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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老萧应了一声。
拉着他进了前台服务区，老萧倚在柜台上和他交谈，一边给顾客结账，操作行云流水。
突然出现结账的顾客也没打断老萧的想法，递给顾客小票后，老萧偏头继续问。
“你还没说现在在哪个酒店呢？不好的话我联系几个老朋友照顾你一下，换个酒店工作。”
“一个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不用帮我。”
说到小地方，萧正青想起应默一望无垠的大庄园，讷讷地说。
要是应默在这里，估计免不了一阵白眼。
“行吧，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都比我强。”老萧轻叹一口气，也不再继续说了。
萧正青离家多年，习惯自己处理手上的所有事务和烂摊子，大多时间报喜不报忧，只会给家里定期打钱，补贴家用，除了之前突然上新闻丢失比赛资格，否则他总是不爱说的。
厨房出餐口探出母亲的一只手，把餐盘递到台上，又问道。
“诗施没和你一块回来吗？”
“没有，”萧正青不敢多说，只能敷衍道，“她最近有点忙，我不知道我回来了。”
母亲轻飘飘的应了一声，就去忙活手里的工作了。
店里的顾客繁多，夫妇二人半天没能闲下来，幸亏有两个小孩帮衬，才能勉强和他交流一阵。
应默雇来的小导游一上来就点了一份炸酱面，提出的条件也十分苛刻，一看就是对炸酱面很有讲究的北方人。
从一开始的面条要焯水，连细微的面里要放什么配菜都要问的一清二楚，还特意提出要用大碗来拌面，每一道工序都十分讲究，被店里的小孩一一应下，报告给厨房。
母亲一边擦手从后厨出来，一边指了指角落里对炸酱面颇有讲究的和他道：“那个是你的朋友？”
萧正青循着方向看去，瞧见坐在桌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小导游。
“那是我老板雇的司机，也是在当地留学的。”他低声解释道。
“你老板也来了？！”母亲怔在原地，立刻擦着手上的油渍，焦急地问，“那他怎么不进来，让你们都进来了？”
萧正青摇摇头，一字一句地告知给母亲，“他没说要进来。”
而且他有严重厌食症，远离食物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走进餐馆呢？
“胡闹，这是你老板，哪有让人家一个人留在车里的，人家是为了让咱们一家三口团圆的，就是客气客气，你真当回事了，走，去跟我把你老板请进来！”
母亲严词厉色地呵斥着他，颇有一种在餐馆里驯服手下的意思，她指了指门外，“在哪呢？带我去。”
他母亲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向来热情好客，因为这份情感，也在当地结识了不少朋友。
萧正青叹息一声，拿母亲没辙，又想起应默那副对什么都万分嫌弃的样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边降服不了母亲，一方面又无法劝服应默。
他被母亲生拉硬拽着重新回到车前，敲敲车窗，吵醒了在后座上正合着眼眸浅眠的应默。
应默本来一脸嫌弃地瞪他一眼，仿佛欠他几百万一般，直到瞥见他身侧站着的女士，神色顿时闪过一丝错愕，直接拉开车门。
“您就是阿青的老板呀？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有能力，哎哟，真是看不出来，阿青这孩子心眼实，听说您不进来，他就真的不往餐厅里请，外面昼夜温差大，晚上比较冷，您去屋子里坐坐？”
萧正青的母亲立刻笑眯眯地拉过应默的手心，关切地把人往餐厅里请。
听到这番话时，萧正青心中忐忑，平日里应默被人反复游说，就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脾气暴躁的张嘴就要骂人，要是碰上他母亲，应该是火药味十足。
可萧正青心中忐忑的画面没有出现，应默只是垂下眼帘，被母亲扯动的脚步顿了顿，神色略显迟钝，低声说道：“我就不进去了，阿姨你们多叙叙旧吧，萧正青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不用不用，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不用聊，不如您多和我说说国内的事呢，你们年轻人大多都懂上网，我们老家伙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过国内的事了。”
母亲又拉着他说了一句，将人往餐厅里请。
“不用了妈，他不喜欢油烟味……”萧正青在一旁尝试给应默解围，刚开口就被应默的声音打断。
应默抿抿惨淡的薄唇，突然开口应了一声：“那好吧。”
他这一句话让母亲伸手拍上他的后脑勺，低声骂道。
“关你什么事？”
然后给应默带路，两个人走在前面一同进入餐厅。
萧正青走在两人身后，心中顿感茫然。
往日里的应默连接触油烟味和饭菜味都会捂着嘴巴冲向卫生间大吐特吐，连食物都不沾一口，今天却十分异常，会跟着自己决心进入餐厅，而且他妈早就在厨房里工作半天，身上还有浓重的油烟味，甚至他还能闻到淡淡的葱姜蒜味。
嗅觉敏感的应默平时不接触这些，应该会比他更敏感一些，今天却仿佛嗅不到味道般，和母亲只身进入餐厅。
萧正青跟在应默身后，和他前后脚推开餐馆的门。
刚一开门，餐厅外携带进一阵风，正巧让中式饭菜的烟火味以及菜香扑面而来，萧正青下意识侧目望向应默。
应默的脸色在风吹向门外时，紧跟着一阵青白，那张本就苍白失血的脸色皱成一团，走进餐馆后，紧抿着惨淡的唇，看起来十分用力，似乎正在隐忍。
“……你没事吧？”
萧正青走在他身后，轻声细语地问道。
应默将门把手交到他手上，快步离开大门，听到他的疑问，小幅度的摇着头，似乎用力过猛，就会叫他立刻吐出来。
萧正青的手指和应默的手指偶然接触，应默手心里满是湿冷的汗渍，在铁质的门把手上滑过，都能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反观他摇头的那张脸，应默虽然嘴上说着没事，那张脸却不像没事的样子，青白的脸色仿佛不经意间就要晕过去，让人忧心忡忡。
母亲带领着他们在距离柜台最近的一处桌旁坐下，这张桌子一直都是给店里的员工吃饭用的，有时也用来放些杂物，今天则用来款待贵宾。
款待他的老板应默。
“快坐快坐！别客气！”母亲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让应默坐过来，“真是没想到，我们阿青的老板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能当老板，我这个餐馆就是一个小地方，平时卖点中国菜，外国人最喜欢的就是麻婆豆腐、烤鸭，您喜欢吃什么啊，我让后厨做点，现在这个时间段也该吃晚饭了，您平时那么照顾我家阿青，也没别的可以请您的，我们家都是适合外国人的创意菜，请您尝尝！”
母亲说的津津有味，萧正青坐在应默身边，却浑身冷汗，不停张望着应默的脸色，眼看着他的脸色从青白到透明，眼瞧着已经快到忍到尽头。
萧正青凑到他耳畔，低声询问：“那边有卫生间，你需要去吗？”
第35章 我和老板共同的秘密
“我……”
应默强忍下胸口翻涌的呕吐欲望，胸口起伏不定，耳畔骤然响起萧正青的话。
周围难闻的饭菜味夹杂在一起，难闻之至，令应默忍不住胃里翻搅成一团。
他的眸间满是水雾，萧正青就坐在他身边，分明近在咫尺，样貌却有些模糊，那张脸上是大片大片的色斑，看不见他的脸色如何，但是隐隐约约能听见他语调中的忧心。
“如果你想去卫生间的话，我陪你去，不用管我妈。”萧正青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耳畔，轻飘飘的，如同一阵微风，只不过他温热的呼吸靠近他，是牵连而起的热风。
萧正青仿佛恶魔，在深渊中发出哀嚎，吸引着他的欲望。
应默强撑的隐忍瞬间土崩瓦解，渐渐从他的体内抽离，他的身体不经意地颤抖着，唇角瑟瑟抖动着，虚弱地启唇，将眼前的一切尽数托付给萧正青。
他嘴里的一声“好”，让他全身的冷汗倒斗似的倾巢而出。
应默的身体里不知何时被灌输了一种名为“对萧正青的信任”的东西，不知道从何而来。
只是在这一刻，他将脊背尽数交由萧正青，强打起的精神化为乌有，他勉力站起身来，身上软绵绵的，险些重新栽回椅子上。
“妈，我和他去趟卫生间。”
一只温热的手透过单薄的布料，不着痕迹地托住他的后腰，足以让应默重新蓄力，站稳身体。
听到母亲应了一声，萧正青便带着应默跌跌撞撞走进卫生间。
萧家餐馆内的卫生间是男女通用的，在角落里塞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卫生间，用一扇门阻挡给卫生间和大厅的接壤。
这扇门刚被萧正青推开，应默跟着他迈进卫生间，眼前悄然发生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身体就如同倒栽葱一般摇摇欲坠，倒向地面。
应默体内的气力空了，他被萧正青单手捞起，靠在墙壁上，试图让他稳住身形。
眼前翻滚的金星令应默行动迟缓，身体又一次朝地面跌去。
可下一秒，喉咙里的异样窜上大脑，应默的身体凭空出现一股怪异的力量，俯身捂着嘴巴。
应默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脸色却憋得涨红，在隐忍的边缘徘徊。
萧正青立刻思维紧绷而起，揽过应默的身影，便进入一个单独的隔间。
瘦削的身影扑在马桶上，因为剧烈呕吐，应默无神的眼眸染上一层血红，眼尾也裹挟着淡淡的粉。
他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异响，胸口大幅度起伏，断断续续的喘息声犹如一只奄奄一息的野兽，在寻求帮助。
应默扑在马桶上的身躯下意识抖动着，仿佛快速的筛糠。
萧正青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应默有这样的场景，他还是吓了一跳。
应默的脸色如同鬼魅一般惨白，加上那同时在颤抖的四肢和身躯，犹如癫痫病人发病的前兆，令人遍体生寒，不觉间脊背发凉。
萧正青担心应默头晕，一个身形不稳，栽在独立卫生间的地板或者马桶上，磕到太阳穴，后果不堪设想，只能跟在应默身边。
狭小的独立卫生间里，塞着他和应默两个身影，着实有些拥挤，隐隐能感觉到应默身上的战栗，带动着他一同颤抖，晃得头晕。
应默下意识压抑着呕吐声，细碎的呕吐声被吞咽下一半，伏在马桶上抖了抖，便没了声响。
“没事吧？！”
萧正青没听到动静，连忙凑到应默身旁，把人扶起来。
他本以为应默一头栽在马桶上晕了，扶起来的瞬间撞见应默迷蒙的眼眸，浑身一滞。
应默那双眼里满是水雾，因为身体的颤抖，泪珠在小幅度波动下一跃而出，顺着他的眼眶滑落，涨红的脸被突如其来的泪滴点缀，看得萧正青的心脏紧缩。
一种心痛之感顺着脊背蔓延，呼吸紧跟着滞留了几秒。
应默惨白的脸色近乎透明，加上那瘦弱的骨骼没有壮实的肌肉作包裹，虚弱的弱柳扶风，只需一阵风就能让眼前这人烟消云散，这种破碎感不由让萧正青胆战心惊。
“要不，赶紧回酒店吧……”萧正青的声线有些颤，低声问他。
应默没有回答，微微摇头，意识还算清醒。
他又把头伸向马桶，喉结梗起，低声道：“你，出去等我……”
应默的声音弱的听不清，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气音。
萧正青想说不好，又想起应默一直不喜欢以虚弱的一面来面对他，他只能退出门去，站在独立卫生间的门外等他。
如果应默出来，虚弱的要倒下，他还能扶上一把。
萧正青站在卫生间外，隐约能听见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呕吐声，几分钟后，隔间的大门被拉开，应默扶着门，身形有些不稳地左摇右摆。
想要扶他，萧正青的手便被应默无情地拍开，手背上落上一个红手印。
应默扶着墙壁，自顾自走向盥洗池前，他一手撑住晃动的身体，另一只手接着龙头里流出的凉水，在苍白失血的脸颊上狠狠拍了两下，那张毫无人色的脸才换上健康的红润。
他站在水池旁，脑袋似乎有些晕眩，晃了晃脑袋。
萧正青站在镜子后的不远处，目光所及恰好能瞧见应默那张看似健康的脸，那张脸上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他越看越觉得这抹笑意十分别扭，出现在应默的脸颊上属实有些僵硬，渐渐的，他竟觉察出那抹笑意中有些奇怪，似乎像是苦笑。
“好了，我们回去陪阿姨吃饭吧。”
应默沙哑又虚弱的嗓音在卫生间里响起。
萧正青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瞬间睁大眼睛，目光投向应默的视野，又确定了一遍。
他在应默眼中看出了一丝确信。
萧正青却不敢相信，三观几乎被震碎。
应默刚才说什么，他说要陪我妈吃饭？
眼前的应默到底是不是应默，不会在什么时候被人调包了吧？
他这丝震惊落入应默的眼中，应默白了他一眼，用沙哑的嗓音骂道：“赶紧的，走不走？！”
萧正青惊醒，立刻应了两声，和应默走出卫生间。
他小心翼翼地把应默扶到座椅上，萧正青的母亲一贯热情，早就招呼了他爸老萧到厨房里炒菜去了。
“我让阿青的爸爸老萧去炒几个拿手好菜，阿青的爸爸当年也是法式主厨来的，还有些手艺，希望尚且宝刀未老，别被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年轻人拍倒在沙滩上……”
萧正青的母亲勾起唇角轻笑两声，一边和应默说着。
应默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低声附和着，渐渐的脑子有些迟钝起来，应和都变得难以为继。
一阵晕眩朝他骤然袭来，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应默心口跳动的心脏似乎都十分迟缓、僵持，胸口沉甸甸的，呼吸也开始费力。
不过两秒，应默便对这种感觉异常熟悉。
是过度呕吐后的突发性低血糖。
他颤抖着唇瓣，正想说些什么，他无力的手指就被迫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强迫，握住一个热源，他仿佛一个提线木偶，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就被人把什么东西灌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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