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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默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的脸色有些红润，似乎是在睡眠中积攒来的热源，如今坐在餐桌前，整张脸都变得苍白不堪。
他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萧正青刚从餐盘边递上一只叉子，说时迟那时快，应默便捂着嘴巴，那张苍白的脸色变得透明，如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卫生间。
萧正青攥着叉子，想跟在他身后，又觉得不太合适，紧紧攥着叉子站在原地，望着那盘耗费心力筹备的绿青鳕，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罢了。”萧正青喃喃自语，他端起那盘绿青鳕，兀自朝厨房里走去。
应默压抑着的细碎呕声传入他的耳畔，萧正青心脏被狠戾的扎了一下，把餐盘丢进水池里，自己叉起鱼糜球，塞进嘴里，没忘了沾上旁边的玫瑰酱。
他刚把第二个鱼糜球塞进嘴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应默锁着眉头靠近厨房来。
“我的菜呢？”
应默的声线有些虚弱又悬浮，却茫然地望着他，那道菜大半个餐品已经进了萧正青的胃里，他不由冷睨一眼，夺过他手里的叉子，叉起一个鱼糜球，沾上粉红色的玫瑰酱，喉头滚动半晌，才将那颗鱼糜球吞下。
甜酸口的玫瑰酱夹杂着咸鲜的鱼糜闯进味蕾，咬动时还有流淌的汁水在嘴巴里爆开，鲜香味尽显。
应默的嘴巴嚼动半天，才勉强把嘴里的鱼糜球咽下去，他吞咽半天口水，开口赞扬：“很好吃。”
“如果吃不下就不用勉强，是我自作主张，非要让你试试的，剩下的我可以吃了。”
应默脸色苍白，有点难以下咽，萧正青有点难以情，低声安慰他，伸手便要夺过应默手里的叉子。
叉子被应默攥在手里，没有放开的迹象。
“你给我做的菜，为什么不给我吃？”应默锁着眉，不满地说道，“我哪句话告诉你我不想吃？”
萧正青顿时无言以对。
他确实没说过自己不吃，可每个动作都在展现对这道菜难以下咽的勉强，幸亏餐盘里没有多少鱼糜球。
萧正青担心应默吃不了，特意没做多少，剩余的几颗鱼糜球都被应默沾着玫瑰酱咽下胃里。
他刚吃完，便揉着胃腹，急喘两口气，仿佛胃袋里装着东西极度不适应，他的脸色迅速变得铁青，捂着薄粉的嘴唇，压抑了半天。
应默的厌食症大部分来源于心理作用，不去想也许就是最好的根治方法。
“既然你吃了我的食物，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萧正青灵光一现这个想法，知道他快吐了，挡住他的去路，倏忽间转移话题，“如果你不去考虑父母，不去考虑爷爷，你有什么梦想吗，或者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应默一脸错愕，掩着嘴唇陷入沉思，他拧着眉头，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难倒了，久久没有答复。
第71章 老板拍我帅照
“我也许会去非洲肯尼亚，听说动物大迁徙很有趣，但是好像不太安全。”
应默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着。
非洲大草原上，动物成排迁徙的画面，萧正青也只有在电视上的动物频道见过，着实壮观，如果能亲眼去看看，确实能了却一件心事。
只不过……萧正青瞄了一眼应默细皮嫩肉的样子，那张没几两肉的身体，本来就身虚体弱的样子，哪里能熬住非洲恶毒的蚊虫和酷暑？
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是个好地方，”萧正青挑挑眉，附和着说，“看完动物迁徙之后去看看东非大裂谷也不错，如果需要人结伴而行，可以考虑一下我。”
应默轻哼一声，没拿他的话当回事，只把叉子塞进他手里，便扭头离开厨房。
他似乎还是对厨房万分厌恶，一溜烟似的逃了。
不一会，萧正青收拾好餐盘，走出厨房时，还是听到应默呕吐的声响，他扶着门把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单手按着胃腹，胃里的食物都悉数送给了马桶。
食物在应默的肚子里好歹待了一阵，萧正青倒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抽出一张手纸递给他。
“其实吃饭没那么难吧？如果胃里抵抗就转移注意力，总能吃下去的，今天能在胃里装五分钟，以后食物就可以在胃里装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更长时间。”
应默微微喘着气，虚乏的身体靠在墙边，眼皮都无力抬起半分，微微翕动着嘴唇：“……是吗？”
萧正青耸耸肩，用淡然的口吻拽了句英文，“of course.”
折腾了这阵子，应默实在没了力气，只叫萧正青扶自己回床上，刚躺回床上便浑身蜷缩起来，捂着胃腹倒抽凉气。
吃东西艰难，吐出来更伤胃，可食物又不能不吃。
萧正青只能从行李箱里抠出两片胃药，专程给应默倒好热水，看着人服下胃药，才转头离开。
他这一顿饭，确实让应默的厌食症有了实质性的康复进程，只不过还没熬住两天，又被打回原形，萧正青连续郁闷两天，应默倒是乐得自在。
洛杉矶烈日炎炎，日光直射而下。
萧正青的手术在即，应默一大早便带着他来到实验室。
David医生说着要给萧正青做手术，却始终没见到人影，只有助手端着医用托盘，带着医用手套，浑身上下准备齐全，托盘里放着一支又粗又长的针管，推出一张折叠床，示意萧正青躺上来。
手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无论怎么说也是个掌控脑袋神经末梢的开颅手术。
萧正青平躺在床上，紧张地浑身紧绷，迟迟未敢松懈。
“David医生在手术室里准备手术用具，他交代我介绍一下这次手术的流程，首先，David医生之前给萧先生开的特效药是刺激神经元的药物，萧先生的神经元反射从5一路涨到9，临近手术阈值，才能手术，本次手术会采用局部麻醉，我会用这针麻醉针注射在神经干旁边，通过抑制神经的传导功能使机体的某一个部位痛觉消失，达到神经阻滞的目的，David医生会联合国际知名神经外科专家Aaron医生专门研究过你的病情，他们联合手术，替你修复神经元，达到修复味蕾功能的效果，虽然需要开颅，但只是一个小手术，不用紧张的，”助手从托盘上掏出一把备皮刀，继续解释，“我现在要帮萧先生剃到局部头发，全程手术预计在四个小时左右，术后需要在医院观察一到两周，注意加强消炎护理。”
助手虽然这么劝慰，David医生作为是国际知名耳鼻喉科专家，加上Aaron医生这名素未谋面的神经外科医生，虽然有了双重保险，但人脑部神经错综复杂，萧正青难免不会紧张。
他本就失去了味觉，如果因为手术失误影响其他神经……想到这里，萧正青哆嗦着身体，不敢细想。
“需要通知你父母吗？”应默的身体遮挡住窗口刺眼的光线，逆着光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他微微发颤的音色证明着他故作镇定的皮囊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备皮刀刮下他头顶的头发，头顶隐隐发亮，萧正青故作镇静，勾起淡淡笑意来。
“人家David医生不是说了小手术吗，餐厅平时很忙的，不用通知我父母，等我出来就好。”
应默微微颔首。
萧正青一头乌黑的短发，略微有些长，被备皮刀一层层刮掉，露出光洁的头皮，颇有一种日本武士道月代头的感觉，很是搞笑。
应默掩着嘴偷笑，萧正青还一脸不知所谓地疑惑张望着他。
“笑什么呢？”
应默微微摇头，掏出手机，对着他的头型就拍了一张“美照”。
——咔嚓。
应默的手机拍照的声音没关，落入萧正青耳中已经来不及了。
“应先生，偷拍我的照片，尤其是拍我的丑照，”萧正青一脸正色地解释着，“是侵犯我肖像权的行为，现在删掉还来得及，不然的话……”
应默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他那张月代头的照片，剃掉的头发却是如同日本武士道，不太好看。
应默却眯着眼睛，轻勾起淡淡的笑。
“怎么？原来厨师还有偶像包袱呢？”
萧正青：“……”
一错眼，他瞬间看到应默屏幕上显示的那个自己的新头型，不由觉得辣眼睛，立刻合紧眼帘，和助手打着商量。
“……要不给我都剃了呢？”
女助手鄙夷地望着他，似乎在说“你以为这是理发店吗”。
很快，萧正青企图改变发型的想法就被女助手扼杀在摇篮里。
他羞愧难当，也不敢睁眼去看自己的模样，只能合上眼眸，也不见为净，任由应默去了。
一针麻醉针在剃过头发后扎入萧正青的发顶，他的眼皮便沉重不堪，眼皮半张半合间，被女助手要推进手术室。
应默随着移动床，亦步亦趋地跟着。
萧正青见他习惯性地抿着唇瓣，那淡粉色的唇瓣被抿得隐隐发白，似乎比他还要紧张几分，有种产房外关爱妻子的暖心丈夫既视感。
萧正青费力地抬起手来，不经意间抓住应默的手腕，他明确感受到对方手心里泛滥起的冷汗，麻醉作祟，费力地开口安慰一句。
“手术很快，没必要紧张，我很快就出来了。”
应默微微颔首，望见萧正青被推进手术室时，心中荡漾起一阵古怪的不安感。
不是噩耗的前兆，是心脏某处缺了一块的虚空。
第72章 哪儿来的傻子？
米国的LA气候宜人，日头升高至天际中，万道金光灼烤着万物。
应默慵懒地坐在长椅上，脊背倚靠在靠背上，任由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照得身体暖融融的，他手指摩挲着手机机身，把玩着手机的边缘，手机屏幕不断亮起，一条接一条的微信消息出现在眼前。
【储柏：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储柏：别装死。】
【储柏：……大哥，你到处游山玩水，也不回我消息，不会明天拍拍屁股撤股了吧？】
手机的铃声又响了几声，储柏又找他商量一个公司旗下网红的商务合作问题，希望他能够帮忙言明利害关系，定夺一下。
应默锁紧眉头，被烦透了，划开手机屏幕，想要给储柏回复，心里却乱糟糟的，实在对工作提不起兴趣，又重新合上手机。
光滑的手机在他手里把玩着，手心里的冷汗一遍遍浸湿屏幕。
应默抿着唇，脑海里无数次播放萧正青进手术室前安慰他的言语还是不住身体颤栗。
自从萧正青和助手进了实验室，研究所内就异常安静，只有隐隐传来的仪器响动，似乎正从一门之隔的手术内传来。
嗡嗡——
储柏的电话突然打破沉寂。
应默觉察到自己的沉重的呼吸以及砰砰乱跳的心脏，成为整个研究所里最有吵闹的响动。
走近阳台，柔和的风吹得他微长的头发扎进眼睛，应默撩开碎发，接通电话。
储柏作为MCN公司的唯一合伙人，见应默失联似的，愤愤难平的情绪冲上头颅。
应默一接通电话，他便劈头盖脸直接道。
“应默，你他妈要放弃公司了是吗？三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你甘心吗？反正我不甘心！你丫就是个叛徒！”
微风拂过，冲散储柏那头骂骂咧咧的声音。
三年前，应默紧跟短视频初起的风潮开创国内屈指可数的MCN机构，储柏注资加入，与他一同挖掘短视频网红，那个时候储柏就是个一点就燃的炮仗筒，应对客户时惹出不少麻烦，也和应默起过不少摩擦，但胜在为人老实憨厚，还真客户吃储柏这一套，所以一直由他来负责应付客户。
应默也是个脾气差的，两人在公司里如同两只牙尖嘴利的老虎，性格过于相似，意见相左时就经常互相撕咬，胜在争吵后谁也不会过分介怀，便由此以往。
时过经年，储柏的性格被磨的平滑些，炮仗筒的特质在外不怎么显露了，对合作伙伴应默却展露无疑。
今天尚且如此。
“这话是什么意思？”应默疑惑。
储柏负气：“就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我听说了，你要继承家业了，咱们公司的烂摊子你不玩了是吧？是个男人你就大方承认，不用玩失踪这套！”
“我哪个字说不干了？”应默气极反笑，受够了储柏不受摆布的情绪，冷言解释道，“我现在在米国很忙，没空和你玩欲擒故纵这套，公司最近你先定夺，我回国后一周会去一趟公司开会，如果你不想让我聘个职业经理人的话，你就给我情绪稳定点，我不想回去继承家业，自己的公司就立刻倒闭。”
储柏那头气恼的喘息声被平息，徐徐开口。
“我知道了，不会再出那个女网红泡泡奶茶的舆论事故了，有什么事我会和你商量，你没跑路就好。”
他不提还好，应默一想起他签的那个名叫泡泡奶茶的女网红，带来的舆论风波让公司赔了三千万，就一个头两个大，立刻加紧提点他。
“嗯，你不适合签艺人，好好应酬，做好你的份内事。”
储家也是A市中赫赫有名的姓氏，储柏作为褚家的二少爷自小不在乎钱，没什么经商的天赋，也不需要继承家业，只是对应酬略通一二，褚家拿储柏的生意当作玩票，也不管，便铸就了他的性格。
应默和他互补一些，这几年一边赚钱，储柏一边赔钱，也不亏空，只是赚的不多，幸而两人也不缺钱，尚且保持在收支平衡的地步。
对储柏千叮咛万嘱咐后，应默挂断电话，和爷爷通过电话后，才回到手术室门口继续等待。
四个半小时后，助手果然推着病床上的萧正青如约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白大褂医生，医用口罩上湖蓝色的眼睛微微流转，其中一人正是David医生，另一位脸色疲倦的医生应该就是请来的神经外科专家Aaron医生。
他拽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眨巴着眼睛望着应默，嘴巴张成大大的O型，似乎见到应默的身影有些吃惊，湖蓝色的眼眸里闪着光芒。
“应先生，我忘了介绍，这位就是Aaron专家，神经外科的资深专家，”David医生挎住他的肩膀，徐徐解释，又手紧握成拳，轻锤着Aaron医生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动，“嘿，Aaron，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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