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无暇去关心这些,萧正青如逃似的,把应默丢给护士,一溜烟开车离开庄园。
他的心绪从未安宁过,越靠近应默,越是心脏乱跳,恐有非分之想。
应默迷迷糊糊从昏迷中掀开眼皮,撑起身体四下张望着,早已没了萧正青的影子,心脏不由空落落的。
哒哒哒。
卧房门被敲响,经常负责他看病的护士走进来,他还朝门外望了望。
护士觉察到他在找谁,连忙解释。
“少爷,那位先生已经走了很久了。”
应默垂下眼睑,喉结上下滚动,又自嘲般的嘴角扯起一个弧度。
“好,我知道了。”
他分明记得睡着的时候,故意攥着萧正青的衣角,可惜体力不支,还是让人跑了。
他发烧的热度刚降下温,浑身还有些发软,想下床也没力气,只能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吊针里的液体一点点进入他的体内。
想起萧正青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走了,应默有如兜头给自己浇了一盆凉水,身体不自觉地恐慌,那股越挫越勇的心气突然被浇灭。
萧正青喜欢他吗?
可以因他一声令下,在训练基地连衣服都没换,便风尘仆仆地赶来,脸上的关切不容忽视。
如果说分明喜欢他,可萧正青却走得踏实,甚至不愿等他醒来,还要忽视他的恳求。
应默神色稍愣,感受到了心中深藏的无力感,刚恢复好的一点精力和热情一起被抽干。
他还尚且摸不透萧正青的心。
应默只是颓废了一阵,隔了一天,又开始继续搞小动作。
他受邀参加了一起企业家行业酒会,说是酒会,不如说是行业内所有大佬云集于此,相互切磋探讨的场所。
应默刚下车便指挥了阿德开车回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只身进了酒会现场。
华丽的装饰亮起,场地内灯火辉煌,悠扬轻缓的演奏曲目飘散在现场各个角落,现场座无虚席,到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只玻璃高脚杯,浅玫瑰色液汁撞击着玻璃杯壁,特有的葡萄酒香气四溢。
应默刚走进会场,从服务员手里拿过一只香槟杯,便有人向他微微颔首,一边随意攀谈。
他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四下打量着需要进行交涉的人。
“小应总自从接手了老应总的产业,还算得心应手吧?”地中海男人晃着高脚杯,和他的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又悦耳的响动。
应默抿了一口香槟,谈笑着:“还可以吧,还需要您多帮衬,有什么好的计划可以一起合作。”
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另一个交际圈内,那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男人身上。
男人留着一头复古油头,身上高端定制的西装略有些休闲,正觥筹交错。
那坚毅又深邃的脸庞,古铜色肌肤,劲瘦有弧线的躯体,透着一股熟悉感。
“小应总想和季总聊聊?”
地中海男人循着他的视野看过去,轻笑着追问。
“他就是季总季成洲?”应默顿时愕然。
“是啊,”男人晃着杯子里的酒水,徐徐开口,“大概是小应总刚开始接触行业内的人,还没怎么接触过季总呢。”
对方所说的季总正是在A市睥睨房地产界的人物,白手起家,连续十年荣获A市十大杰出企业家。
应默早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未曾见过本人几面,总是记不清。
这下终于得见,倒叫他惊骇不已。
他蓦然间想起在心理诊疗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和安夜放肆接吻的人,原来正是季成洲。
季成洲站在人堆里,在交际中张弛有度,又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紧锁着眉头,也举着红酒杯,只是偶尔象征性地抿上一小口,似乎不屑于与众人多做接触,又把身边的助理指挥到前面挡酒。
哪像应默自己,连个特助和司机都没带出来。
他只是多关注了几眼,没多交涉,光是和其他人交涉,都让应默头皮发麻。
推杯换盏间,应默开始感受到一阵头昏脑胀,额角的经络都在疯狂跳动。
有点醉了。
他的脚步虚浮,周身感觉轻飘飘的,即将飞起,脸颊却是滚烫的,足够把萧正青叫来,在他脸上煮熟两个鸡蛋了。
应默酒量不佳,便以身体不好为由,准备提前离开。
他扫视过现场,发现没有遗漏的人,转身要走时却扫过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说熟悉也熟悉,说不熟悉也合情合理。
可那人却在同一瞬间朝着应默看来,只挑挑眉,便快步朝他走来。
“大外甥!”
他这一声叫喊,酒局上觥筹交错,正在交谈生意的企业家纷纷侧目看来。
应默抬腿要走,未及多走几步,就被那人拦下来。
“大外甥,看见舅舅走什么?也不打声招呼,不会是因为我离开了自家公司后,便和我一刀两断了吧?别忘了咱俩可是流的一条血脉。”
应默接手公司后,史建华被迫放权,带着几个重量级管理层离开公司,将本来安稳的公司搅得天翻地覆,加入了应家企业的对家公司。
史建华这次就应该是被老板派来出席活动的人员。
呸。
谁愿意和你一个血脉,要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找医生替史建华进行全身大换血。
这大型认亲现场的闹剧响起,便有不少人朝着应默的方向围了过来,纷纷和应默谈笑风生。
应默瞧见史建华就想吐,更没空应付现场其他人,只能摆摆手道。
“我一会还有下一场应酬,大家玩得开心,我就先走了。”
言罢,他便准备绕开史建华,离开宴会现场。
挡在应默面前的史建华,立刻发出啧啧两声,凑近审视了他的脸色:“我这个外甥啊,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是应该多休息,要是身体垮了,公司可就垮了啊……”
应默微微皱眉,一股无名怒火从两肋一下瞬间窜上来了,烧得脑子嗡嗡直响。
他深呼吸几口,试图平息怒火。
“是啊,多谢舅舅关心。”应默不想让外人看热闹,随口怼道,“舅舅你才应该好好努努力,争取给自家老板多做业绩,希望你不会再被裁出公司,继续重头再来。”
这一句气得史建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难看,早已没空搭理应默,咬牙切齿了一阵,才冷笑一声。
“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应默没理会他,只道:“恕不奉陪了,各位!”
“应默,你给我等着!!”
身后的史建华气得直跳脚,在宴会厅里大喊大叫。
他绕开史建华,快步迈出宴会厅,晃晃悠悠地走出宴会厅,便跌坐在酒店大厅门口的沙发上,没了力气。
风从门外吹进大厅,拂过应默的脸,头颅的血管猛烈收缩,醉意燃起,倏忽间窜上他的头颅,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脑袋也模糊一片,迟钝的仿佛锈住了,眼前也跟着发晕。
应默摸出手机,翻找了一阵通话记录,借着醉意,终于给萧正青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一通,他就直接开口道。
“——阿德,赶紧来接我。”
电话对面的萧正青愣了几秒,才狐疑问道:“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应默故意“啊”了一下,表现出一丝诧异。
“抱歉,我好像打错电话了,打到你那里去了……”
未及萧正青开口,他便借坡下驴,继续道:“可以麻烦你来接我一下吗?我头好晕,实在看不见手机通讯录里是谁了……”
萧正青沉吟片刻,似是没听见一般。
半晌,手机对面发出一声叹息,似是不满,又似无奈。
“打辆车也可以。”
应默愣了愣,脸色有些挂不住,复又嘀咕着。
“好晕,我走不动了……”
萧正青迟疑了一下,才淡淡开口:
“那你告诉我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应默偷笑一声,报了个位置,他稳妥地坐在酒店沙发上,双腿随意地上下交叠,等萧正青的出现。
这一刻,他只觉自己像下雨天里,公司里的女职员,各个等着男朋友来接。
这种感觉很微妙,雀跃又惊喜。
也难怪那群美女笑的灿烂。
第106章 “你没看出我是在追你?”
萧正青前脚刚迈下车,准备进酒店大厅接应默。
他把车停在酒店门口,还没等门童找他要钥匙,帮忙泊车,一眼便瞥见了被地灯照映下,倚靠在墙边的应默。
拂拂微风,吹动树叶在飞旋。
应默的身影被投射在路上,宽大的衣衫随风晃动着,衬出几分消瘦,仿若人影也摇摇欲坠。
灯柱的光影淡淡地向上照射,阴影和光的交织下,勾出应默的精细轮廓,细工笔似的,从脸庞到身影,由下至上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他那下半张脸。
阴翳的脸部被勾勒的深邃又迷人,他趁着酒意,脸颊酡红,欲醉非醉的模样,尖削的下巴勾起一丝淡然的笑,脖领处白衬衫的纽扣被解开,露出他光洁白皙的纤细脖颈,酒气夹杂着香水味,向他袭来。
萧正青刚朝他走去,便觉鼻尖一股耐人寻味的薰衣草香,清香淡雅,勾人魂魄。
“来啦?”他眸光中闪烁着笑意,倚在路灯杆子的身子向前伸了伸,略带怨怼地嘟囔道,“等你好一会了……”
应默本在酒店大厅坐了一阵,左等右等也不见萧正青开前几天那辆车出现,心中坐立不安,又不敢给萧正青打电话。
催的太紧,就不像醉酒了。
他本来也没喝几杯,压根没醉,借着酒劲上头,拨出这通电话,只等萧正青出现,还不能自己暴露。
“你没醉?”萧正青拉开车门,从驾驶位上下来,扫视他的脸颊,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酒醉后的应默不是这样。
他不是没见过,喝多了的应默比现在这样更为张扬,甚至更委屈,眸中暗含秋水,不像是眼前这副纨绔中带着笑意的样子。
应默一眼就被瞧出破绽,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脸色窘迫地开始发红。
“没有,你来的太慢,我酒都醒了……”
越往下说,越心虚。
萧正青叹息一声,也没多计较,指了指车,让他抓紧上车。
应默缄口不言,只能听话上车。
这场行业宴会,豪车把酒店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企业家来来往往,周围围堵着众多人。
萧正青的车停在酒店大门口,有点耽误别人的事,鸣笛声不停催促着他和应默离开。
应默赶紧坐上车,车一溜烟开出酒店,却突然被萧正青停在路边。
他的脸色被车仪表盘的微光照耀着,隐隐有些不好看,按下熄火键,车里唯一的光覆灭。
应默看不出他的情绪,屏气凝神片刻,强提一口气,轻笑一声问。
“怎么了这是?”
街灯微薄的光越进车窗,被贴的黑膜阻挡住多半,车里还是有些幽暗。
夜色在他心坎里,就仿佛困着一只未知的猛兽,不知从哪儿就足以窜出来。
应默有些心慌,拨开了车顶上的聚光顶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等着他说话。
萧正青抿了抿唇言语,表情紧绷着,张了张唇,突出的言语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甚至掺杂着冷意。
炎热的夏季里,这冷意化作锋利的冰碴儿砸在应默的心房处,有些钝痛。
“应默,我之前说过,我们可以尝试做朋友,但只是尝试。”
应默身体一僵,怔然:“所以你现在这是……”
“我还是接受不了我们当朋友这件事,在我这里,过去的事没那么轻易过去。”
灯光同时照着他们两人,彼此却各怀心事。
应默身处光明,心里却遍生寒意,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体,心头的肉似乎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剜空了一块,连着筋带着肉,血淋淋的往下滴血。
也不知是该庆幸萧正青没忘了过去,还是应该痛苦对方要和自己划开距离。
他的内心五味杂陈,苦涩像是一片暗淡的阴影,笼罩着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渗透他的每一寸肌肤。
“不是……”应默忍不住懊恼地摇摇头,叹息一声,“萧正青,你是木头吗?你没看出我是在追你吗,我不说你就权当不知道是吗?”
萧正青的表情逐渐僵硬,平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惶恐和狐疑,眸光对上他时,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
静止了几秒,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吞咽了下口水,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干哑地发紧。
“应少爷,你别玩我了,求求你了。”
应默也没想到他有这个反应。
他预想过每一个场景,温暖的、痛苦的、含蓄的。
和萧正青的重逢和告白在他心里从不用明说,更不用过分渲染,都足够坚定。
唯独没有想过现在的情景,和萧正青怔怔凝视着他的神情。
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攥住,剧烈的疼蔓延到应默的指尖,神色有些痛苦,他勉强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慌乱无措地解释着。
他直视着萧正青的一双眼,凄然地开口:“如果我说,我没有说笑呢?”
萧正青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后脑勺,坐在驾驶位上表情空荡荡的,垂着眸不知在思考什么,犹如一只困兽。
“我想想吧,你既然没喝醉,先走吧,给我留个空间。”
他低沉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传入应默的耳中,像是一道突然炸开天际的闪电,把应默的情绪搅得如暴风骤雨的天际般阴沉。
萧正青那张脸紧绷着没什么情绪,言语却把他往外推开。
应默深吸一口气,心里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攥着车门把手的手用力到发白,欲言又止。
“我……”
“我今天不想谈论这件事,改天吧。”萧正青蓦然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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