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梨浅浅一笑，“我听说你今天做同传，肯定很累，特地来接你下班。”
林上清确实很累。
高梨探头望了一下外面的骚乱，“怎么了？”
“林方海癫痫发作从楼上摔下去。”林上清迟疑道，“你……不知道？”
高梨望着他的眼睛，正想撒谎，又心虚，只好坦白，“好吧，我知道。”
“为什么？”林上清其实心里有点猜测了，但还是问了出来。
高梨理直气壮，“谁让他过年那会儿欺负你！给他点教训！”说完，又怕他生气，软和下来，扯扯他的袖子，乖乖说，“我也没怎么样，而且也才二楼啊，不会摔死他的……”
林上清不想多说什么，这里人多眼杂，说多了对高梨也不利。
“走吧。”林上清叹了口气。
高梨见他没有怪自己，眼睛亮了，跟在他身后，拉着他的手撒娇，“你真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怪我。”
“没怪你。”林上清兴致不高，但想着他终归是为了自己，也没什么气可以生。
他今天没开车，工作完的状态也不适合开车，本打算打车回去，高梨来了，还真是省了他的事儿。
从这边可以看到救护车亮着灯，一路闪烁，往反方向的医院奔驰而去。
林上清默默攥拳，收回了视线。
高梨见他这样，知道他善良，手掌覆到他手背上，说，“你要是担心你哥，就去看看吧，媒体那边我去处理，不会有事的。”
林上清颓然，扭头朝他笑了一下，说，“没事，我不想去看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本来觉得自己应该要很高兴的，可现在一点劲都提不起来。”林上清淡淡说，自嘲道，“可能是太累了。”
高梨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下巴搁在他手掌里，像个讨赏的大狗。
“怎么了？要我撸你脑袋？”林上清开玩笑，觉得朝自己撒娇的人格外可爱，反手揉了揉他的头。
高梨眨眨眼，“不高兴没事，陪你的专属小狗玩一玩会让你开心起来。”
“哈哈……”林上清笑了，眼中却有化不开的疲惫。
高梨不由得后悔，“我以为让你看他出丑，你会很开心，我不该这样的，我该挑个别的场合……”
“没事，真的，跟你无关。”林上清忙安抚他，“你帮我出气我很高兴。”
“下次我会做得更好。”高梨抱着他的腰，蹭了蹭他颈边，“带你去玩好不好？不要哭着脸了，我好心疼。”
林上清不得不承认，这些甜言蜜语的情话，真的让他听得很开心很开心，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费心哄他，让他觉得自己被爱着。
被无条件爱着。
“谢谢你，但是我想休息，我们下次再出去玩好不好？”林上清摸摸他的背，跟他商量。
“啊，我忘了，你刚工作完。”高梨直起身躯，关切不已，“那你想吃什么，先订好，回去直接吃饭，然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嗯。”林上清点头。
高梨特地挑了一条红灯少、车辆稀疏的道路，虽然绕了一圈，但可以让林上清在车上好好休息。
林上清没吃几口饭就回房间睡了，睡得也很不安稳，翻来覆去，还梦魇了。
高梨本来在外面煮咖啡，时不时来查看他的状态。
梦魇的感觉好难受，林上清半梦半醒，可以清晰地听见他在外面舀咖啡豆，走来走去，还有一旁的水壶沸腾的声音。
但林上清动不了，想开口喊他，努力大声喊，可高梨压根听不见他的声音。
「小梨……」
林上清动弹不得，难受极了。
过了一会儿，高梨照例走进卧室，看见他状态不对，嘴唇翕动，喃喃些不成语句的呓语。
“上清哥？”高梨蹲下来，也没敢推他，怕刺激到，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腕，轻声喊，“做噩梦了吗？”
林上清这才醒过来，醒来的一瞬间，大口呼吸着。
“你怎么了？”高梨把他扶起来。
林上清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低哑，“刚刚梦魇了。”
高梨微怔，而后庆幸，“那还好我把你叫醒了，梦魇很难受吧。”
“嗯。谢谢。”林上清胡乱点头，呼吸还有些急促，他刚刚憋太久了，“我梦到自己从楼上掉下去了……”
高梨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就知道他为什么做噩梦。
“早知道这样，我不该当着你的面。”高梨声音满是懊悔。
林上清也不忍心他自责，沉默地思忖了一会儿，才叹道：“不是，其实是，小时候林方海就经常把我们叫到他的树屋去玩，我有点恐高，他还把我锁在树屋外面的台子上，我只能自己往下爬，往下爬的时候总害怕掉下来……”
“原来是这样。”高梨满眼心疼，忍不住把他揽进怀里，“那今天该让他从五楼往下掉。”
“说什么呢，五楼真会被警察查的。”林上清说。
他睡得并不好，但梦魇过，也不想继续睡了。
高梨跪在他床边的地毯上，抓着他的手，毫不在意地说，“不管，能让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行。”
“说什么傻话。”林上清抽回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哄人也要有个度，不能什么话都瞎说啊。”
高梨抿唇，撇嘴，本想申辩几句，但看着他憔悴面容，也不舍得跟他顶嘴了，“上清哥说得对。”
高梨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心疼了。
“你在煮咖啡？”林上清问。
“嗯。”高梨捏捏他的手掌，“你要不要起来尝尝？”
林上清反正也睡不着了，“好。”
高梨本来在尝试新的食谱，就也给他做了一杯。
“你以后这种事就少做，我怕扯太多，对你不利。”林上清喝了两口咖啡，语重心长地说。
“上清哥关心我啊？”高梨凑过去。
“是关心你。”林上清坦然承认，“所以，好好听话，好不好？”
高梨眼眸晶亮地看着他，盯着他的嘴唇一张一翕，想也不想，被勾引得只能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林上清被他炽热直白的眼神盯得面热，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你又害羞了，都不看我了。”高梨探头去看他的脸色。
“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林上清疑惑不已，“你不知道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可以吗？”
高梨笑起来，“看来你是真害羞了，我哥有见过你这一面吗？”
林上清觉得有点无语。
高梨审视他的面色，自信满满：“那看来是没有。”说完，直接执起他的手，低头在手背虔诚一吻：“我的荣幸。”
柔软微烫的触感，还带着咖啡的醇香，林上清不禁缩了一下手臂，不动声色把手抽回来。
“对了，你哥没事，就是手臂骨折了，算他福大命大。”高梨摸出手机，挨着他给他看：“不过他癫痫发作的消息已经上新闻了，还有视频，好好笑哦……”
林上清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闪光灯闪烁起来的时候，林方海发疯似的抽搐痉挛，整个人都没有了平日假扮出来的绅士风范，狼狈又惨淡。
忍不住轻蔑地笑了一下，心里想着他也有今天。
“我已经让盛荆盛理送了一束花和果篮去医院，以你的名义送的，”高梨握着他的手，细细叮嘱：“今天人多眼杂，没准有人知道你也在现场，你不去看受伤的哥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礼物送到了，人呢就说你也在骚乱中受了伤，要静养，就没有到现场，到时候如果有媒体打你电话，记得编好借口。”
林上清没想到他把事情前前后后都处理得这么圆满，还愣了一下，旋即点头：“好，知道了。”
“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高梨看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他在担心，不由得温柔解释：“跟你说实话吧，虽然我嘴上说得狠，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不会做出格的事，你可别真把我当成脑子有问题的傻x了。”
“真的吗？”林上清莞尔，顺势接话：“那你说喜欢我，也是嘴上说说？”
这话一问出来，林上清自己都愣了，他本只是心里想想，可这人越是对他好，他就越忍不住怀疑。
他的走神，也并非完全为了林方海，而是每一次看见高梨的反差，都忍不住在心里思量更多一些。
高梨歪着脑袋看他，嘴角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林上清只觉得自己已经够失态了，十分窘迫，抽回手，低声说：“我不知道。”
高梨看他这样，正想逗逗他，又见他目光失焦，虚虚地落在近处，好像真的若有所思，又有点不忍心了。
恰巧手机响了，高梨起身摸出手机看，一下子睁大眼睛，“我操。”
林上清抬头：“怎么了？”
“我哥给我发消息。”
“那怎么了？”
高梨默默把手机递给他看。
屏幕上，是一张偷拍角度的照片，正是他俩今天在楼梯间搂搂抱抱看热闹的样子。
高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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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到底有几分认真
坐在办公室里，高梨低着头，面前放着刚做好的咖啡。
高杨还在看文件，签好了递给秘书，让他拿走。
秘书走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兄弟两个了。
高梨抬头看他脸色，“哥……”
高杨放下钢笔，抬手揉了揉额角，满脸愁容，叹了一口气。
“……”听见这一声，高梨立马就闭嘴了，脑子里飞快运转着，想着无数种可行的借口。
要不说林上清也发病了，站不稳，所以他当时抱着他？但高梨不清楚哥哥到底收到了多少照片，万一还有别的角度的照片，拍到他笑得一脸甜蜜，这个借口就站不住脚啊……
高梨面色不改，脑子已经转烧了。
高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梨，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高梨打起十倍精神，认真听他的每一个语气，试图分析他到底什么意思。
“哥……是上清哥他做完同传，头晕，我就去接他回家，所以我就在那了。”
高梨十分谨慎，只说了一部分真相，也没有过多透露。
高杨抬头，越过桌子，目光落在他身上，“小梨，我问的不是这个。”
高梨心道不好，看来这次确实是兴师问罪的，不好糊弄了。
在他自己的乖巧人设和林上清之间权衡了一下，高梨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坦白了，“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照片是真的。”
高杨瞬间就啧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却还是压着情绪，“小梨，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不是要生你的气，我只是有点不明白。”
看见哥哥已经压着情绪，明明很震惊很不解，却还是好声好气跟自己说话，高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上清会十年如一日地喜欢他了。
脾气这么好，又那么温柔，温柔到高梨觉得欺骗他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他是觉得，自己被林上清惯得有点过分，惯得良心都长出来了。
他可是6岁就开始把哥哥骗进游泳池里的人。
“哥。”高梨低声说，“这事儿都是我不对，跟上清哥没有关系，你要是怪，就只怪我吧。”
“我怪——你这……”高杨有点语无伦次了，眸间都是担忧，“你不是之前还说，有喜欢的人了，还考虑谈婚论嫁……”
“就是他。”
“…什么？”高杨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梨垂眸，望着面前的咖啡杯，苦笑：“其实也不是……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他没有接受我，明确拒绝过我很多次，我一直纠缠他，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高杨本想说些什么，但高梨颓丧的样子让他有点惊讶，还是沉默了。
高梨抿了抿唇，克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绪，眼睛微红，抬眸时，却坚毅决绝，“哥，这次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公共场合……但我真的很担心上清哥，我不想他事业受到牵连，都是我的错，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你不要怪他，求你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高梨声音颤抖，沙哑，委屈又倔强，祈求哥哥不要苛刻于他爱的人，表演占八分，可高梨总觉得，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收缩，带出丝丝拉拉的疼痛。
高杨一看见他的眼泪，就有点心疼了，起身过去，把纸巾递给他，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唉。你这样哥哥也不好受，你向来都很懂事很沉稳，怎么就在这种事上……”
“我也不想，我也没办法。”高梨红着眼睛抬起头，眼泪蓄满眼眶，哭得我见犹怜，“我好喜欢他，哥哥，求求你……”
高杨还得反过来安慰他，“你别哭啊……我没有怪你们，主要是，主要是照片传出去不好，我只是怕对你们名誉有损，你也知道，家里那边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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