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
想到这里，应默没来由地又骂了他一句，把人从自己的脑海里剔出去。
可记忆却不归他管，推出去这份，那一份又重新挤进来。
他和萧正青的真心话大冒险里塞进了一个谎言——一个未被萧正青探究的谎言。
那是一个休闲的午后，和今天一样，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应默处理完公司合同，独自一人坐在洋楼上的阳台闭目养神，客厅里电视的声音被他调的很小，只为了随便听听当下的实事。
“少爷，您真的不吃饭吗？”一个新来的大厨从楼上探下身来，又一次询问着。
应默的肚子里饥肠辘辘，却没有半点胃口，一想到食物便觉得浑身搅成一团，骂了厨师几句，那人兴致缺缺地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偌大个洋楼又一次恢复平静，只能听见电视里小声的报道声。
今天的内容并不一样
往日这个时间点应该报一些资讯出来，这个电视台今天却不知为何，转播起了厨师比赛。
两个主持人严肃地报道着比赛实况。
“这个创新很大胆，之前闻所未闻，不过这场比赛参赛选手是用主办方事先准备好的主料，才完成多道菜品，这才是第一道，不急。”
“是的，这个比赛的赛制很严格，需要选拔出单人赛冠军和团队赛冠军，赛程近五小时，就是比创意菜的，把最完美的作品呈现给挑剔的评委，这道绿青鳕在他手上还是能呈现不一样的感觉，而且很考验摆盘的技巧，上面摆着的白色东西是什么，很好看，让人隔着屏幕都想尝一口。”
耳畔那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说着的内容，应默合着眼睛都能感受到胃里在翻搅。
他实在忍不住了，立刻睁开眼睛，准备换一个电视台。
蓦地一抬眼才看见自己不知道何时按错了台，正停在美食节目上，也怪不得电视里总是在说美食。
应默皱皱眉，压下内心的不爽，准备快速换台，找个别的节目。
电视屏幕却一瞬间停在美食频道的赛事转播上，一个中年男人带着白色厨师帽，帽沿很高，看起来都有二十多厘米的样子，在比赛现场十分显眼，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主厨。
格格不入的是，他是一个中国主厨。
那位主厨的眼神很是专注，正盯着面前七八个蛋挞一般大的托盘里，主持人说的绿青鳕似乎就是放在红玫瑰花瓣上的一团鱼糜，鱼糜上又摆放了一个棉花糖一样的物体，男人却在给整道菜作装饰，犹如对待一个艺术品一般，将薄荷叶小心翼翼地摆好，插放在白色的食物上面。
那张侧颜在镜头上意外的一闪而过，那半张脸平平无奇，只是偏古铜色的肌肤显得十分硬朗又坚毅，一眼望过去，越看越觉得耐人寻味，仿佛是哪个硬汉明星去演了一场厨师比赛的戏。
只是那一眼，面前的那份食物，引得应默突然来了兴趣。
他又重新跳回去，难得没被食物的感觉弄得胃里翻搅，反而异乎寻常的风平浪静，甚至有种想要吃的错觉。
这一跳回去，主持人就切到了赛后采访。
那只有侧颜半张脸的厨师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一众采访，其中有外国记者，也有国内记者，正在询问那人对这个菜品的研发故事，和概念理解。
他坐在椅子上轻笑一声，才开始和记者徐徐道来。
这人的容貌才映入应默的眼帘，电视屏幕的右下角明显写着大厨的名字。
他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眉眼温和，蕴含着万千星辰在其中，那张古铜色的肌肤丝毫不影响他的优雅气质。
他站在镜头前，一字一字用中文坚定地说着。
“我会让世界人知道，中国人也能做出全世界最顶级的西餐。”
那么一瞬间，他长身玉立，一字一顿的言语间，下颌线条跟着动弹着，轮廓深刻而清晰，甚至浑身上下在镜头前闪烁着光芒。
一个名字就谜一样打进应默的胸膛，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名叫萧正青。
之后，外面铺天盖地的报道，萧正青因为味觉失灵被驱逐出国家队。
应默端详着报道，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后来，萧正青遭遇挫折，来到了他的公司。
应默眨了眨眼，从往日的事里择出来。
他拜托助理定好的酒店住址就在洛杉矶的市中心，楼下满是熙熙攘攘的上班族，将路况堵的乱糟糟。
应默探身朝外看去，微风拂过他略长的鬓发，有点不舒服。
如果萧正青离开国家队，找到了新公司，不来公司里找他，他也许会专门派手下去联系他。
应默倚在窗口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萧正青上岗的第一天，端着做好的食物放在自己面前时，应默胃里如常的翻江倒海，才发觉似乎没什么用。
唯一有用的似乎是萧正青那张对他胃口的脸，对他而言还颇有用处。
他从来没有期盼过萧正青可以改变什么，对于应默而言，只是需要恰巧需要这么一个人而已。
只不过这份工作似乎对于萧正青来说十分重要。
应默想到这里，便觉得浑身身体僵硬，打开手机看了看自己存款上对一堆零，心情才舒畅了一些。
他的手机倏然间发出叮一声清脆的响动。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联系人发来的短信。
那是一条全是德语的内容，应默只是瞥了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熄灭了屏幕。
那屏幕上一闪而过，是David医生女助理的一条来信。
“你们到了吗？Dr.David 说研究可以随时开始。”
应默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才拉开房门，撞见萧正青正坐在茶几上吃着一碗……方便面，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样子。
整个酒店里的味道十分重，应默忍不住被这种重度香料味惹得胃里反酸，捂着嘴巴差点吐出来。
“你在这吃什么呢？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的房间里不允许出现味道很重的东西？！真恶心！复合香料味这么重，才会影响你的味觉吧？！”
应默说着，声音闷闷的，传入萧正青的耳中。
萧正青正看着一个小短剧，正看的上瘾，连忙把吃剩下的方便面掩盖好，塞进垃圾桶里隔绝味道。
“没什么，就是我忽然想念这一口了……”
第42章 老板又要作妖了
应默懒得理他，只率先走出酒店，然后打开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便觉得浑身上下心情舒畅不少，便伸手敲敲门。
“你收拾好东西，快一点，把我的房间里的味道清除干净，不然你今天就在这里睡，我去你的房间住！”
应默说话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还有回声回传而来。
萧正青连忙应下，收拾起房间里的东西，因为房间通风流畅的原因，屋子里的方便面就连他闻着都有点重，也不怪应默，只能晚点买个空气清新剂回来。
“我们准备去哪？”萧正青把垃圾收拾好，低声问道。
应默抬眸白了他一眼：“我们来米国的目的是什么来的？不是我住院这几天你一下子忘了吧？”
萧正青这才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回到米国探亲，而是应默带他来治病。
由于刚出院，应默的脸上是满脸倦色，因为身体里的酒精褪去，脸上没了红润，疲惫的样子让他脸色毫无血色可言。
萧正青有些忧心他的身体情况，却又看见应默那张鄙夷的脸时，没有出言阻拦。
Dr.David的研究所在距离酒店的不远处，没几分钟就到达了楼底下。
David医生先是给萧正青从头到尾做过一番身体检查，还做了一些颅内CT和核磁共振。
和助理探讨了几个数据，才给萧正青提出几个治疗方案。
“目前来看，国际上没有针对萧先生的手术后遗症导致味觉失灵做出什么治疗方案，最保守的就是采用一些药物治疗，但是需要持之以恒的用药，至于具体哪天恢复，我一直就说过萧先生的身体情况很复杂，所以我不确定，”David医生顿了顿，继续说着，“另外一种方案，就是尝试一下米国研发的特效药，是刺激神经的，根据颅内CT和核磁共振来判断，萧先生可能是因为上次手术导致味觉神经损伤，因此丧失部分味觉，目前神经元指数在2，可以服用特效药，指数维持到6-7左右，就可以采用手术，我重新提萧先生重新打开鼻腔，做神经移植术。”
萧正青浑身一阵寒毛倒竖，“国内的专家一向建议我保守治疗，开过很多药，我吃过都不管用，但是你说的手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David晃了晃那头卷毛，似乎有些自鸣得意，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让助理做翻译。
女助理那张嘴才徐徐开口：“David是说，他一直对神经学颇有研究，也做过几个案例，目前这些患者每个人都在一定程度的恢复，这个手术确实风险比较大，但是只要服用特效药，他能把风险降低到百分之二十左右，这应该也是萧先生唯一的机会，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如果碰到问题，手术立即停止，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吗？”应默倚靠在一旁的治疗床旁，紧锁着眉头，突然开口问道。
研究所里只有他一个声音，还有轰轰作响的机器声，David医生翻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动，助理则在一旁记录着交谈内容。
David听到他的疑问，立刻转过身去，朝应默解释：“我是一个医生，我会判断当下的风险，来确定患者是否可以动手术，这是我的责任，如果不可以动手术，我会宣告停止。”
得到许诺，应默那紧皱起的眉头才算松开，目光投向萧正青。
萧正青仍在沉思。
手术不可能全无风险，就算David打包票，但对于萧正青来说，完全是一个没有保证的风投。
萧正青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说道：“我想再考虑一下，或者你现在这里有什么合适我的药剂，我服用两天看看。”
David见他这般心思，朝助理努努嘴，助理放下正在记录的笔朝门外走去，不一会端着一个医疗盘走进来，那医疗盘上摆着七八个药瓶，写满了英文，都是专业名词。
萧正青没学过药物英语，一个都不认识。
“我听说你以前是参加国际烹饪比赛的大厨，味觉失灵很有可能和你的心理压力也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你要服用药物，可以尝试一下放松心情，也许会有不同的效果。”David医生重新查过那几个药瓶，从药瓶掏出一些，一一用纸张折起来，“这里面有维生素，还有活血化淤、通经络的药，不过你之前应该吃过中国版的，可以试试米国的，也许你的身体对这些药物产生抗体了，米国的药物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萧正青轻轻颔首，照着David医生的嘱托，助理把药物分门别类，一一交给萧正青。
应默独自一人走向门口，摸了摸口袋，神情中闪过一丝诧异，见他出来，才轻扯起唇角。
“你联系一下司机，我要出门去。”
上午应默刚从医院回来，下午便来到David医生的研究所，眼下暮色将近，晚霞在天际边浮现，这人却要说出门。
萧正青一时有些疑惑，“去哪？”
“David医生不是告诉你要放松心情吗，好不容易来一趟米国，难道不借机四处旅游一下吗？”应默漫不经心地开口，眼睛望着外面却亮闪闪的。
萧正青望着他惨白的脸色，紧拧起眉头。
“你的脸色不太好，真的不要紧吗，或者我们找个医院，去打个营养液？”
因为胃里一没有东西就会胃疼，应默住院这两天一直靠营养液度日，这下奔波一天不吃东西，很容易造成低血糖的症状。
眼下看着应默的感觉，似乎就神似之前在蹦极时低血糖的前兆。
应默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扫视过他：“萧正青，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纸糊的吗？”
难道不是吗？
萧正青侧头看着他，却不好意思说。
应默的脸色闪过一丝怒气，不一会却泄了气：“帮我问问David医生这里可以打吗？可以打的话就在这打，我累了。”
萧正青哦了一声，又扭头回去找女助理去了。
应默浑身脱力地倚靠在窗户旁，冷汗从骨头缝里瞬间溢出来，面前一阵黑一阵白，力气一点点消失殆尽，勉强撑住窗沿才稳住身体。
萧正青来回一趟太快，不一会就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那个女助理。
萧正青伸手搀扶过他的身体，不由叹息一声：“对于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在外奔波一天实在是不切实际，出院前，医生特意嘱托过你，希望你一天就去输一次营养液，因为你什么都不吃，体内缺少营养物质。”
“你能不能不要张嘴闭嘴就是说教？”应默被他教训的心烦意乱，“我是你老板，你只是个下属，我不需要逾矩的下属。”
“好，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萧正青这才默默松开手，“如果不需要我，那你自己走进去。”
应默心头的怒火奋然而起，紧咬着牙关，把心一横便道：“走就走！”
刚走两步，他能感受到自己眼前的光晕歪歪斜斜的，身体也不自主地跟着倾斜，一股晕眩让他站不稳，迅速向一旁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身体突然被萧正青稳住，拉着手腕带进了实验室。
“我的少爷，你什么时候可以不逞强？这该怎么说，放在我妹嘴里，你这就叫傲娇公主病。”
应默在椅子上坐下，面前花花白白的景象才算平和了些，隐隐能看到萧正青那眼眸里的无奈。
“你才逞强，你才傲娇，你才公主病！”他狠狠地剜了萧正青一眼，扭过头去，便瞧见女助理正弹出输液用的针管，应默便飞速从另一侧重新转回萧正青这头，“你少爷我再是公主病，也得叫王子病，而且这个病的称呼，是你们普通人才这么叫，我们要称之为娇贵。”
他说完，还不忘哼笑一声，得意洋洋的表情填满了他苍白的脸色。
萧正青：“……”
“骂人也会被当成好事……”萧正青低声喃喃着。
“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呢，别以为小声说我就听不……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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