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姬冰雁留心不全是为了生意,那位原少庄主定然十分引人欣赏。
诸非相点点头,答应下来,他正巧也呆腻了。
“小僧和你一起去。”
第58章 隔壁小王他邻居(十七)
◎它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无争山庄坐立于太原之西,沉淀了三百年的时光,远望时令人心生感慨。
姬冰雁驻足片刻,扭头一看,诸非相正在小摊边问摊贩一个拨浪鼓卖几文钱。
他无言静看,半晌后诸非相摇着那支拨浪鼓朝他走来。
姬冰雁道:“大师童心未泯,甚好。”
诸非相道:“总好过那些风华正茂却板着脸的人。”
“……”
姬冰雁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索性跳过这个话题,问诸非相是否要立刻前去无争山庄。
诸非相摇摇头:“小僧在城中再转转,你若是去了记得为小僧留个房间。”
姬冰雁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让客人向主人替没有到的人要一个房间——这得脸皮多大才能做出这等事?
“诸大师,你要知道我们是来贺寿的,是客人。”姬冰雁道,“纵使你和我一路,不必递送贺礼,也不能这么对我。”
诸非相道:“那你的房间给小僧住。”
姬冰雁道:“我房间的地面倒是能让大师住。”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扭头便走,不欢而散。
诸非相倒真不担心自己没有地方住,姬冰雁说归说,但心思细,只要挂出诸非相的名头便能给他留下一间房。
至于他,难得有空来个新地方,自然要多转转。
诸非相摇着拨浪鼓慢悠悠地晃,他容貌出众,在傍晚时分昏暗的天色下依旧在闪闪发光。
街上人来人往,因为要为原庄主贺寿,城中人一眼望去皆是外地人,诸非相被人看见面容,吃了一惊,上前问候。
“诸大师——!”
诸非相回首,喊他的男子身着青衣,与一青衣女子并肩,两人走至他跟前时面上犹带惊喜的笑容。
诸非相也有些意外。
他在石林洞府中遇见过这两人,问清他们的来意后随手替人解了毒。
柳无眉本没有毒,但却坚持自己有毒,诸非相那时懒得和她掰扯,索性当真让她中了毒,又掏出解药,让她定时服用。
看样子毒解了。
诸非相视线在面色红润的柳无眉身上多停了一会儿。
李玉函道:“能在此处与大师相见实乃意外之喜,大师莫非也是受邀来参加原庄主的寿宴的吗?”
虽然他只是陪行,但这么说也不错。诸非相点了点头,他是受姬冰雁的邀请才来的。
李玉函对救了自己爱妻一命的诸非相分外感激,夫妻二人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
李玉函和柳无眉是拥翠山庄的少主人,而拥翠山庄的老庄主李观鱼和原东园则是故交,他二人随父亲一同来此,本来只是抱着为长辈贺寿的心思而来,却不成想遇见救命恩人。
之前在石林洞府时诸非相言语无情,虽给了解药只是让他们半信半疑地离开——因为那时诸非相来路不明,离开石林洞府的原因有一半时诸非相不留情面地赶人。然而离开石林洞府之后,柳无眉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吃了几日,竟当真有了好转的迹象。
痊愈之后柳无眉想向诸非相道谢,然而诸大师行踪诡秘,无人知晓他在何处,如今却在太原惊喜相逢,夫妻二人这一声道谢说得十分认真。
他们甚至还想邀请诸非相一起去无争山庄,路上聊些趣事,加深感情。
诸非相摇摇拨浪鼓,对他们表达了只想一个人转转的想法,夫妻二人这才遗憾离开,只道届时定会再次拜访,送上贺礼。
送上门来的礼物不要白不要,诸非相点点头,和两人分别,继续瞎逛。
天色微暗,诸非相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位垂首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人,两人擦肩而过,男人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诸非相走了两步,驻足回头,那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诸非相低头,腰际空荡荡,玉佩已不知所踪。
他对饰品没有特别的喜好,但玉佩……顾惜朝十五岁在他们相遇的那日送了他一枚玉佩,然而他无法随身带走,来到这个世界后对玉佩便有些在意起来。
被顺走的那枚玉佩不是替代品,可有可无,只是瞧它顺眼便佩在腰间,随时可以换下,然而拥有一枚玉佩,能让诸非相知道自己在某一个世界并非孤身一人。
诸非相忽然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视那枚玉佩。
他能刻出顾惜朝送他的那枚玉佩的纹路,原样复刻,然而出自他手的玉佩仅仅只是一枚玉佩,没有他所期望的重要含义。
诸非相没有跟上黑衣男人的步伐,行至一处高大房屋之下,纵身一跃,站在房顶举目眺望。
偷他玉佩的男人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头顶的数字令诸非相印象深刻,他的目光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掠过,有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姑娘好奇地望向他所在之处,就眨了眨眼的功夫,屋顶上的赤衣年轻人便消失不见。
他去了哪里?
那月白色衣衫的姑娘面露茫然,立了片刻,转头却瞧见身后身着赤衣的年轻人与她相隔一尺,对她展颜微笑,眸光如星。
姑娘吃了一惊,后退两步,道:“公子……?”
诸非相道:“施主为何如此吃惊?”
姑娘疑惑道:“我为何不能吃惊?公子……你是和尚么?为何叫我施主?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当然会吃惊了。”
诸非相道:“原来如此,施主技不如人,所以才会吃惊。小僧是看施主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这才上前搭话。”
忽然对一位陌生的姑娘说这番话,既莽撞又失礼,那姑娘鼻子一皱,茫然之余又感到难过:“我和公子才见了第一面……为何要如此咒我?”
诸非相气定神闲道:“非也,此乃忠告而非诅咒,想来施主不常思考,想岔了。”
姑娘瞪着他,动了动唇,一跺脚,转身走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遑论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茂龄姑娘。
诸非相对她的背影说了一句:“都说了你有血光之灾。”
那背影一滞,正要转身,手腕一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人扯进胡同里按在墙上,“她”反应过来,奋力挣扎,手腕却被紧紧攥着。
诸非相淡定道:“小僧只要一使劲,你就有血光之灾,要还是不要?”
“我若是不要呢?”
姑娘顿了顿,追着诸非相的话反问。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尤其是受人所擒,处境危险,手腕疼得像是要裂开,姑娘却依旧冷静。
诸非相歪了歪头:“怎么可能你说不要就不要呢?当然得付出代价,东西先还回来。”
此种境况再继续下去毫无益处,诸非相比他想得还要认真,那姑娘身上的力气一松,道:“你先松手。”
诸非相依言松手,姑娘从怀中摸出玉佩,诸非相拿回来,重新佩在腰间。
他摩挲着玉佩,闭上眼都能想起玉佩上的纹路。
胡同内很是寂静。
“……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司空摘星被诸非相的认真态度弄得心情复杂,确实是他技不如人,这血光之灾他无话可说,然而心里莫名地有几分歉意。
“对不住。”
诸非相这般人物确实令司空摘星想要结识,可他似乎选错了方法。
诸非相没有立刻回答他,昏暗的胡同里年轻人的轮廓犹如被定住般,显得十分僵硬。
“……没什么。”最终诸非相如此说道,语气在静夜中显得十分遥远,藏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情感,“是小僧太认真了,它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人,切切实实相处许久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一个“过客”并不足以概括他们之间的关系。
司空摘星看不清诸非相的面容,但从他压抑的回答中察觉到了什么,可方才已道过歉,此时摸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里太黑了,出去吧。”诸非相语气如常,“你叫什么?武功不错。
从诸非相的角度来看他确实只能算“武功不错。”
司空摘星想到自己与诸非相相比堪称迟钝的反应,以及无力的挣扎,心中很是忧郁。
“我叫司空摘星,大师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你是猴精?”
“……陆小鸡对你这么说的?”
“是。”
“……”
司空摘星心想,迟早要和陆小鸡一较高下。
两人走出胡同,外面天色已晚,灯火通明,诸非相神色如常,司空摘星对着灯火看去,年轻人笑意盈盈:“司空摘星——”
他一字一顿,喊出全名,司空摘星头皮一麻,便听诸非相接着道:“莫忘记你还未付出代价。”
司空摘星对他举起右手,手腕处一圈青紫色,义正言辞道:“这不是代价吗?”
诸非相眼一眯:“你要赖账?”
司空摘星昂首挺胸:“代价是代价,但大师还得给我买药钱。”
诸非相哼笑一声:“胆子不小,反正你需要买药钱,小僧倒不如给你添点真伤。你觉得如何?”
“……”司空摘星抬手,“不如何,大师知道我说的是玩笑话。”
两人才见面不久,言谈之间便有几分随意,司空摘星闻其名已久,始终未能得见,今日见了,认为诸非相并没有让他的期待落空。
确实是一位极有趣的人物。
“诸大师之前还在关外和快活王斗,怎的又跑来太原了?莫非也是参加原庄主的五十大寿?”司空摘星并没有收到请帖,他即使偷东西也没有打过去无争山庄的念头,反倒好奇诸非相和无争山庄有何种交情。
诸非相对他说得多一些:“小僧是受姬冰雁所邀而来,没有请帖。”
姬冰雁那铁公鸡?
司空摘星眼珠一转,问道:“是要为原少庄主看眼么?”
诸非相不置可否:“小僧还未曾见过那位原少庄主。”
司空摘星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意思是并不确定是否会为原少庄主治眼睛。
他之前遇见陆小凤,那家伙确实说过诸非相是在与花满楼相处几日之后忽然说能为花满楼治眼睛的。
司空摘星沉思,看来诸大师做事有一定程度上是据喜恶做事。
说话间两人已走至一宽阔处,诸非相问他道:“你一个人?”
司空摘星道:“非也——和我一同来的有受过诸大师恩惠的人。”
诸非相扬眉:“恩惠?”
司空摘星很爽快地给出答案:“天下扬名的盗帅楚留香——”
诸非相奇怪:“小僧救过他么?”
司空摘星否认:“没有,但你杀了石观音,让楚留香免于落到她手中受苦受难的境地,岂非恩惠?”
诸非相纠正他:“石观音不是死在小僧手里。”
“——我倒希望大师能纠正后一句。”
夜风捎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话语,两人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楚留香站在屋檐下,无奈地笑着。
楚留香和司空摘星并未收到请帖,原东园喜静,无争山庄久不入江湖,威严仍在,能被邀请之人都是许久以前的江湖前辈,以及无争山庄的生意伙伴。
“姬冰雁也来了?”楚留香得知诸非相是和姬冰雁一起前来之后面露惊之色,“他倒是什么机会都不错过,竟然将大师也请来了。”
诸非相道:“他供吃供喝,随他来一趟亏不了什么,你们又是为何来此?”
楚留香摸摸鼻子,苦笑着看向司空摘星,分外无奈道:“为了比试。”
司空摘星胸一挺:“他为盗帅,我为盗中之王,原则虽不同,但技术上总得一较高下。”
诸非相:“所以你们比的什么?”
司空摘星:“轻功。”
楚留香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盗人财物,但司空摘星是受委托或是随心情做事,比无可比,自然只能比拼轻功。
诸非相眨眨眼:“谁胜谁负?”
楚留香和司空摘星互看一眼。
司空摘星道:“我胜了。”
楚留香道:“但上回是我赢了。”
司空摘星瞪他,隐隐有火花闪动,楚留香神态自若,又接着道:“你我比试二百零三回,我胜一百零三回,你胜一百回。纵使你赢了,大体上来说我胜了。”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楚留香,江湖对你的赞扬比对大师还要夸张,这话你可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去说?”
他这一番话把楚留香和诸非相都挖苦一番,但两人若无其事,都是对身外评价毫不在意的主,楚留香只是淡然地微笑,然而这笑容落在司空摘星手中满是欠扁的得意。
诸非相饶有兴致地吃瓜,此间江湖人才辈出,彼此之间也是朋友,诸非相看得很是新奇。
三人谈得尽兴,便找了一家酒楼闲谈,而在无争山庄等着诸非相上山的姬冰雁望着布满繁星点点的夜空,额头青筋直跳。
走之前竟忘了问诸非相何时来……莫非诸非相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姬冰雁扶额,深觉头痛。
他已向原少庄主说过诸非相同行一事,少庄主善解人意,贴心地在姬冰雁的房间旁为诸非相留了一间房,纵使无争山庄客房不愁住,他对着少庄主那张笑意温和的脸依旧觉得很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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