药的程展,小声说:“展哥,我想跟你聊天。”
李雨和程展自小一起长大,尽管李雨比程展大了四个月,但他自己固执地要尊称程展为“展哥”。
程展手上动作不停,“聊呗。”
“关于他的。”李雨用手指了指床那边。
“先前他昏迷的时候,我断言他肯定是一头猛兽,”李雨自顾自说着,“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不是。”
“恭喜你又一次判断失误。”程展嘲笑道,“我已经习惯了。”
话虽这么说,但程展先前也有同样的感觉,且不说揽风能从那么多猛兽的攻击下逃脱,就像此刻,他闭着眼睛,仍然给人蓬勃的力量感。
“块头那么大,明叔这小床都快放不下他了。”李雨又憋了一眼床那边,语气颇为失望,“要是只狮子老虎什么的,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领地。”
李雨向来不是能在一个地方长待的人,发完牢骚他就跑了。
程展捣完药,走到床边观察睡着的男人,他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鼻梁很高,五官英气硬朗,睡梦中都带着防备,一身的伤也遮不住他身上纵横分明的肌理。
何止李雨识人不清啊,程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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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风的伤好得很快,又过了七八天,他竟然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明叔说:“当时我给他检查伤势的时候,其实没有把握能救活他,腹部那个口子几乎贯穿了,全身多处咬伤,光感染都能要他的命了,我怕你难过,才硬着头皮说能治好。”
程展也是第一次见修复力这么强的人,他发了几天烧好像就好了,不过人类都能变动物了,这世界偶尔发生个特别情况也不足为奇。
原先明叔推断揽风养伤最短需要半年时间,可揽风在小药房刚住满二十天的时候,就被明叔给撵了出来。
明叔说他手脚都好着,已经能走很长的路了,就是腹部和肋骨的伤还要再养,不让他继续占着小药房了。
给揽风找地方住的事自然就落到了程展身上。
领地没有多余的住处,在山上建房子又并不容易,揽风这样的男人安排到别家总是不合适,再说人是他带回来的,麻烦别人也不好,所以程展只得在自己的屋里加了张床,先凑合段时间。
今天一早,程展就来小药房把揽风带走了。
揽风跟在程展后面,两人都没说话。
揽风很快便熟悉了领地,也适应了自己的新名字。
他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就开始观察这里,也从大家的口中了解到许多领地的事。
这个领地叫夏溪地,加上他一共有一百三十二人,中年人和老年人占了绝大多数,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到十个。
领主是程展,才二十一岁。
领地总体十分简陋,房屋是围着一座矮山建造的,老年人住在最下面,年轻人就依次往上住。明叔的屋子就在山脚下。
去山顶的路有一小段没有阶梯需要攀爬,揽风有伤,程展要带他飞上去。
“你伤好之前,都由我带你。”程展说。
山脚的空地上,程展很快化身成鹰。
这是揽风第一次见他兽化的样子。
是一只金雕,体型比一般的金雕大上不少,翼展足有三米多。
猛禽之王,在天空几乎没有对手。
怪不得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他救出来。
这鹰此刻凝视着他,让揽风想起醒来后第一次见到程展时,那一双望向他的有神又漂亮的眼睛。
程展抓着揽风,振翅往上飞,揽风被人这样带着到天上,感受很奇特。
山体植被茂盛,房屋半隐于绿树青草间,程展几个展翅他们就到了山顶。
“进来吧。”程展走在前面开了门。
这间木屋建在最高处,很小,房侧有一棵老槐树,树的几根枝桠穿过木屋往上长,房屋四周种着野花。
倒别有一番风味。
“你睡这里。”程展指了指床。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两张床和一张木桌,墙上倒是挂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床很小,只将将能睡下一个人,两张床分放在两边,都靠着墙。
“麻烦你了。”揽风看着他,说道。
他们其实并不熟悉,这样突然住在一起难免尴尬,两人坐在各自的床上,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的木屋在下面一点,大概还需要十几天才能建好。”程展打破平静。
“多谢。”揽风诚心回道。
程展见他身上穿着若清奶奶做的衣裳,衣服款式休闲随意,跟夏溪地很多人穿着相差不大,但他看起来仍然不像这里的人。
程展每天都很忙,他们鲜少见面,此刻程展才发现他脸上的伤已经不太能看得到痕迹了。
程展每次看他,都看得很仔细,揽风自认跟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有时候仍受不住他的目光。
程展有事要忙,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告别飞走了,留揽风一个人在木屋里。
桌子上放着简单的生活用品,是一模一样的两份。
揽风走到窗边,发现这一侧墙面上爬满了金银花,树枝上也缠着许多,正是花开的时候,风一吹,香味扑鼻而来。
想必是这里的主人很喜欢。
第3章
揽风每天早上被程展送到山下,他自觉帮着领地里其他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晚上等着程展回来再一起回木屋。
但这几天程展都回来得很晚。
大家陆续回去睡了,夜里揽风像往常一样,在山脚明叔屋里待着等程展,今天李雨也在。
“他以前也经常这样吗?”揽风问。
这话一说出口,揽风就觉得自己多此一问。这些天在夏溪地,他日日都能感受到大家的不安,程展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大多时间都花在了巡逻和解决危机上。
李雨自称是和程展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照他的话说,他是程展最好的朋友,所以揽风才下意识问出了口。
“你说展哥啊,”李雨说:“他虽然常常巡查,但是以前没有这么累。半年前有一伙人把领地迁到这附近了,动不动就爱干点偷袭的事儿,展哥就老不放心。”
“这阵子领地已经算是很太平了。”他说:“有些小的袭击展哥都处理了,压根不会让我们知道。”
“但我今天眼皮老跳,我等他回来再睡。”李雨指着自己右眼皮,煞有其事地说。
揽风闻言想问点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明叔在整理药材,药柜很高,揽风起身去帮他。
“这个草药生长环境非常苛刻,很少见,”明叔把一个小罐子递给揽风,说:“小展带你回来的那天,去森林就是找这个药。”
“是有人要用吗?”揽风接过来,仔细地放在药柜上。
“反而是用在你身上比较多,”明叔说:“这药能给重伤或者将死之人吊起来一口气。”
“时砚爷爷怎么样了?”李雨坐在门口,听到这话回头问道。
明叔没有回答,只轻轻叹了口气。
“明叔,奶奶让我把这个给你。”邹馥雅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把一个东西放在桌上。
“是什么?”明叔拿起来看了看。
“奶奶说可以装你那些治病救人的工具。”邹馥雅说。
“哎呀,正缺呢,她怎么知道的?”明叔喜滋滋地收下了,“替我谢谢她。”
邹馥雅看了一眼明叔旁边的揽风,走到李雨面前,问:“你怎么还没回去,不干活在这干嘛?”
李雨说:“我等展哥呗,他还没回来。”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看小展这几天回来的都很晚。”明叔不禁也开始担心。
邹馥雅说:“估计是些小冲突,能处理。”
“这孩子,但凡自己能抗住的事从来不说,怎么劝都没用。”明叔无奈道。
已经深夜一点了,程展还没有回来,明叔年纪大了,大家让他先去休息。
小药房里还剩他们三个人在等着。
“你伤恢复得怎么样?”邹馥雅问揽风。
揽风正在碾药,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恢复得很好,明叔说再有一个多月就能好全。”
然后他又说:“那天,多谢你。”
邹馥雅笑了笑:“别谢我,是程展非要去救你。”
“那天雨下得特别大,还有雷电。你陷入了昏迷,流了好多的血,他怕你死在路上,没敢停,一直往前飞。”邹馥雅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说:“不过现在你好了,想必他很开心。”
“你别有心理负担啊,”旁边的李雨闻言道:“展哥救过很多人,他一直是这样的。”
揽风说:“嗯,我知道。”
他这些天在夏溪地,常遇到有人跟他打招呼,说自己也是被程展救回来的。
“不过你要觉得亏欠展哥,就在领地多做点事,替他分担点就好啦。”李雨说。
他们等到夜里近三点,李雨打瞌睡头磕了好几下,索性自己盖好毯子躺小药房的病床上睡了。
邹馥雅手支着头,在看明叔的草药本,也是要睡着的样子。
邹馥雅送东西迟迟不回,若清奶奶不放心,大半夜出来找她,邹馥雅还想再等。
揽风说:“程展未必有事,我和李雨在这守着就好了,你陪若晴奶奶回去吧,别让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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