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是琅琊的名门望族,世代经商,在琅琊书院建立初始,姜家为琅琊书院提供了诸多金银之便,所以琅琊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历代琅琊家主的正妻皆出自姜家。
喻勉当年作为琅琊书院的少主,书院为他挑选的未婚妻就是姜云姝,不过后来喻勉被逐出家门,他与姜云姝的婚事便不了了之了。
此后姜云姝在琅琊书院的位置便十分尴尬,若要继续留在琅琊书院,她该用什么身份?可若回去姜家,她又要面对许多流言蜚语,正当众人哀叹她的命运时,姜云姝却在同辈比武中拔得头筹,赢下了守山人的资格。
守山人虽是书院的一份子,但又独立于书院之外,对书院山长有监督教导之责,若是山长不成器,守山人有权废黜并另外择贤代之。
喻勉仿佛不知道姜云姝是谁似的,寻常般问:“她现下在何处?”
“对噢,叔父,这次回来怎么不见师父呢?”喻季灵奇怪地问。
“姜姑娘的父亲生病,姜姑娘回家侍疾已有两月了。”喻维平说。
喻勉兀自点头,“病魔不等人。”他自言自语道。
喻季灵点头:“姜家那个老头?要我说他活该,当初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差点把我师父逼死,如今能仰仗的不还是我师父?”
“我是说左明非。”喻勉思索着说:“他可等不起。”
喻维平脸色大变,“你说谁?”
喻季灵替喻勉回答:“左明非啊。”
“左明非在哪儿?”喻维平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叔父你糊涂啦,左明非不就是喻勉带回来那个?”喻季灵好笑地说。
喻维平震惊地问:“哪个左明非?”
喻季灵察觉到不对劲,他收敛笑意,疑惑地说:“还能是哪个?就是左家三公子,刑部侍郎左明非啊。”
喻维平瞳孔震荡,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直直地盯着喻勉。
喻季灵后知后觉过来,他嘶了一声,悄声问喻勉:“你没告诉叔父左大人的身份吗?”
“还没来得及。”喻勉看起来丝毫不慌。
“荒唐!”喻维平怒道:“喻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喻勉淡定道:“带我的心上人回来治病。”
喻维平指了指喻季灵,又指了指喻勉,呵斥:“喻强此次下山,左萧穆已经来了书信,话里话外地警告琅琊书院别多管闲事,现下你又拐了他的弟弟,喻勉,你们兄弟是嫌书院太安逸了吗!左家在朝中盘根错节,是你能招惹的吗?”
“畏首畏尾,书院仍是这毛病。”喻勉不以为意道。
喻维平气得胸口起伏不平:“不入尘世,这是琅琊书院的立身之本!”
“我不认。”喻勉声音不大,语气却带着不能苟同的漫不经心,听得人想上去抽他两巴掌。
喻季灵忙起身搀扶住喻维平:“叔父消消气消消气,其实左萧穆是知道喻勉带走了左大人的。”
喻维平顿住了,他侧脸看向喻季灵,怀疑地问:“他能同意?”
“不同意也没办法呀。”喻季灵稍显得意道:“喻勉把他给打服了。”
喻维平一口老血喀在喉间,差点被这兄弟二人气死,最后,一向沉稳自持的二师公毫无风度地将这兄弟二人赶出了戒律堂。
“滚——”
“荒唐!!”
喻勉轻轻弹了弹衣袖上的灰,面不改色地走下台阶,喻季灵一边喊着叔父你消消气,一边跟上喻勉,问:“哎,你行啊,为了真爱忤逆叔父,我对你有些改观了。”
喻勉不以为意道:“随口说说的事,你也信?脑子被狗吃了?”
“你!”喻季灵瞪了喻勉一眼,然后疑惑地问:“那你为何要骗叔父左三是你的心上人?”
“叔父刀子嘴豆腐心,他嘴上说着不帮忙,其实最爱操心,将左三说得重要些,叔父也更能放在心上。”
“老奸巨猾,连叔父你也算计。”
喻勉几不可见地一挑眉梢,对喻季灵的评价不置可否,这嘴上的便宜,喻勉偶尔也是能让让弟弟的。
院门外,左明非看到喻勉安然无恙后,慌不迭地走上前,他双手抓着喻勉的手腕,担忧道:“哥哥,你没事吧?”
喻勉看到他稍显诧异:“你没去歇息?”说着,他询问般看向左明非身后的小厮。
小厮汗颜:“喻勉先生,这位公子执意守在这里等你出来,小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左明非眼睛里满是担忧,“我听人说,戒律堂是受罚的地方,你受罚了吗?”
听到这里,小厮看起来更加局促了,喻勉瞥了他一眼,“多嘴。”
“小人知错了。”
“下去吧。”喻勉随意道,他顺手握住左明非的手,回答:“我没事。”
左明非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没事?”
喻勉缓缓扬起唇角,他摊开长臂,含笑问:“要不你亲自检查一番?”
看喻勉这样子,左明非稍稍松了口气。
喻季灵简直没眼看,他无语道:“喂,有事的是我好不好?我跪了那么久,膝盖都跪疼了。”
“季灵。”左明非这时候才看到喻季灵,他关心地说:“你要看郎中吗?”
“不用管他。”喻勉拉起左明非就走,他说:“我们先去安顿。”
喻季灵撇撇嘴,心想,这心上人不心上人的,怕是有人当局者迷吧。
第60章 久别重逢
琅琊书院依山而建, 偌大的琅琊山都是书院的基底,书院中,喻勉居住的地方叫凌云台, 他离家数载未回, 凌云台还保持着旧时的模样,但里里外外一尘不染, 可见也是有人时时打扫的。
一路上, 学子们见到喻勉和喻季灵,皆会躬身行礼。
“山长好。”
“喻勉先生好。”
更有性子跳脱者, 见到喻季灵会调侃一句:“山长, 又被抓回来了?”
喻季灵端出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扬着下巴问:“课业完成了?”
凡是学生, 被问到课业,大抵是要落荒而逃的。
望着几人匆匆溜走的模样, 喻勉闲闲地收回眼神,对喻季灵道:“倒是有你当年的风范。”
这话自然不是夸奖, 毕竟喻季灵当年时时刻刻想着仗剑走天涯,是个不学无术和逃学的典型,谁知后来能成为闻名天下的琅琊山长。
喻季灵听不出语气地哼了声,“难为你费心记着。”
喻勉嫌弃道:“可见你也是能将书读好的,那为何当年让你读个书就好似要你的命一般。”
“少说教我!你最没资格。”喻季灵恶狠狠地回怼, 片刻后,他抱着手臂蹙眉,不情不愿道:“再说了,谁小时候爱读书?你不也舞刀弄棒的?也就左三这种奇葩才会时时刻刻想读书吧。”
左明非怀里抱着摘来的花,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抬头粲然一笑:“我也不爱读。”
“哦呦。”喻季灵乐了, 他幸灾乐祸道:“这竟是左三公子能说出来的话。”
左明非眼神澄澈地望着喻勉和喻季灵,不解地问:“这话我不能说吗?”
“自是能的。”喻季灵哥俩好似的搂住左明非,一本正经道:“过会儿我把‘我不爱读书’这句话写下来,你能署个名吗?”
喻勉警告地看向喻季灵,喻季灵挑衅地做了个鬼脸。
“当然可以。”左明非很好说话。
“我看在你脸上署名比较合适。”喻勉轻飘飘地威胁人。
喻季灵啧道:“我在征求左三的意见,关你什么事?”
喻勉的掌风从喻季灵脸侧呼啸而过,喻季灵灵敏地躲开,“你来真的啊?”他踉跄着后退,后背被人及时地扶了一把,喻季灵往后侧脸,熟稔道:“荆芥?你回来了?师父也回来了吗?”
喻勉收敛掌风,注视着喻季灵身后的青年,比起青年略显平淡的样貌,他周身涌动的真气更能吸引喻勉。
与此同时,荆芥也在望向喻勉,他眼神冷淡,看起来好似与喻勉有什么过节一般。
有意思,喻勉微微眯起眼睛。
喻季灵与荆芥寒暄完站直,他刚回身就感到了喻勉扑面而来的威慑力,与方才好像逗小孩儿的掌风不同,这内力霸道遒劲,直冲人的天灵盖而来,不过不是冲着喻季灵,而是冲着荆芥。
荆芥迅速拔出腰后的双刀,他本有余力闪开,但他好似与谁较劲一般,不闪不躲地站在原地,硬生生地抗下了喻勉一击。
“你干嘛呀?”喻季灵飞身上前,扼住了喻勉想再次发难的手腕。
喻勉遗憾地收手,他打量着荆芥,思索着开口:“书院的武堂还教双刀吗?”
“书院不教。”荆芥冷脸收手,只是仍旧握着双刀,他生硬道:“姜家教。”
姜家?
喻季灵瞪着喻勉说:“荆芥是我师父的随身护卫。”
喻勉淡淡应了声,“姜云姝的护卫。”他心下了然。
荆芥抬臂对着喻勉,刀尖闪着寒光,他沉声道:“不许对姜先生无礼!”
“无礼?”喻勉颇感有趣地重复。
“因为你直呼我师父的名讳啊。”喻季灵咬牙切齿地提醒。
喻勉嗤了声,他看向一旁,对上了左明非略显担忧的眸子,他温和地笑笑:“只是寻常切磋,不必害怕,那边有兰草,你先过去玩?”
虽然左明非的心智只有十二岁,但他打小跟着父亲混江湖,自是明白喻勉是在支开他,于是他犹豫道:“那你…”
“半盏茶的功夫,我过去找你。”
“好。”
望着左明非走开,喻勉收回眼神,他看着喻季灵劝完自己又去劝荆芥,只见喻季灵扼住荆芥的手腕,苦口婆心道:“荆芥啊,他没有对师父无礼,他…他对谁都很无礼。”
荆芥的刀尖轻微地晃了晃,“……”
“昨晚为何跟踪我?”喻勉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瞧着荆芥。
荆芥出现的那刻,喻勉就察觉到他的气息和昨晚跟踪自己的陌生气息一模一样。
荆芥几不可见地身形一僵。
“啊?”喻季灵疑惑道:“荆芥跟踪你?你说笑呢,他又不认识你。”
“这便要问他了。”喻勉的目光定格在荆芥的左肩,他微微勾起唇角,悠悠道:“他左手的动作比起右手稍有迟钝,应是左肩受伤的缘故。”
听到这里,荆芥的脸色微微发青,喻勉的声音还在继续:“巧了,昨晚夜色虽然昏暗,但我仍记得昏暗中我击中了那宵小的左肩。”
荆芥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喻季灵猝然出手按在荆芥的左肩,荆芥很轻地哼出声,忍不住抽了口冷气,“真的是你。”喻季灵适时收手,他不解道:“你跟踪喻勉干吗?”
荆芥咬着牙,仍旧不发一语。
喻勉问:“姜云姝让你这么做的?”
“此事与云姝无关!”荆芥激动地说。
喻勉微微挑眉,他漫不经心地轻声重复:“云姝?”
“不许你这么叫她!你这个负心汉!”荆芥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喻勉。
喻勉瞥了荆芥一眼:“……”
喻季灵挠了挠头:“芥啊,我理解你的悲愤,但是吧…但是事情不能这么论…”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惊呼声:“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荆芥忙闪身往前去,“有人晕倒了。”他自言自语道。
望着荆芥离开的方向,喻季灵对喻勉道:“荆芥这个人莽是莽了点,但心肠不坏,而且一直跟着师父学医,书院的人有点小病小痛的都会找他,而且他还不收诊金…”
喻勉对荆芥不感兴趣,但他忽然意识到,有人晕倒的地方正是左明非离开的方向,喻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丢下喋喋不休的喻季灵,飞身往前方去。
喻季灵愣了愣,诧异地自言自语:“怎么的…你也变成热心肠了?”
晕倒的人正是左明非,喻勉疾步到达的时候,左明非的身旁已经围着三四个人,荆芥也在其中,喻勉走近,看到一个女子正在替左明非诊治。
女子身着书院长老的装扮,她眉目清冷,浑身自有一种端庄肃然,此时她正认真地为左明非把着脉。
“他怎么样?”喻勉走近蹲下,打量着左明非的脸色。
女子并未抬眸,只是回答:“气血逆行,难医。”说完她才抬头,看到喻勉的瞬间,她有微许愣怔,“…真的是你。”
喻勉颔首,“好久不见。”
“诶?师父。”随后赶来的喻季灵喊了声,他走到女子身后,说:“你果真回来了…哎!晕倒的是左三啊,他…他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姜云姝又看了喻勉一眼,然后对荆芥道:“先将这位公子背回住处。”
荆芥很听话,作势就要俯身,但他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待他反应过来,喻勉已经将左明非拦腰抱起。
荆芥:“……”
正要起身时,喻勉留意到左明非手中散开的鲜花,他略一思索,然后顺手捡起地上的花,这才抱着左明非起身。
“你还捡什么花儿啊。”喻季灵跟上去,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师父的医术虽然不及言神医,但比我强多了。”
46/128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