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行默默承受下所有的火气,最后提醒道:“马上六点了,要吃点东西吗?”
贺知行口中的六点不是早上六点,而是傍晚六点。快一整天没吃东西,睡着的时候不觉什么,但这会就开始感到胃部隐隐作痛了。
方霁没跟他客气,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我要吃白米饭,不要面食跟汉堡。”
贺知行说好,“出去吃还是我一会顺路给你带回来?”
“出去吃吧。”方霁也从床上下来,去找自己的衣服裤子,“躺的够久了,活动一下。”
第69章
他们这一觉真的睡得很久,似乎将最近这段时间欠下的觉都补了上来。
七年过去,S国有不少地方都进行了翻新,唯有某些经典地标和高大建筑依旧屹立不绝,烙刻着岁月长卷的记忆。
方霁到底在这里生活过一年,脑海里还保留着不少清晰的坐标。
他吃不惯当地居民的饮食,拉着贺知行去了一条唐人街,这里过去有着一家由一对华人夫妇经营的小餐馆。
他们过来的时候很幸运,店面尚未随着时间的洪流被取代。方霁拉着贺知行进去,味蕾在熟悉的菜肴中得到慰藉,满足感油然而生。
从餐馆出来,两人沿着附近的街道逛了一圈,在快十点时到药店买了消肿和活血化瘀的药回去。
三日后,两人订的同一班飞机票回国,座位并排相邻。
贺知行这几天除了陪方霁在S国四处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同时了解了关于杨氨那件事的详细经过。
先是车辆被强行截停,接着又是绑架、开枪,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个单挑出来,都是小说级别的存在。
“你事先有思考过杨氨会做出这些吗?”
国外不像国内对枪械管控严格,方霁此行真可谓是单枪匹马过来的,出事的时候除了时臻潭在身边,再没有第三个人。
他认识中的方霁,不像是会冒失莽撞、做毫无把握之事的人。
方霁沉默片刻,他清楚贺知行话里的另一层顾虑,而这些他之前就猜到了。
“其实我知道杨氨会主动找上来,因为我到S国的消息还是我故意透露给他的。”
杨氨说派了人盯着他,殊不知时臻潭早就查明了这一点,最后反被他们所用,让他放松对他们的警惕心,来一招引蛇出洞。
杨氨是一个自负又心浮气躁的人,过去还在他手下办事时便有迹可循。倘若发现了他即将采取行动对付他,绝对不可能被动地坐以待毙。
“他跟了我六年,表面上人模人样,但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简直太熟悉了。尤其发生挪用公司资金那件事后,更加让我确定了他的真面目。”
他本来以为提高员工福利待遇,严苛遵守劳动法行事,公司的员工就算不是对公司毫无怨气,至少也会顾念着昔日情谊,不会轻易做出背叛之事。
而他就是抱着这种天真和期待,一次次相信了杨氨,结果却养虎为患。
先是杨氨,再是赵平,接连两件事让他认清人性贪心不足的本质。
“时臻潭告诉我他有走私行为,但他在这件事上十分谨慎,我们这边尚且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我想要是他真通过绑架的方式来跟我见面,肯定不会选在我们已经查到的地方,那样太容易暴露位置,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进行走私交易的地方。”
尽管有不少赌的成分在里边,但事实表明运气的天秤偏向了他们。
前几天杨氨安置他的那个地下仓库,事后警方进行搜寻,发现了大量弹药和枪支,远远超出法定限度。
当时地表上还有一些杨氨雇佣来负责看守的人,由于是金钱关系,犯不着真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一见了警察,根本不需要严刑逼供,就立刻将知情的内容交代了干净以换自保。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你搭上的就是自己的命。”贺知行望着方霁,瞳孔深处泛起明显的后怕和不安。
对付杨氨的办法绝对不止一种,方霁却选择了最剑走偏锋的。
“为了对付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吗?”贺知行严肃问道,似乎难以理解。
方霁对上他的视线,心脏仿佛蓦然被人揪了一下似的,一时语塞,全然没了刚才分析时的冷静和从容。
他知道贺知行这回是真生气了。
贺知行这个人就犹如一道冰川下的暗流,外表冷漠至极,却永远不会真正凝结成冰。
他的冷静和理智,几乎达到了令人畏惧的地步,看起来不像自然法则铸就的正常生物,反而更接近于精密计算的机械产物,每一个动作、每个决定都透露着不容置疑的逻辑性。
好似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就算是山崩地裂、世界末日,他也能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方霁却在他脸上见到过太多次情绪波澜与失控。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乌什湾村,接着就是他出现应激反应那次。
口舌上的激烈争吵对于解决问题没有半点作用,贺知行的怒意从不在言语或面部表情上显露,它深埋心底,如同死火山下的岩浆,并不活跃,但不等同于无。
方霁承认他事先谋划了许多,设想了各种可能性,却唯独低估了杨氨同归于尽的勇气,没料到他在最后一刻会开枪。
当然,他最没想到的还是贺知行的出现。
“你认识我这么久,应该不会不清楚我的性格。”
方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这人小心眼、记仇、不肯吃亏,杨氨做出的事情足够我记恨他一辈子。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将他绳之以法,我就是做鬼,到了阴曹地府,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贺知行并不反对和批判他的报仇行为,相反,若是方霁愿意接受,他同样可以倾尽所能帮忙。
但他见不得方霁受伤,见不得他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如果是六个月前,你问我值不值得,我会肯定地告诉你‘值得’,如果是半个月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或许会在两个答案之间有所犹豫。”
方霁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澄净如山涧中悠悠的泉,却又浮出几分坚韧,“但如果你是想听我现在是怎么想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非常不值。”
甚至是后悔差点将贺知行牵连进来。
当一个人了无牵挂,那么苍茫天地间的一切繁华喧嚣,不过浮云掠影,可随时舍弃。
当一个人有了牵挂,那份依恋便会生长成根深蒂固的情愫,编织成无法割舍的纽带。
“为什么?”贺知行顺着他的话问。
或许他的心底是有一份猜测的,只是面对方霁,他总是缺乏去确定答案的勇气,正如这横距十一年的喜欢。
方霁明白他想听什么,低眸轻笑道:“大概是知道有个家伙将我当做了一块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要是我再有个什么好歹,他估计会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
“放心好了,我说过我很惜命的,不会再有第二次。”
贺知行闻言轻轻皱了下眉,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方霁很早之前就对他说了自己惜命,结果不还是为了促成一项合同,出去应酬喝得伶仃大醉。
方霁看出他眼底的怀疑,觉得这个话题再探讨下去就该变得危险了,轻咳一声转而道:“我记得你那栋小别墅离机场挺近的,贺大总裁今天能不能大发慈悲,下飞机后收养我这个落魄户一晚?”
贺知行听出他是在转移话题,尽管无可奈何,但也只能将此事翻页。
他正准备开口,方霁凑了过来,用仅他一人听见的声量道:“作为报酬,这次我可以自己动手扩。”
贺知行眸光一顿,宛若被定住的木头人般,全身上下失去了行动指令,久久未能回神。
方霁瞧见他耳尖上渐渐蔓延的绯红,不由得心生笑意,暗忖有时候调戏贺知行还挺有意思的,算是给枯燥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飞机上开了空调,方霁撩拨完人,拿了一件外套盖在身上,随后调整为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闭上双眼准备休息,徒留某位总裁的亲兄弟独自在一旁“兴奋”。
贺知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一会才终于勉强挪开视线。
-
随着杨氨被依法遣返,方霁的法律顾问倾力接手案件后续事宜,两人串联起先前搜集的所有证据,逐一提交法院,剩下的只需要耐心等候判决结果。
某日临睡前,无意间瞥见手机屏幕显示的日历,方霁这才惊觉再过两天就是跟甄均约定好的时间。
他答应了会去参加温泉度假村的开业。
正式开业这日,碧空万里,暖阳洒落林梢,斑驳陆离的光影交织于地面,形成一副天然画卷。
方霁白天公务缠身,所以只能下班后再过来帮忙捧场,上午的剪彩仪式自然是赶不上了,为此他提前给甄均发了消息进行解释。
“没事,正好晚上泡温泉更舒服,也可以放松一下方哥你劳累了一天的身体。”
“一定要记得来啊,我特意给你备了红酒~”
方霁感觉甄均现在的说话方式越来越肉麻了,光是这么两句不到二十秒的语音,就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泉度假村建在山脉的怀抱之中,选址独特,利用地理优势和人类智慧共同打造。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盘旋而上,翠绿浓荫间,隐约可见一片古韵悠悠的建筑群落。木质结构与石砌墙体相得益彰,散发着原始淳朴与精致艺术的双重韵味。
橘红色的晚霞在远方天边绽放,温柔覆盖万物,从距离目的地五百米的位置开始,道路两侧就有序地安装了指引灯。
方霁依据导航抵达对应位置,甫下车息,紧接而来一辆黑车映入眼帘。
方霁站着的位置只能看到车屁股,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谁瞧不见,却觉得这串车牌号和车型都有些眼熟。
不出三秒,他就在心底有了定论。
果不其然,贺知行迈着一双长腿从车上下来。褪去平日肃穆的正装,换上日常服装,依然散发着疏离冷峻的气息,但略减凌厉。
他的腕间佩戴着一块手表,与此前的款式不同,崭新的。
方霁却在看到那块手表时一愣,陷入短暂的不解。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款式的手表他也有一块,不常戴,却印象极深,正是蓝书柳上次托贺知行转带给他的礼物。
为什么贺知行也有?
是他事后又买了同款,还是当初阿姨挑选了两块?
贺知行朝这边走来,方霁道:“你怎么会过来?”
“今天不是正式开业吗?”贺知行顶着张不苟言笑的脸,风轻云淡道:“我来泡温泉。”
方霁无语地呵呵了一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第70章
方霁都不用猜,贺知行绝对是那晚听到他打电话的内容仍旧心有芥蒂,所有特意追来的。
从国内追到国外,现在回来了又继续,方霁就没见过像贺知行心胸这么狭窄的人。
除此之外,他到现在还忍着一股昨晚遗留下的火气。
从S国回来的后面几天里,他一直是住在贺知行家里。本来他只想住一晚就走,毕竟以贺知行那不经撩拨的永动机,要是他们真同居了,无异于自投罗网,第一个受不了的绝对是他。
可事实上他住了有四天,家里的洗衣机都快因为超负荷运转罢工。
谁说做0不累的,做0可太累了!尤其是当1还半天不出来的时候,次数上的差异真能要人命。
方霁想,今后谁要是再站着说话不腰疼,说0只是躺着享受,他高低得上去赏对方一丈红。
第五天,他实在吃不消了,趁着贺知行出去买早餐和新的消肿药,利落收拾完行李打车回家。
其实他挺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因为他前脚刚坐上出租车,和师傅报完地址,下一秒就看到贺知行提着东西出现在了小别墅门前。
本以为不住在一起后就能歇口气,晚上好好睡一觉,但他忘了另一件事:贺总的贴身内裤。
这段时间以来,他还是会每晚穿到贺知行的贴身内裤上去。
当然,除了对方不穿内裤的时候,就没有前面的“贴身”属性了。
但这样的时间很短暂,一般只有洗澡的时候,其余时间贺知行不可能真挂空挡。哪怕是一个人在家里,良好的家庭教养还是会令他往身上套个睡衣或者浴袍。
他才从小别墅离开不到二十四小时,当天晚上,也就是昨晚,某贺姓总裁又和他的五指来了一场亲密邂逅,并邀请了并不愿意加入其中的内裤。
方霁正是那个倒霉的后者。
以前他以为“夜/欲七次”是夸张的说法,现在来看,还是太保守了。
贺知行绝对是有性//瘾在身上的。
贺知行听见他的质问,脸不红心不跳地坦然道:“不信。”
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泡温泉,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所以没有再去掩饰或者辩解的必要。
方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仿佛所有的无奈都随着气息弥散在空气中。
他不想再去过分追究贺知行的粘人行为,或许这就是谈了恋爱后每个人必经的流程,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热恋期”,哪怕是贺知行这种冰山型人格亦不能幸免。
可能等再过一段时间,这股劲淡下来,贺执行就不会盯得那么紧了。
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可能再将人赶走。
“一会进去别乱说话,不知道怎么回就闭嘴,点头微笑,看我脸色行事。”方霁从车辆后备箱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下来。
好在他备了多份,能够将其中一份拿过来给贺知行装装样子。
今天毕竟是人家的开业日,中国传统文化中向来注重在大喜日子以送礼的方式表达美好祝福和良好意愿,总不能真空着手进去。
只是等他转过身,注意到贺知行竟然已经备了一份礼物。
方霁的视线落在那个不到巴掌大小的纸袋上,眼底浮出一抹怀疑:“你这里面装的该不会是砒霜或者手榴弹吧?”
他还记得两人不对付的事情,贺知行一直将甄均臆想为自己的情敌,所以介意甄均的存在,这一点方霁能够理解。
至于甄均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贺知行,方霁尚且无法完全确定,只好姑且视为“你讨厌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你”的幼稚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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