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也端起茶杯，“我们领地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说:“出来送死吗？”
倘若是一只麻雀，一头小牛，兽化了又能怎么样。
“那就不兽化，”揽风说:“作为人，仍然能做到很多事。”
“教他们自保，”他接着说:“更要教他们攻击。”
这世界，想独善其身根本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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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昌带着人灰溜溜回了领地，恨恨地说:“谁也不能跟我干爹说今天发生的事，听明白了吗？”
“那我的兄弟就这么白死了吗？”其中一人说道，面上尽是不甘。
“不是你们告诉我，他的领地没什么能打的，说我们人多肯定能赢。”刘昌说:“现在你们看到了，显然不是这样。”
“他们里应外合，声东击西，人家是有配合的。”刘昌越说越气，“我们再跑慢点，都得交待在那。”
那人还想反驳几句，被刘昌眼神逼退了。
他们一行人刚要散开各回各处，突然前面屋里走出来个人。
正是领主，刘昌等人立刻定住，都不受控地紧张起来，他今天不是出去了吗？
“你们去哪儿了？”那人问。
刘昌额头冒出了汗。
今天出去是他自作主张，想把所谓的神医带回来，以求在领主面前被高看一眼，没想到没办成事不说，还损失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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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赢了，难保日后他们不会再回来，而且下次来得人只会比这次更强。”揽风看着程展，说:“这些你都清楚，对吗？”
“那能怎么办？”程展玩着手中的杯子。
“那就教会他们一些方法。”揽风说:“比如射击，或者用刀。”
揽风在野外曾见过有人用弹弓击退敌人，只要肯学，什么工具都能成为利器。他觉得程展对这里的人太过于保护，把太多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我奶奶去世前把夏溪地的人托付给我。”程展喃喃道，“我发誓会为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
“如果你也垮了呢？”揽风说完顿觉自己话说得太重，他放缓语气道:“教他们一些本事，我可以帮你，好吗？”
程展抬起头看他，点了点头。
两人安静喝完了茶。
快到傍晚了，天气渐凉，程展问揽风:“你想去夏溪地周围看看吗，离这二十多公里外有个湖泊，我可以带你去。”
“好。”揽风应道。
“展哥展哥！”李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明显是边跑边喊的。
程展和揽风立刻起身。
“怎么了？”程展出门看到李雨，急问道。
“时砚爷爷人不行了！”李雨喘着气，他走到近处，“明叔让我来叫你！”
山脚下简陋的小屋里，方时砚躺在床上，手往上伸，想够什么东西的样子。
明叔陪在床边。
听到有人进来，方时砚转过头，看到是程展，就对他招了下手。
他已经九十四岁了，很苍老，近来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很多时候都卧床不醒。
程展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时砚爷爷。”程展叫他。
第5章
方时砚嘴巴在动，想说些什么，程展凑近一些。
“小展，好……孩子，”他说话很慢，喘息声明显，但仍然努力说着，“带我……带我……到外面去……”
程展看向明叔，明叔对他点了点头。
“好。”程展应着。
“我要……看星星。”老人说。
已经有人往外搬他的躺椅，程展用薄毯把方时砚包好，想抱他出去。
“我来吧。”揽风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待着，此刻才出声走向前。
他抱起老人，怕颠着他，小心地往门口走。老人太瘦了，抱起来轻轻的一团，揽风慢慢把他放在躺椅上靠好。
“星星呢？”方时砚看着还没有黑透的天，问道。
“星星一会儿就出来了。”邹馥雅很想哭，他忍着眼泪:“爷爷您先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老人不愿意，固执地望着天。
旁边一群人难过又心急，李雨在旁边默默祈祷星星快出现，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程展紧挨着方时砚坐着，一直握着他的手。
“我小时候，就喜欢……喜欢看星星。”老人说。
“等我长大了……就去了天文台工作。”
“我总是……总是发现……新的星星……”
“后来一直逃难，我的天文望远镜……就丢了……”
“再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程展心里难过，强忍着酸涩。
“爷爷你看，天已经黑了，天会越来越黑，很快天上就全是星星了。”程展语气轻柔，哄着老人。
“程展，”揽风叫了他一声，“有两颗星星出现了，就在月亮附近。”
程展立刻抬头，是很淡很淡的两颗星星，但程展依旧很激动，他转头对老人说:“爷爷快看！是星星，星星出来了！”
老人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眼睛混浊不堪，此刻听到程展的话，眼睛才重新亮了起来。
“星星……星星……”方时砚喃喃道。
紧接着，天空有很多星星跳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铺满了头顶的苍穹。
老人静静地看，像孩童一样笑着，眼里全是满足。然后他慢慢闭上眼，被程展握住的手也失力垂下。
他走得很安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梦想、热爱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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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砚火化后，程展捧着他的骨灰坛，拒绝了众人，想自己一个人走这一段路。
大家都回去了，程展往山上走，揽风跟在他身后，始终与他错开一段距离。
到了山腰，程展转身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眼睛看着路，还是叫路边的野草藤绊了一下，揽风立刻去到他身边。
骨灰坛被程展紧紧护在怀里，完好无损。
揽风把他扶起来，问道，“还好吗？”
程展点点头。
揽风本来是想直接到山顶的，这会儿也没那个心思了。
“我陪你吧，”他说:“我在门口等你。”
程展没说话，往前又走了一截儿才停下脚。揽风看着眼前的这间屋子，外观上与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
程展开了门走进去，揽风背对着门等在屋外，没有往里进。
但程展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突然叫揽风:“你过来帮我一下。”
揽风犹豫了片刻，说:“我方便看吗？”
“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程展语气闷闷的。
于是揽风推开门走进去。
是一个灵堂。
有一个很高的架子，下面的格子里都放满了。
“我够不到，你帮我。”程展指着上面的一个格子说:“放在那里。”
揽风小心接过骨灰坛，慢慢放了上去。
然后程展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牌子，递给揽风，说道:“放在坛子前面正中间就行了。”
揽风拿着要去放，程展又说:“不要细看，做得不好。”
揽风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牌子，上面写着“伟大的天文科学家方时砚”。
揽风放好后，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留给程展空间，他看起来真的非常难过。
这架子上每个骨灰坛前面都有名字，一部分写着职业，有几个揽风以前甚至在书上看到过。
这个领地……似乎不一般。
很快，揽风发现中间那个骨灰坛前面没有放牌子，什么都没有。
但程展把那个坛子拿下来，仔细地擦拭着，他说:“奶奶，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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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展胳膊还有一点痛，他怕疼，就不像以前那样心里一难过就到处飞了。
他扯了好几根金银花插在陶土罐里，放在床头后，躺到了床上。
揽风也不知道去哪了，屋里就他一个人，程展慢慢睡着了。
下午揽风回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揽风叫他起来吃饭。
程展迷迷糊糊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突然兴奋一指：“这是什么？”
桌上小竹篮里有半篮果子。
“桑葚，刺莓和山楂。”揽风回道:“你没有见过吗？”
“刺莓没见过。”程展老实道:“另外两种我小时候吃过。”
“怎么说的这么可怜。”揽风看他认真的模样，笑了下。
“整个领地也就我和馥雅去远一些的野外，”程展说:“很少能看见有果子的树。”
有也被鸟啄被别人摘了，夏溪地整个山上就没有能结果子的树，其他地方也是近水楼台。
“你在哪摘的？”程展问他。
“就在旁边的山上，往上面走一小段路，被杂草遮住的后面岩石上长了几棵小树，意外的没被野雀吃掉。我也是之前养伤的时候去那里无意间看到的。”揽风回答。
是他之前出去找兽化的隐蔽场所时，偶然发现的。
那里离夏溪地很近，五六百米的样子，领地的其他人也去过，程展这个月就从上面飞过好几次，但是都没发现。
那个山比夏溪地这个山秃多了，大家都觉得不会长出来什么好东西，也就没人上去细看过。
“等到秋天，应该会有其他的果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揽风说。
“好。”程展美滋滋地答应。
他拿出来一颗桑葚，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后说:“有点酸也有点甜，好好吃。”
“你喜欢就好。”揽风本来就是专门给他摘的，看他开心，目的就达到了。
“谢谢你。”程展看着他。
“他已经九十四岁了，是寿终正寝，这在富庶安全的的领地也是少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揽风真心对程展说道。
“嗯。”程展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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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每天一大早揽风就去山下帮忙整理木头，毕竟是给他建房子，他想多做些。
程展和李雨在邹馥雅家门口坐着，邹馥雅是跟若清奶奶一起住的，两个人正在屋里做衣裳。
“馥雅在瞎忙活什么呢？”李雨看了眼里面，小声说:“上回给我做了一条裤子，我穿上差点连路都走不了。”
“你大点声说啊。”程展道。
“我不要命了啊。”李雨最怕的就是邹馥雅。
小时候邹馥雅就老打他，仗着比他大一岁，天天欺负儿童。
“小雨，我前几天吃了好多新鲜的果子。”程展突然对李雨说:“就桑葚山楂什么的。”
“你居然自己吃独食！”李雨一听就恼了，“你变了！以前小时候你有什么都跟我分享的！”
“你小声点，”程展说:“是有人专门给我摘的。”
两人闹了一会儿，李雨才作罢。
程展看着不远处干活的揽风，李雨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揽风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了结实的手臂，李雨啧啧两声，“好酷，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
程展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就没搭理李雨。
“你俩住一起这一段时间，你见过他兽化吗？”
“没有。”程展说。
李雨:“展哥，你以前很谨慎的，每次救人回来等人伤好，你立刻就要让他们兽化给你看。”
“他伤还没好。”李雨下意识说道。
“你看他像有伤的样子吗？”
“我去问，”李雨腾一下站起来，“我想看他兽化后的样子。”
程展还没来得及拦着，李雨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了。
揽风抱着一摞木板，看到李雨和程展往这边走过来。
他朝程展笑了下。
“需要帮忙吗各位？”李雨问着忙活的几个人。
“可不敢劳烦您大驾。”其中一人玩笑道。
“嘿，怎么说话呢？”李雨说:“这木头有好几根是我扛过来的。”
“分工，分工懂不懂啊？”李雨无语。
程展去一旁帮忙李邦订木头去了。
李雨走到揽风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问:“酷哥，你试过兽化了吗？”
揽风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这个，抬眼看向程展的方向。
他说:“试过。”
“成了吗？”李雨追问。
“成了，只是兽化过程需要五六分钟。”揽风说的是实话，他上次试确实是这样的。
“五六分钟？”李雨音量都提高了不少，“兽化完不黄花菜都凉了。”
那端程展叫住李雨:“过来帮忙。”
刘昌那伙人没有再来，每个领地都面临着风险，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想必他们也有头疼的事情需要处理。
程展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履行了对揽风的承诺。
揽风坐在程展的背上，巨鹰在空中滑翔，平稳地往远处的湖泊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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