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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着做什么，难道要我爷爷亲自来请你吗？”
应翰飞半边脸颊笑着，笑声也随着笑容发出来了，反倒是左半边脸颊紧紧绷着，看得人心里别扭。
应默收敛着神色，不自觉地循着应家老爷子的脸看，神色中能看出一丝黯淡神伤。
老爷子也感受到了脸上的不对劲，轻轻叹息一声。
萧正青觉察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对劲，即刻问道：“应先生找我是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应家老爷子微微思索着，“就是这段时间你和小默相处很久了，我一直想问你，他的厌食症有没有什么改善？”
提到“厌食症”这个字眼，应默的脸上有些可见的紧紧绷起，抿着唇没有说话。
“萧先生放心，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月期限，我不是苛责你，我只是想知道进展。”应翰飞语调放得轻柔，似乎真的不是想苛责萧正青。
他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咳嗽声，苍白的脸色难得攀上一层红润，恢复了一些以往的气色。
萧正青抿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件事。
他在应默身上花过心思，也想过积极面对，始终没有得到应默的配合，情况不好，他也没面子和老爷子解释，或者找借口。
见他垂头不语，老爷子瞬间了然，轻轻喘着气，继续说着。
“你应该了解，小默的厌食症是我的一块心病，他身边的心理医生和厨师我换了一批又一批，我本来觉得有的是时间陪他一起应对这个问题，可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是最难放下小默的事，万一有一天我……我应该和你说过，医生说，如果小默始终不吃东西，最多只能活七年，可现在四年时间过去了，三年后，小默就会因为全身器官衰竭死亡，你说如果你是我，你能放心吗……”
说到这里，他被掩在氧气面罩下的嘴唇抖了抖，发出一阵重重的的叹息。
萧正青怔在原地，扭头去看应默的脸色。
听见死亡这个字眼，应默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他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的似乎应老爷子嘴里在谈论的人并不是他。
甚至听到死亡，应默的眼底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
萧正青看得心惊胆战，隐隐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立刻从他奇怪的神色中飞快移开。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应家老爷子如此直白的谈论应默的病情。
上次老爷子也说过，应默最多活七年，他以为应默还有七年，殊不知那是应默整体的生命长度……
“根据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三年时间，难道让小默和我一起去死吗？他是我的孙子，才刚刚二十出头，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应家老爷子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苦闷的笑，“这个萧先生你懂吗？”
萧正青听得一头雾水，隐隐觉得应家老爷子有一种托孤的错觉。
他不明白应翰飞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话，便瞧见老爷子眼眸间闪过一抹淡淡的笑。
“萧先生，我明白你待在应默身边是有些委屈的，你这样的人本应该站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可惜命运和你我都开了个玩笑，小默和我说他找到你当他的大厨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是能改变他的人，我是个生意人，我的眼光向来不会错，所以我和你说的这番话，希望你可以帮我。”
第55章 老板改变了想法
萧正青怔然几秒，有些自愧不如。
虽然在当下的场景中他不该胡思乱想，但他的意识就是不由自主地到处乱飘。
他的脑子不由分说地闪过几个从前爱看的武侠剧的场景。
应翰飞在他面前的样子和武侠剧里的剧情重重叠叠，仿佛哪个名震江湖的武林人士去世前几秒，偶遇骨骼惊奇的主角，对着主角托孤或者托付无人继承的武学。
萧正青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应翰飞的神色中满是虚弱，眼底却含着一丝对他殷切的期盼，这种突然降临而来的使命感，令他的心脏沉甸甸的。
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他从前在国家队比赛时，最害怕的就是让人失望，比如队友和领队总会鼓励他——“你一定行，你肯定能成功！”
这种无形之中的鼓励，越能变化为萧正青内心无穷的压力。让他比赛时紧张、焦虑。
幸而每次他都能展现足够的水准，精准无误地拿下比赛的冠军，只不过面对别人突然施加来的信任，还是会不自觉地怀疑自己的能力。
“我努力吧。”
面对施加而来的压力，萧正青的脸颊僵了僵，凝望着应家老爷子的笑脸时，也勉强露出一抹笑意，思绪万千，不由自主地问自己——我真的能改变应默吗？
傍晚，应家老爷子因为体力不支，陷入沉寂的睡梦。
应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呆楞地望着应翰飞苍白的侧脸，床上的老爷子呼吸清浅，床边的心脏监测仪一切正常。
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
看他突然离开，萧正青也跟了走了出去。
他这一天一路跟着应默从LA飞回国，没吃什么东西，又因为担心应默的状态，神经紧绷了一天，加上缺觉，现在左侧头皮下的神经有点扯着疼，没多疼，就是有点折磨人。
刚来到医院时，窗外下着倾盆大雨，现下雨停了，因为天色昏暗，天边映照出一道不太明显的彩虹。
雨后的A市空气清新，应默便一溜烟走下楼，走到楼下的花园里，在花园的一处木质长廊里落座。
未干的水滴滴滴答答的从长廊的屋顶坠落而下，洒落在湿漉漉的地面水洼，木质长廊没有受到影响，木质长椅仍旧是干净的，只有身后的扶手被一些雨水斜洒而下时变得略有些潮湿。
天际的一束残留的阳光穿透云层，倾斜着洒在应默身上，在他白净苍白的脸色上徒添起一丝柔和。
傍晚要落未落的阳光似是暖融融的，温煦地落在他身上。
他轻轻合上眼帘，似是在享受。
萧正青在他身边落座，一想起应翰飞对他的托付，好不容易等到应默心情稍好一些。
他长叹息一声，徐徐说道：“我饿了。”
合眼应默突然耸起眉头，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话语横冲直撞着从嗓子里冲出来。
“我也没让你一直跟着我，和我说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他了解应默的脾气，这句话只会把旁人噎得背过气去。
萧正青不疾不徐地反问：“你不吃吗？”
“萧正青，你有完没完？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吧？！”
应默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直接骂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萧正青撇撇嘴，身体略微向身后的木质栏杆靠了靠，舒展着慵懒的身体，“你爷爷在病中，对我说的话，我不能不放在心上，一个人如果老是记挂一件事，是休息不好的，尤其是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正需要修养，如果他一直记挂你的身体，应该真的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应默垂下薄薄的眼皮，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架势。
“为了你爷爷的身体，你至少也要吃点。”
看起来应默听进去了，萧正青立刻添了把柴。
天边的光线逐渐阴暗，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走远了，只剩下天边淡红色的晚霞。
应默的神色透着些晦暗不明，他的唇齿微微张了张，半晌才发出一阵细微的回应。
“那你出门去买点爷爷能吃的东西回来吧。”
他的指尖被冻得青白，双手相互摩挲着，从长椅上微微欠身，倏忽间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萧正青微微颔首，见他要走回住院部，连忙问道。
“那你呢？”
应默脚步微顿，立在原地片刻，眉头紧锁着仿佛陷入了什么世纪难题。
他思考了良久，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几分，薄薄的嘴唇也褪了一层血色。
他按了按胸口，才缓缓开口，把难题丢给他：“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萧正青“哦”了一声，转身离开医院，开始挑选晚饭。
应家老爷子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状况理应受到严格的把控，萧正青在网上搜了一下，决定还是在街边的粥铺买了一碗生滚鱼片粥，应默也是刚刚进食，他只能买了两碗玉米*菜鸡肉粥，又担心应默不吃，他又买了一碗鲜肉小馄炖和蒸饺，提着晚餐回到了应家老爷子的病房。
应家老爷子的病房十分安静，萧正青回到病房门前，病房里静得只能听见里面滴滴的心脏监测仪的声音以及老爷子的时浅时重的呼吸声。
病房里没有开灯，楼道微弱的黄光照进病房里，隐约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他探头从玻璃往里望去，没有看见应默的身影，只有应家老爷子躺在病床上。
他在走廊里四下张望着，也没瞧见应默的身影。
萧正青推开门，决定把粥放进病房里，刚按开灯的开关，便听到一阵不满的啧啧声。
病房倏忽间亮起，萧正青把食物放在茶几上，循着声音看去。
应默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似乎正在睡觉。
身上一件白色衬衫，令他本就单薄的身躯和灰色皮质沙发几乎融为一体，也怪不得萧正青探身去找他的身影没有瞧见。
应默睡觉姿势怪异，巴掌大的脸埋在沙发的缝隙里，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他又把脑袋朝沙发缝隙里拱了拱，把他软趴趴的头发拱得凌乱不堪，半截手臂伸出沙发的边沿，衬衫的袖子朝臂弯褪去，露出他透明苍白的手腕，皮肤下的青紫色的脉络看得一清二楚，细弱的手腕不堪一握，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地板上，虽然是木质地板，他的指尖仍旧被冻得有些发白。
“醒醒，饭来了，起来吃饭。”
萧正青晃了晃他，把他的手从地面捞上来。
应默的身体大概是因为气血不足的原因，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可言，抓起他的手腕时冷的像是一块冰，握着有些冻手。
他刚把手臂塞进沙发上，沙发上的人就微微动了动，从诡异的姿势翻了个身，嘴里发出沉闷的哼一声，恍惚着从沙发上坐起来。
因为刚醒，应默慵懒地似是没骨头似的，歪歪斜斜朝一旁靠去，迷迷糊糊间，眼眸里暗含着水雾，意识朦胧掀了掀眼皮，也只是掀了掀，瞥了萧正青一眼。
眼皮就瞬间耷拉下去，似是又要睡去。
“你的晚餐买好了。”
萧正青打开包装袋，把晚餐一一从袋子里掏出来，清香的粥从盒子里飘出来，应默还在睡梦中，脸色就跟着变了变，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干呕。
这阵干呕刚冲出口，就被应默捂住嘴巴，压了下去。
这阵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床上沉睡着的应老爷子，他微微掀开眼帘，也嗅到了病房里弥漫的香甜的粥味，撑着身体便要起来些。
萧正青觉察到，立刻上前摇起床的角度来，足够让应翰飞半倚半靠的姿势，他才停下来。
料理好应老爷子，他才错过身去看应默。
应默在沙发上快速坐起，苍白的手背抵在唇瓣上，快速呼吸了两下，才松开了手背。
“买了什么？”
他说话带着点鼻音，手背撑着脸，目光朝他的方向投来。
萧正青能看到他眼色的水雾，由于突如其来的干呕，应默的脸颊没了血色，唇瓣却微微勾起，露出一副对他买来的食物感兴趣的感觉。
病床上的应翰飞也愣了几秒，目光落在应默脸上反复观察着，抖了抖唇：“小默，你……”
“你不想让我陪你一起吃饭？”应默掀掀眼皮，随意端着一碗手边的粥暖着手，朝应翰飞哼笑一声，“谁和你说我的厌食症没什么进步？我上次可是专门去吃过中餐的，不用你担心，对吧？”
应默倏忽间把目光投向萧正青，眉眼中暗含笑意，和他交换了一个神色。
萧正青反应半晌，似乎在这阵笑意盈盈的神情中，感受到一丝威胁的意味，才意识到应默说的是上次在他家的中餐厅吃饭的事。
“是……”他抿了抿唇，跟着应了一声，帮应默圆谎。
如果吃下去没有胃出血去急救就更好了。
萧正青自顾自在脑子里念叨着，把被应默抢进手边的粥挪开，换了另一碗，徐徐解释道。
“你拿的那碗是应先生的鱼片粥，不是你的。”
说着，他指了指应默面前那碗，把一旁的馄炖又往他手边推了推，“这碗玉米*菜鸡肉粥才是你的，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吃这碗馄炖，这里还有蒸饺。”
光是听到这堆菜名，应默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
他沉闷的应了一声，就撕开包装袋，用勺子缓缓舀起一勺粥，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见应默愿意和他吃饭，应翰飞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诧，随后便是惊喜，连说了几个好，立刻宽慰道：“你慢慢吃，吃不了就别难为自己！”
应默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一勺粥水塞进嘴里，很久才吃下一勺。
温热的粥进入食管，又滑进胃袋，未经怎么消化，便觉得一阵钝痛，连着胃里翻搅。
应默脸色跟着白了白，强忍着呼吸了几次，却勾起唇角笑了笑，夸赞道。
“这家店的粥还挺好吃的。”
“好吃就好，好吃就多吃点。”
应老爷子的眼角缓缓溢出湿漉漉的泪水，被他不着痕迹地擦去，也跟着应默多喝了半碗鱼片粥。
应默陪着应翰飞喝完半碗粥，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可精神头不错，和应老爷子谈笑风生，见到他神色中略显疲倦才找了借口离开病房。
萧正青收拾好病房里的食物包装盒，在应默后脚离开。
“哒”的一声撞上病房门时，应默的身影如同脱力般，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的墙壁，另一只手则捂着嘴巴，不住发出干呕，朝着公共卫生间跌跌撞撞奔去。
萧正青快步扶住他虚弱无力的身躯，应默整幅身体虚弱不堪，几乎挂在他的身上。
隔着衣服，萧正青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湿漉漉的冷汗。
应默苍白的唇瓣翕动着，一股脑冲向卫生间的隔间里，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呕吐，不用去看，只看应默无力蜷曲着的身躯，便知道他把胃里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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