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想扶傅红雪起来,被他避开了,她不再坚持,给傅红雪垫了一个垫子,伸手去把紫色外衫收起来。
“这是路小佳的衣服。”翠浓解释。
“路小佳……路小佳在哪?”
傅红雪想起发病倒在地上的时候时从上降下来、落在身上的薄薄一件外衫。他想起倒下之前一直站在一旁毫无动静的紫衣少年。
正是路小佳替他找来了柳东来,当年梅花庵故人之一。
“他走了。”叶开回答。
“嗯,路大哥应该是有自己的事情,很着急的样子,外衫被你拽着也来不及等你醒,就留在这里了。”丁灵琳补充道。
“我们可以下次见面的时候还他。”翠浓说。
傅红雪抬眼,把他们三个人看了一遍,然后垂下眼帘。
“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你这人什么态度啊,叶开一直关心着你,跟着你走了一路,帮你打听消息,你就是这种反应吗?”丁灵琳哼了一声。
“还有路大哥,我们虽然没有见到他,但是他也一直在帮你打听消息,你连谢都不谢一下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傅红雪冷冷地说。
“好了。”叶开拍拍丁灵琳的手臂。
“傅红雪,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叶开看着傅红雪说,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奇异的怜悯和痛苦。
翠浓看了看傅红雪,又看了看叶开,她攥紧了手中的外衫,但又很快松开。
丁灵琳先走了出去,翠浓便跟上,随后合上门,把空间留给两个少年。
“你不问我要说些什么吗?”
“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事实上,我要说的正是与你我都有关的事情。”
“我不觉得我会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要说我跟你是兄弟,你信吗?”
“兄弟?”傅红雪皱起眉,他想说怎么可能,你在开什么玩笑,但是他想到柳东来说的那些话,硬生生止住了原本滚到喉咙的话语。
“所以你跟我一路走,是想一同为父亲复仇?路小佳也是吗?”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路小佳倒不是,他是金陵路家……总之他跟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没有关系。”叶开本来想说路小佳是金陵路家的大少爷,但是他又想到路小佳跟丁灵琳相似的笑脸,便停下来了未说完的话,改变了话头。
“你想说什么,叶开。”
“我本来不想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因为我觉得说出来这件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它只会伤害到我们所有人。”
“但是路小佳说服了我,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很多了。”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我是指你说的这句话的前半句,柳东来也说是路小佳说服了他。我不觉得路小佳是一个很擅长说服别人的人,他若真想说服别人,那用他的剑比他说话要快。”
“不错,他不是一个很擅长说服别人的人,但是他是一个知道很多秘密的人。一个知道很多秘密的人,总是懂得用这些秘密去说服别人的。”
“有的时候我也很难相信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但是一想到我也得知了路小佳的一个秘密,我就难以问出口了。”
“因为我知道,无论他是说服柳东来也好,说服我也好,都不是用威胁和恶意去说服的,他是一个愿意替别人着想的人。”
傅红雪沉默不语,似是赞同叶开的话。
“傅红雪,我想要告诉你的事情就是,你并不是白天羽和花白凤的儿子。”
“你在说什么疯话!”傅红雪上前一把拽住叶开的衣襟。
叶开露出笑容,但是笑容跟他以往轻松的笑不一样,看起来很是凄凉。
他只是看着傅红雪,没有反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傅红雪,叶开说的就是实话,他不是一个会编造假话的人。
叶开沉默了一会,告诉了他关于他们身世的事情。关于白夫人买通稳婆调换孩子的事情,关于叶开是被谁抚养大、他的师父又是谁的故事。
傅红雪的脸色是惨白的。
但他坚持到了听叶开说完。
叶开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忍的,是凄凉的,是痛苦的,但是他仍旧说完了。傅红雪有知情的权利。
傅红雪今日本来已经发病过一次,他松开手,踉踉跄跄地退后,似要站不稳,叶开伸手想去扶他,被他避开了。他最终还是站住了,没有跌倒。
在花白凤的教育下,白天羽在他心中的形象是那样的伟大,那样的高岸,他在他心中几乎就是一个神!
就像花白凤所说的,傅红雪是复仇的神,为了复仇,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都是被允许的。
傅红雪这一路来也确实一心复仇,他追杀马空群,是问心无愧的。因为马空群背叛了自己的大哥。
但是柳东来的怨恨和诉说的过去叫傅红雪一时间难以接受,他无法相信自己崇敬的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然而,今天的打击对他来说还没有完,还没有彻底结束!
叶开说出的真相对他来说好像是被从悬崖上推下去了一样,他从高空跌落,身旁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脚下也没有可以踩的绳索。
他在这世间一时间只感觉空荡得可怕。
他是为自己的身世而感到骄傲的,因为他是白天羽的儿子。而现在事实告诉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其实是一个父母不详的孩子。
白天羽不是他的父亲,花白凤不是他的母亲,他是在为了别人家的父母报仇,他是在为了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而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傅红雪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发病了,以为马上就要跌倒了,但他没有,他摇摇晃晃的,但还是站在那里。
他抬眼看过去,看到的是叶开担忧、痛苦又歉疚的眼神。
“对不起,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可以恨我的。”
傅红雪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不恨你。”
“那你要走吗,或者说,你要我走吗,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我可以理解……”
“不。”傅红雪又摇摇头。
“我走。”他说。
傅红雪转身,他朝门口走去,他走路的姿势是那样的奇特,那样的笨拙。他推开门,丁灵琳和翠浓就在不远处,见他走了出来,看向他。
傅红雪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只是走,不停地走。
翠浓跟上了他。
丁灵琳跑回屋里,她本来是笑着的,可是看到叶开黯然的神情,她也变得担忧起来了。
“叶开,你还好吗?”
叶开朝她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他不好,还是在说他没事。
丁灵琳走近他,抱住他,像是依偎着他,依赖着他,又像是要给他一点安慰和温暖。
第64章 金鹏王朝(一)
路小佳在得到系统通知之后便急匆匆地走出来,到没人的地方,还没等他查看系统状态,一眨眼的功夫,就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看着周围跟先前完全不同的景象,翠绿的枝叶,鲜亮的小花和随风漂浮的柳絮。
路小佳失语片刻,看来这智障系统还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只是提前了一点时间通知他要换一个世界待着,这跟在死线之前增加其他工作有什么区别。
这有着死灰色眼睛的少年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继续走,往有人烟的地方走。
不管怎么说,他要先弄清楚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人在来到陌生的世界之后,便下意识会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路小佳也不例外。他来到了江南,打算把这段时间快些熬过去。
没等他想好接下来是要去哪个庙里睡觉,还是去山上住宿,系统就给他发布了任务。这次的任务还跟他身世的任务不一样,标了黄色的感叹号,非常醒目。
路小佳点开了感叹号,上面写了一段话,让路小佳梦回机场,就像等延误的航班一样。而且它跟延误航班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飞机一定延误了,但具体延误多久还不知道,反正只会更晚,不会提前。
【我们抱歉地通知您,系统目前无法调整穿越世界的频率和选择地点,但考虑到宿主的主观能动性和对诞生世界中事情解决的积极性,系统已为宿主申请临时任务,临时任务完成后宿主即刻可自助选择穿越世界。】
路小佳又点开临时任务描述,来看看这任务的全貌。
【临时任务:石中火】
【鸟栖鱼不动,月照夜江深。*】
【你忙碌了很久,边城的风沙滚滚留不住你,秋日凄凉的雨意也挽不回你。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岁月挽留你,挽留的主人也挽留不了如流水逝去的兄弟情义,挽留不回在阴谋诡计之下死去的无辜生命。你又能挽留住什么呢?
但即使如此,你也想回去,去竭尽所能地挽留你想留下的事物。
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
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万马堂不是一切事情的源头,但在边城万马堂叫这事情的轮盘开始转动,如水流从堤坝中涌出,奔流不息,没有回头路。
去吧,去到你前行的路上去,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
【任务目标:镶金兽首玛瑙玉石杯(现存于金鹏王朝财宝)】
【取得任务目标后提交系统,显示任务完成。】
路小佳看任务面板,这次临时任务应该是要拿到一个什么宝物,看上去不是很难的样子,不过现在路小佳也没有什么情报线索与金鹏王朝有关,所以一时间也不好评价这个任务的难度。
他决意先打探消息。
“要说江湖上的事情,与其在酒楼里打听,不如去找花七少爷问问。大家都知道,花少爷与那四条眉毛陆小凤是好友,陆小凤消息灵通,好友众多,又爱凑热闹,想来应该能打听到你想要的消息。”
“花少爷的小楼就在前面,客官您若是想去便去就是,他的家门不锁,总是敞开的,那里开满了花。他欢迎任何人去他的小楼,白天黑夜都行,花少爷脾气可好了。”小二在说的时候也很爽快,一方面是他得了路小佳的碎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已经是这里的人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说一两句算不得什么吃亏,还是他占了便宜。
路小佳听了之后没说什么,吃完饭直接就去了花满楼的小楼。
正如那小二所言,花满楼的小楼大门敞开着,门口没有护卫,路小佳还能闻到鲜花的香气从里面传来。
路小佳走进去,花满楼接待了他,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花满楼虽目盲,但待人如沐春风,不会叫人有丝毫的不愉快。
“你想托我找陆小凤打听一些事情?当然可以的,不过一般都是他来找我,所以你可能要等一等。”
路小佳自然表示没关系,他可以等。
“要住在小楼里吗?”花满楼发出邀请。
“那就麻烦了。”路小佳说。
“还没有问要怎么称呼你?”
“路小佳。”
“听上去你的名字跟陆小凤有些像,真是奇妙的巧合。”
“他是陆地的陆,我是道路的路。不过确实听起来很像。”
跟花满楼住在一起的感觉又跟住在冷血的大楼里的感受不太一样。
冷血忙于公务,早出晚归,大楼里又藏着许多兵器,诸葛神侯收藏的兵器并非寻常,凶寒之意颇深,见了血,又十足锋利。路小佳同兵器待在一起,自然也习惯了这份寒意和冰冷。
或者说,在汴京生活,一定要保持这份敏锐和锋利,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花满楼则是整日都待在自己的小楼里侍弄花草,对来到小楼的动物也从不驱赶,麻雀在屋檐上做窝,蝴蝶在花丛上飞舞,一派生机勃勃、岁月静好的景象。
时间在他这里仿佛是凝固的,外界的腥风血雨都不会沾染到这小楼的分毫。
但是花满楼又一副与人为善的做派,有人跑到小楼来躲避追杀,他提供伤药和庇护之处,有人来寻求帮助,他尽己所能。帮助他人对花满楼而言是快乐的,高兴的,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就像他为路小佳提供住所一样。
花满楼是一个与路小佳之前接触的人都不一样的人。这种轻松和温柔甚至感染到了路小佳,叫他从先前梅花庵旧事的压抑中摆脱出来些许。
“昨日和今日,我看这些花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你好像很开心的模样。”
花满楼笑了,他偏头看向路小佳,尽管他不太需要看,这对他来说更像是礼节性的一个动作。
“它们每日都是不一样的。”花满楼说。
“就像每日的你我与昨日又有了些许不同。”
“要试试修剪花吗?”花满楼问。
“除了杀人,我不太会其他的事情。我看你修剪吧,别把你的花草弄坏了。”
“好啊。”花满楼微微一笑。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纠正你,你并不是除了杀人以外什么都不会的,你还会做饭,前些日子你还叫我尝你的手艺,不是吗?我觉得味道很好。”
路小佳不作答,花满楼也不以为意,照常去照看他的花花草草。
这位花家的七少爷从未生过气,他并不全是善良的,偶尔遇到有宵小之辈想要来杀他,他也并不会优柔寡断,花满楼武功高强,流云飞袖使得绝妙,往往不需要路小佳出剑就可以制住,然后差人送去官府衙门。
花满楼不愿杀人,路小佳只会杀人,他出剑必要见血,所以他考虑到主人家的意愿,面对不速之客几乎从不出手,只在一旁看着。这其实是相当无礼的举动,不过花满楼很高兴,因为他明白路小佳不作为的含义。
他很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花满楼觉得这个听声音来说年纪不大的少年是一个很好的人。
路小佳待在小楼里的时候,其实很少移动,存在感稀薄到几乎没有。他在饮食上除了花生,没什么偏好,做饭调味还算清淡,花满楼觉得他应该也是江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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