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勉沉默了,他顺从地捡起地上的树枝,乖乖地举到头顶,然后跪在白鸣岐身边。
“你还将人踹下水!”白征安猛拍石桌,三人俱是一抖,皆低下了头。
白征安斥责喻勉:“柏闻辛喝醉了酒,你将他踹下水,万一他呛死了呢?”
喻勉认真思索:“没人知道是我踹的。”知道了又能怎样?证据呢?
“……”
察觉到白征安愈发生气,喻勉改口:“不会出人命,湖水不深,而且有很多人。”
白征安无奈叹气:“我当初给你俩取字,一个思之,一个行之,也是想你们一个做事多三思,别总冲动,一个放宽心思,别总瞎捉摸,可你们…唉…”
他带出来的这两个孩子,无疑都是优秀的。
思之天质自然,风流璀璨。
行之心思缜密,沉稳寡言。
怕就怕少年风头无两,过刚易折。
第18章 婚事
崇彧侯回京已有一旬,原本过了寿辰便打算回边境,但是陛下执意挽留,甚至有意将白鸣岐与左淑宁的婚礼提上日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的意思,无非是忌惮崇彧侯手中兵权,现下四境安稳,皇帝打算收回兵权。
可是边境并非看起来这般安稳,北部蛮族有意联合,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崇彧侯虽心中忧虑,但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孩子们,白鸣岐是文官从政,对边境之事不甚了解;白檀又一心向往江湖,别说操心政事了;真正察觉到崇彧侯微妙不安的还是喻勉,只是喻勉虽能理解崇彧侯的忧虑,却不能缓解。
喻勉意识到要在上京继续呆下去时,是崇彧侯示意白鸣岐带他去学宫见识见识,似乎是在为他的仕途铺路。
“爹,你还不知道阿勉吗?看着沉稳可靠,实则心高气傲,外面可都说了,喻氏不愧为八大世家之首,这眼睛啊,可都长到头顶上去了。”白鸣岐打趣道。
喻勉擦着长枪,头也不抬地说:“你交往的也未必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这我就要说你了。”白鸣岐抬手搂住喻勉,一本正经道:“广交好友又叫什么?那是广结善缘,还真才实学?真才实学的朋友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喻勉侧脸看他,口中还不忘揶揄:“都说你才思敏捷,我看都体现在胡说八道上了。”
白鸣岐得意洋洋道:“我这张嘴是厉害,若是不为官呐,我定是赫赫有名的媒公。”
“什么?”
“有媒婆就有媒公啊。”
“……”
白征安打断白鸣岐,正色道:“说到媒人,你打算几时迎娶淑宁过门?”
白鸣岐顿住了,他愣了愣,挠头道:“我…还未想过。”
“你们定亲也有两年了。”白征安道:“这几年,我忙于战事,倒是疏忽了你,你今年都十八了,这件事该提上日程了,还有阿勉。”他看向喻勉,思索道:“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待我写信问过你家长辈,若是他们没有打算,我便替你打算了。
“但凭师父做主。”喻勉将自己的长枪擦得锃光瓦亮,不上心地回应了一句。
白征安道:“说起议亲这件事,前几日还有人家托媒人来问阿檀。”
白鸣岐笑问:“父亲可有满意的人选?”
白征安抬头,目光旷远道:“你们母亲跟我是少年夫妻,可我年轻时满心功业,不曾好好关心过她,直到她离世。”
他感慨道:“女子处世不易,若阿檀能多自在两年,晚出阁也无妨,总道是我在一日便护她一日。”
谈及母亲,白鸣岐也略显神伤,但他不忍白征安过于伤怀,便调侃道:“父亲这般纵容阿檀,不怕她日后寻不着一个能使她安身立命下来的人吗?”
崇彧侯正色道:“与其寻一个能让她安稳下来的人,不如让她有为自己安身立命的能力。”
“父亲高见,倒是孩儿浅薄了。”白鸣岐朗声笑道,片刻后,他道:“其实憬琛…能为良配,况且他与阿檀年岁相仿,若是阿檀喜欢…”
“我不喜欢!”白檀背着长刀出现,用刀鞘对着白鸣岐,哼道:“我替你嫁给他嘛?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巴不得他是你亲弟弟吧,若是我真嫁给他了,日后我俩吵嘴,你帮着谁?你肯定帮着左老三!”
白鸣岐:“……”
白檀突然偷袭喻勉,喻勉从容不迫地接招,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白檀喂招,白檀一边接招一边抱怨,“况且,左老三长得比姑娘还漂亮,我嫁给他干吗?每天自惭形秽吗?”
白鸣岐道:“你们都还小呢,没长开。”
“你可得了吧。”白檀哼道:“分明是你觊觎人家姐弟二人的美貌,想着自己娶一个,让我也帮你娶一个,你想得美,你不如让二哥帮你娶!”
喻勉长枪一偏,差点戳中白檀的发髻,吓得白檀立刻道:“二哥手下留情!我不胡说了。”
喻勉只是单纯手误,他不动声色地收回长枪,“……”且当他是故意的吧。
白鸣岐开玩笑:“我就随口一提,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你这个毛丫头。”
白檀生气道:“是啊!我是毛丫头,你的左淑宁是仙姑!你不就是因为左淑宁才几次三番维护左明非的吗?说得那么好听,我不跟你玩了!”说完,她也不接喻勉刺来的长枪,提着长刀跑开了。
喻勉孤零零地举着长枪:“……”
陪白檀玩的应该是他吧。
“你就非得把你妹妹惹生气吗?”白征安无奈数落一句,起身去哄女儿。
白鸣岐挠挠脸,看着白檀离开的方向,神色有些自责。
喻勉补刀:“她生你气了。”
“……”白鸣岐舔了下嘴唇,神色复杂道:“我…我真不是因为淑宁才对憬琛另眼相待的。”
“我知道。”喻勉拍了下白鸣岐的肩膀。
白鸣岐同左明非交好,更多的是因为左明非是个可塑之才,白鸣岐虽然胜友如云,可谁不慕才?古有英雄惜英雄,想来英才也是惜英才的。
为了给白檀赔罪,白鸣岐特地在临水楼布下酒席,兄妹二人皆是豪爽的性子,席间请来了很多朋友,且都是年轻有为的贵族子弟,只有一个特殊的——
“阿勉,这位是曹骊,曹秉德,是我翰林院的同僚,对了,秉德也写得一手好文章…”白鸣岐兴致勃勃地为喻勉介绍着面前的瘦弱青年。
喻勉心不在心地应了一声,他对这种场合并不热衷,目光漫无目的地略过众人,似是随意观望,也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席间,白檀打趣白鸣岐:“怎么不见你弟弟呢?”
白鸣岐纵容地敲了下白檀的脑袋,笑道:“有妹妹在这里,哪敢想弟弟啊。”
白檀端着下巴,思索道:“起码左三赏心悦目,你这群朋友啊…啧啧,跟左三的脸蛋比,简直差远了。”
“憬琛的伯父午后出巡,他去送他伯父,没空过来。”白鸣岐玩笑道:“再说了,我和你二哥还不够赏心悦目吗?”
“一个自诩风流,一个冷酷无情。”白檀思索道:“这么想想,还是左三可爱。”
“夸别人,不夸哥哥,我要生气了。”白鸣岐故意道。
白檀:“……”她扭头对喻勉道:“二哥,揍他。”
喻勉起身,白鸣岐下意识躲了下,发现喻勉没有揍他的意思后才问:“你干吗?”
“走了。”喻勉头也不回地说。
有人看喻勉要离开,故意调侃道:“喻公子走这么早,是不给白世子面子吗?”
喻勉顿足,淡定回首,“你待如何?”
那人乐呵道:“既然这么说了,白世子,我就替你教训一下这小子啦?”
白鸣岐懒洋洋地倚在桌上,作了个请便的手势,白檀顿时来了兴致,冲那人喊道:“上官哥哥,劳你替我大哥出气了。”说完,也是看笑话般地盯着这边。
上官公子被小姑娘这么一喊,虚荣心蹭就上来了,只见他潇洒起势,势如破竹地挥拳,还没过够三招就被喻勉单手摁下,眼看他要脸朝下地摔倒,喻勉伸手拦住他的腰腹,将人托起身,之后顺势后退,淡声道:“承让。”
上官公子摸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道:“是在下自不量力,喻公子…好身手。”
白鸣岐笑道:“上官老弟,这面子给你你敢要吗?”
“小弟甘拜下风。”上官公子悻然抱拳:“喻公子请便。”
喻勉颔首示意,转身离开。
喻勉是真不习惯宴饮场所,他宁愿骑着马在街市闲逛。
心里琢磨着不知何时能回边境,喻勉漫无目的地牵着缰绳,然后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好像是左家的马车,还没等他细看,旁边书肆便匆匆出来几个人,瞧着挺眼熟,其中的小胖子是左…左几来着?
小胖子飞快上马,示意自己的家丁:“快快快!赶车!快!”
马车载着小胖子往城门的方向驶去。
喻勉蓦地想起来,方才白鸣岐说左家的谁要出巡?看来小胖是去送行,只是他好像在躲着谁。
左明非从书肆里间出来时便觉不妙,他没看到五弟。
今日伯父出巡,他和五弟一同来书肆为伯父挑选新出的文集,期间他去里间挑选孤本,五弟去楼上挑选书画,等完事后来到书肆门口,左明非发现,五弟没了,马车也没了。
“……”这是胡闹的时候吗?看来祖父罚他抄书还是罚少了。
左明非仰脸看了下天色,心中估摸着时间。
书肆老板同情道:“左三公子,往前有家车马行,您可以去租匹马。”
倒也是个主意,左明非含笑示意:“多谢。”
左明非提着书盒,不由得加快脚程,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左明非下意识挪向街道一侧,只是那阵疾风忽然停在他身侧。
左明非抬头,午间太阳正好被马背上的人影挡住,逆着阳光,左明非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他却认出了这个身影。
久居上京的世家子弟虽也习武,但显示少有这样矫健流畅的体魄,这样的身形,左明非只记得一个人。
“喻兄?”左明非诧异开口。
喻勉自然而然地朝他伸手。
左明非也没问缘由,鬼使神差般地递出右手,紧接着,他被人用力一提,甩到了马背上。
左明非牢牢地坐稳在喻勉身后,喻勉微微侧首,询问:“城门口?”
“嗯。”左明非回应。
喻勉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拽动缰绳,“驾。”
巨大的惯性让左明非下意识想去搂喻勉的腰,不过他不知怎么的,望着喻勉劲窄坚韧的腰身,他有些怕冒犯到喻勉,于是犹豫了下,还是收回了手。
但喻勉的左手好似长了眼睛一般,他精准无误地握住左明非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左手,轻柔而又不容置疑地按在自己腰侧,沉冽的声音被风灌入到左明非耳中:“坐稳。”
第19章 秋猎
下马后,左明非行礼致谢:“谢过喻兄了。”
喻勉侧对着左明非,一手摸着马头,一边淡声回应:“举手之劳。”
左明非看起来还像想说些什么,喻勉以为他是不知所措,于是难得地生出几分体贴之意,对左明非示意:“是那边?”
“对。”左明非望着城门口,点了下头,解释:“我伯父今日出巡…”
“我知道。”喻勉打断他,心想他再解释下去,怕是真的赶不上了。
左明非垂下长睫,看起来有些懊恼,也对,喻勉看起来并不像是喜欢听废话的人。
喻勉看他站着不动,疑惑问:“你不去?”
“哦…要过去。”左明非低头颔首,轻声道:“多谢喻兄。”他再次施礼,转身离开了。
喻勉看着左明非形单影只的身影,不知为何,他觉得左明非有些失落,难不成是舍不得伯父出巡?瞧着也那么大的人了,还有小孩子心性,倒是不惹人讨厌。
喻勉无声扬了下唇角,他又摸了摸马儿的头,利索地翻身上马。
离开时,喻勉忍不住又往城门口的方向看去,他目力极好,远远就看到一个中年文人在斥责小胖,几句斥责之语飘了过来,约莫是左家伯父在数落小胖丢下他三哥的事,小胖敢怒不敢言,左明非在旁恭顺站着,似乎对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
看来左家的长辈也算明事理,喻勉收回目光。
喻勉骑马回府路上,看到白檀鬼鬼祟祟的往巷子里走,他微微蹙眉,心想白檀此时不应该在酒席吗?
他心中奇怪,自然要跟上去看看,没等他走近,就听到一阵打斗声,喻勉拉紧缰绳,待他驱马走近,才看清了白檀正在跟一个男人打架。
两人并不是你死我活的架势,更像是互相过招,只是男人身法阴毒,好几次白檀差点中招,反应过来后,白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竟是将那阴毒的招式学了来。
喻勉眸色幽深,他随手从马身两侧的刀鞘里抽出一把窄刀,毫不留情地掷了出去。
窄刀在空中翻出白花花的刀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前方的两人飞去。
男人与白檀的打斗正酣,忽然风声疾迅,且不同寻常,男人察觉到不对劲,飞快闪身贴在墙上,眨眼间,一柄窄刀疾风骤雨般地钉入到他脸侧的墙壁中。
“……”男人呼吸微滞。
白檀后退几步,也是懵了,待她看清动静的来源,疑惑出声:“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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