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移了【象】,将对帅,输。
沈陌川看了一眼棋盘,摇摇头道:“如此局要定输赢,得耗到什么时候,应当算是平局吧。”
溪熠道:“若我不同意呢?这盘局怎么看,都是我赢面比较大吧。”
沈陌川连连摇头:“过于在乎输赢,伤了和气,伤了和气啊!”
“和气这种东西,只有弱者抱团的时候才会出现,强者的背水一战,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溪熠加重了那个字,“赢!”
这盘棋最后以沈陌川实在耗不下去,主动投降认输为结局。
他们今日只打了这一局,从清晨开始,一直到近午时,再打一局怕是要傍晚了,本就是闲暇,放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不好,沈陌川起身匆匆告别了。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体验感不好。
棋局棋逢对手都会很开心,但若是遇到比自己高处一头的人——这个人不仅能轻轻松松赢你,甚至还有闲心去操控你的棋局。你无可奈何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计算好的。
这有什么意思?
溪熠看了一眼残棋,自导自演了一遍,以最后自己期望的获胜结局收尾。
他将棋子全部放到旁边的篓子里,然后又捏着,一一重新摆上。他雍容雅步,言之凿凿,“溪煜,你躲在我右手边从前往后数第三个槐树后面,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吗?”
没有动静。
溪熠从容不迫,继续道:“我都发现你了,你还能偷听到什么,与其躲着和我玩捉迷藏,不如出来,直接问我。”
溪煜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溪熠刚好将最后一颗棋子归位,邀请溪煜在对面坐下,自己则走出了第一步,随后抬头看溪煜:“该你了。”
溪煜莫名其妙看他:“我说我要陪你下棋了吗?”
溪熠伸长手,捏住对面的棋走了一步,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皇弟,千里迢迢从天庭过来这里,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吗?”
溪煜先是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躲在哪里?”
溪熠暂停了棋局,笑而对曰:“皇弟,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吗?我敢说全世界没有一个比我还要了解你的人了。”
他说的话慢条斯理,柔情十足,别人听着可真是感天动地的好兄长,溪煜听着却想要作呕。他毫不客气道:“收起你那张虚伪的嘴脸,我看着真想吐!”
话音未落,溪熠脸上顿时浮现出受伤的表情,看着他的脸,一边摇头一边道:“皇弟,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你以前可可爱爱小小的一团,就喜欢整日跟在我屁股后面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话溪熠说出来难道不想笑吗?
溪熠丝毫不在意话被打断,继续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皇兄就不是你皇兄了吗?你那时候一天喊几百遍‘皇兄’,我也不知道多久没听你喊过……”
“闭嘴好吗?”溪煜堵不住溪熠的嘴,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从前的事情在此刻被溪熠拿出来一件件展开,说得绘声绘色,楚楚动人。
溪煜不知道他说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是知道此时来硬的不行,妄想通过忆往昔来想要唤起他们两个血缘之间的丁点儿感情,告诉他,我是你皇兄,我们两个本该是一路的,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变了,如果你和从前一样,我们的关系也会和从前一样。
溪煜根本没有为之动容,但这一桩桩一件件“兄弟情深”的事声情并茂地说出口,仿佛将一件件衣服慢慢从溪煜身上剥离,羞辱感如同赤身裸体公之于众。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起身,一巴掌扇在溪熠脸上。
世界纷扰瞬间消音。
第27章 溪煜(完)
溪煜怒道:“什么叫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我变成哪样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在这跟我卖什么惨,我真是听够了!”
溪熠毫无防备,被溪煜一掌打得偏了半个脑袋, 可那瞬间, 眼中竟闪过一丝欣喜。
溪煜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并未捕捉到这丝怪异的情绪。溪熠捂着脸, 很快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斯文微笑脸,眼中却多了几分愁伤, 道:“我为什么卖惨啊,还不是因为我亲爱的弟弟飞升成仙了, 那么久了没个消息, 我还以为是我这个哥哥让你不愿意完成他们的祈愿呢。溪煜,我知道你怪我,但若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但若是没有我, 你能有今天吗?
但若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但若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
这句话简直是太好笑了, 他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话?
溪煜冷冷地提醒他:“溪熠, 你设计杀我的时候, 有考虑过什么兄弟情吗, 有想到我不会死反而飞升了吗?你到底是有多大的脸,是个东西就往自己脸上贴。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没觉得好笑吗?”
溪熠摇摇头, 道:“唉, 皇弟,现如今你连皇兄都不喊我一声了。也罢, 都是我教育你用错方法了,你恨我也正常。但溪煜,你要知道,你身为皇家子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能只管自己一个人开心活着,我从小那么教育你,就是为了让你清楚自己的责任。”
“我当时杀你,实在是无奈之举,你风头过胜,朝中政局本就不稳定,一时间全倾你而去,我在这个皇位上如坐针毡,岌岌可危,要失去民心了。”溪熠伸手想摸溪熠的头,被他一把打开,只好垂下手,道,“皇弟,皇家就是如此残酷,所有危险都要在刚萌芽的时候斩断。”
当真是又当又立。
溪煜觉得在这么说下去,就要被溪熠泼成千古罪人了。立马打断了溪熠的话,道:“好了,停!我今日同你来不是说这些的,我是来告诉你,赶快将我的那些破庙全拆了,你要是想巩固你那狗屁皇权,得到民心,就快点拿那些钱去训练士兵,给边关将士们多拨点粮食,将希望寄托在神仙身上,屁用没有。”
溪熠却问:“他们拜了你半年多,日日夜夜香火不断,你难道没有一点想要帮他们的想法?”
溪煜冷声道:“溪熠,别在这里和我装傻,几十间庙一尊神像都没有,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溪熠道:“生气了?你的神像在重铸,在过两天就可以摆上去了。”
溪煜简直头疼,“我都说了不必了,你们都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宁肯信别人有能力帮助你,也不愿信自己。”
溪熠不予苟同道:“皇弟,如果每个人都和你想得那样,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强者和弱者?一个人断了腿,他想跑去看远方,除了求别人背着他,他还能怎么办?”
“我们说的不一样,我说的是,很多时候他们明明有能力解决,为什么还要原地不动等着求别人。”
溪煜知道他们两个的想法永远不可能统一,就算是吵到天昏地暗,两个人依然各执己见。
他打断道:“我不是什么神仙了,我本来就不想当,这破神仙爱谁当谁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边关帮你们撑个一时半载,剩下的你身为一国之主,自己想办法去吧。”
他这番话说得溪熠直摇头,有一种长辈对没出息小辈的无奈惋惜:“弟弟啊,你当真是太蠢了。”
“我乐意。”
千金难买我乐意。
溪煜最后送了溪熠一个白眼,飞身离开了。
溪熠一直目送着溪煜的背影,勾唇笑了起来,轻声道:“你不要有的是人要啊。”
-
溪煜现身一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传闻说他飞升了,那现在应当是神仙。
第一次见到啊……
活神仙!
许久未见过如此排山倒海的阵仗了,情况突然,溪煜也没准备好说辞应对,最后选择站在原地不动,静默地看他们。
“二皇子怎么不说话?”
“诶!当神仙了,性子能和从前一样吗?你看看这神情,你看看这身板,你再看看这气质,高贵冷艳的神仙啊!”
“你们看看,二皇子一来,今天天气都变好了呢!”
“是啊是啊!我们有救了!”
“战争快些结束吧!希望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能早日回家!”
……
另一边,神堂之后的院中,溪熠背着手,仰头欣赏着一排排纯金打造的神像,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突然有人快步跑来,在他身边单膝跪下抱拳汇报道:“成功将二皇子的行踪透露出去,现在二皇子被那些人截住了。”
溪熠点点头道:“很好,二皇子有说什么吗?”
黑衣人道:“二皇子说,自己辞去神位下凡,现在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
话音未落,溪熠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我都快忘记了,他今年才17岁。”
饶是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难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此他后悔了许久,若是他那时候换一种方式,后来的溪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难控制。
他那时候以为所有人都会为权利和压迫而折服,而现在,溪煜认为所有人都会为了美好和自由而奋斗。
谁管他啊?
溪熠侧过头,对面那尊神像,五官立体,组合在一起是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令人觉得十分亲切,可再细细看,眉眼间写满了精明,令人不知不觉多了几分信服和敬畏。
这尊神像,是他。
这里的所有神像,都是他。
溪熠道:“现在外面应当一片狼藉吧,适时开始说溪煜降灾而我是真神的话,切记,点到为止。”
迷信的人们喜欢寻找寓意来证明他们不切实际的猜想。
而这世界上一日要发生那么多事情,肯定能扯出一两件,但凡挂上钩了,那这个猜想就板上钉钉了。
到时候四处宣扬说——
哇!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
溪煜这次没走多远就到了边关,自从溪煜离开后,希予国再无得力将领,弩之国听闻了消息,乘胜追击,最后将他们逼到了这里,距离这里百里地外,就是皇城了。
所见都是新面孔,他们看到溪煜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只是死气沉沉地扒着稀薄的粥,在里面挑米吃。
溪煜并不在意,他去帐篷里转了一圈,主将也换人了,同溪煜讲了最近几战,还有目前军营的情况和规矩。讲完后,溪煜沉吟了一下,问了思考许久,却同方才所叮嘱毫无关联的话:“方南他们呢?”
“方将军他们……”主将饱经风霜的眼眸在溪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道,“方将军他们死了。”
死了?!
溪煜追问道:“战死的吗?”
主将摇摇头,道:“大概,是在二殿下飞升的那日死的。”
八个人,担忧溪煜的安危,尾随其后,亲眼见证了溪煜的飞升,然后,一齐被溪熠赶尽杀绝了?
溪熠口口声声为了国家为了国家,结果出了事,边关将领都一个不留全部杀害,根本没有在意若是失去了他们,希予国还能撑多久!
溪煜当真是不懂他了,他究竟想要什么?
国灭了他还坐个屁的皇位啊!
溪煜刚到没多久,新的一战开始了,溪煜和从前一样,拿着枪站在最前面,让身后众人距离他三尺距离,两方军队两两相望,风沙卷起尘土,气氛始终僵持,不知道对面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溪煜这次不是来玩的,他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失地夺回来,然后丢给溪熠,潇洒道:“我不欠你的了!”
过了良久,对面的人头开始动了,从中裂开一条缝,一骑着马的络腮胡壮汉慢慢悠悠出现在溪煜眼前。
尼玛操着浓重的口音喊他:“溪煜,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反悔吗?”
溪煜仰头看他:“反悔?”
尼玛笑着伸手向自己的胸口:“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还好我早有准备,你看看,这是我们当时谈判下来的字据,无条件给予我们五座城池,您还特地盖了章的,现在想起来了吗?”
溪煜一把抢过那张纸,纸上说写和尼玛所言分毫不差,那红色的将领印更是刺人眼睛。
如果方圆他们还在的话,一眼就知道这个肯定不是溪煜做的。
因为溪煜懒,任务做完就万事大吉,所以这个印章是他们八个轮流管的。
溪煜转过头,身后士兵们显然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他的眼神从震惊逐渐转为怨恨,其中不乏有家已经被弩之国占领,为了复仇出一口气的人,他们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撕了溪煜。
转变是一瞬间发生的。
而突然爆发却是积怨已久。
一直以来,溪煜在他们心里都是佑国护国的保护神,他们将所有希望压在溪煜身上,迫切地希望溪煜能帮助他们脱离困境。
他们把溪煜捧得比天还高,心里觉得溪煜是一定要感谢他们的,早晚会感谢他们的,不仅要感谢,而且这个谢礼必须要大,时间越久,他们心中对于谢礼的欲求也会越来越大。
但同时,因为溪煜长时间的不回应,他们也会产生怀疑。
人只有在利面前才会盲目,一旦不利己,他们可聪明地很。
若是溪煜做出了什么不合他们期望甚至是违背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去在意真假,希冀变成埋怨,埋怨爆发冲突,成为最佳的发泄口。
-
溪煜冲进皇城的时候,皇城已经乱了。
“他能是什么好人?辞去神位下凡,我看摆明了就是不想庇佑我们!”
“去边塞打仗就是做戏的借口吧,你看瘦成这幅模样,我给他一拳都得骨折。”
“我看啊,是根本没有飞升!”
“对啊,古往今来哪位人飞升不经历个什么众叛亲离,剥骨抽筋什么的,听闻他好像就睡了一觉,这种好事怎么落不到我头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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