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则的神经绷紧，神色冷峻，目不转睛盯着夏唯乐。
“我的情况很好，每次检查的数据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夏唯乐赶紧道，“医生都说我的胎象这么稳很难得，现在有你陪我，肯定会更稳定的。”
晋则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出声。
夏唯乐捧起他的脸，认真道：“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后天去问医生。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还没有傻到为了生一个孩子把自己赔进去的地步。”
“虽然医生说……我的情况，后面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是觉得这个宝宝来得很珍贵，也想尽力保全他。但我是不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毕竟得先保全自己才能创造生命，不是吗？”
晋则默默看着他，好半天才缓缓道：“你对我怎么不自私一点？”
“……”夏唯乐嘴唇微动，答不出来。
温情气氛僵下来大半，晋则嘴里蔓延着黑巧的苦涩。
“抱歉，”alpha垂眸调整情绪，按了按眉心，“事情都过去了，我不应该提。”
夏唯乐知道晋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坚持要离婚的事情。
这件事伤人太深，在心里形成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夏唯乐宁愿晋则时时刻刻挂在嘴边让他愧疚难过，而不是自己消化情绪憋在心里，一边恨他又忍不住爱他。
“晋则，你不是要恨我吗？”夏唯乐低声说，“你尽管来恨我好了，尽情恨，想怎么恨都可以，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接受，只要你恨完还爱我就好了。”
晋则没有接话，把下午茶吃完后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他们多年夫妻，就算晋则一言不发，夏唯乐也能从他此时的情绪中推测出想法。
晋则还是太爱他了，爱到舍不得恨他。
伤口没办法立即愈合，只能用时间淡化疼痛。
夏唯乐没有离开，一直待在办公室陪着晋则，他拿出ipad做着自己的事，背景音是键盘击打和晋则时不时的电话沟通，又或是斥责助理犯的错误。
这些动静让他很有安全感。
在助理第二次拿着重做的文件进来，晋则的一声“嗯”，让助理总算解脱，松气的叹息连夏唯乐都听到。
办公室门合上，偌大的空间恢复安静。
夏唯乐问：“你助理不是秦州吗？他人呢？”
“还在外地处理收尾工作，”晋则不抬眼地说，“我先回来的。”
夏唯乐转动着手中的pencil笔，又来了点儿灵感，在大致成形的图案上增加线条。
手机是这个时候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是个没有储存过的陌生号码，接起来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
夏唯乐下意识挂挂断，放松的身体紧绷一瞬，转头看向沉浸工作的男人。
没等夏唯乐松口气，相同的号码再次打进来，带着些誓不罢休的劲儿。
“晋则。”他嗓子有些干涩。
晋则：“怎么？”
“你爸爸给我打电话。”
晋则笔尖一顿，掀眸看他一眼，继续看文件。
夏唯乐问：“他知道我们……分开的事情吗？”
“知道。”
夏唯乐摸不清这个电话要不要接，犹豫再三，还是点了接通键。
介于他和晋则已经离婚，夏唯乐改掉称呼：“叔叔。”
“小夏，你是在忙吗？”晋则的omega爸爸性格温柔，声音一如既往亲和，礼貌询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夏唯乐清了清嗓：“我不忙，您有事儿吗？”
晋爸似乎有些为难，“我是想问问，晋则有联系过你吗？”
夏唯乐摸不清楚情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晋爸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系过我们，也没有回家，打电话不接，前几天我们去他公司也没找到人。所以……想来问问你。”
夏唯乐的阴暗缓慢生长，一股报复的痛快感萦绕心头，“叔叔，您不该给我打这个电话。也许您还不知道，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晋爸有些尴尬，“我知道。但……”
“叔叔，晋则是您的儿子，连您都联系不上，我这个前妻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夏唯乐客气而疏离，“如果您想从我这里探消息，那让您失望了，我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他直接挂掉电话，平复一阵情绪。
晋则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处理完一份文件，签字合上再放到一旁，拿起下一份继续看。
他像是没听到夏唯乐的通话，也不在意夏唯乐对自己爸爸的态度。
良久，夏唯乐开口问：“你和你家人，怎么闹成这样？”
晋则反问：“重要吗？”
漠然的语气让夏唯乐一哽，“你不说就算了。”
“说不说不重要，”晋则看向夏唯乐，沉甸甸的视线蕴含着锐利，不紧不慢道，“就像你同样没有告诉过我，我父母私下和你谈过多次。不是吗？”
第18章
晋则一句话让夏唯乐彻底说不出话。
其实不是很多次，是经常。
刚结婚那几年还好，父母想着小两口都年轻，过几年二人世界没什么不好，但随着日子渐渐变长，这些年夏唯乐的情期都是两人一起度过，却迟迟没有好消息，晋则口里的“避孕”、“还要继续过二人世界”的借口已经没有作用。
情期中的omega受孕概率是百分百的，晋则和爸爸们迟迟抱不上孙子，虽然他们无意催促，可还是不免奇怪。
大概是第六年的时候，他们开始私下找夏唯乐询问是否有身体原因，出于好意想推荐医生检查。
但夏唯乐的决然拒绝加重他们的疑虑，晋则对于不要小孩的决绝态度也很奇怪。
现在年轻人想法多，丁克群体不是没有，但一般恩爱夫妻还是会选择要一个小孩，这是二人生命的连接，晋则和夏唯乐既没有感情问题，也没有经济方面的困扰。
身为父母，他们实在想不通结婚多年还在避孕的原因。
晋则的alpha父亲在医院有点人脉，托人把六年前小夫夫的婚检报告找出来。
这下原因真相大白。
虽然他们没有对夏唯乐有责怪，可一次次心平气和的谈话压力并没有小多少。
夏唯乐年轻的时候只以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两人相爱就可以战胜一切，跨越荆棘和坎坷，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但结婚多年，让他知道结婚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不会和父母产生分歧或是困扰那是孤儿才有的待遇。
他们的父母都健在，不论怎么样独立自我，始终会有这一层压力。
后面两年夏唯乐承受很多外界无形的影响和自我怀疑，结婚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避孕过，每次情期抵死缠绵却从没有怀孕的迹象。
也不是说他有多想怀孕，是时间久了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明明报告上只是说不易怀孕，为什么就真的毫无希望？
他们已经不是新婚燕尔的夫夫了，快十年时间的确可以生个孩子玩一玩，给日复一日的生活增加一些调味剂。
可一次次事与愿违的失落在面对晋则父母的询问下，更加放大崩溃。
夏唯乐坚持离婚并不是只为没有孩子，晋则父母的态度才是压垮他的最后稻草。
晋则平静注视夏唯乐，淡淡开口：“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看着活泼开朗可遇到事情只知道藏在心里。不告诉我父母找你，也不说他们看到你婚检报告的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不想勉强，那我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不是的，”夏唯乐觉得有些窒息，“我不说是不想你压力大，你每次从你父母那边回来心情都很差，你是我的alpha，我能不知道你的情绪吗？”
“可你也是我的omega。”晋则一句话就把夏唯乐的话顶回来，“你觉得我能不能感受到你的情绪？”
夏唯乐一愣，望着晋则乌黑又冷漠的双眼，像打翻调料罐似的，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只能感受到无尽的酸涩。
一旦陷入情绪中，对于外界的感知都会很迟钝。
夏唯乐当时一心沉浸在离婚的念头里，设身处地为晋则着想，觉得目前的情况二人分开才是对的。
可他忘了，信息素是相连的。
在标记和相处多年的双重buff下，晋则同样非常清楚夏唯乐的情绪和想法。
【“这些年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既然离婚是你想要的，我给。”】
这句话在夏唯乐的脑中炸开，眼眶一下子红了。
晋则冷冽气场柔和下来，心中的抽痛令他没办法继续冷面，起身走过去在夏唯乐面前蹲下。
“夏唯乐，以前我觉得你有事儿藏在心里这点不算大事，只要我愿意沟通，总能把你想法逼出来，但这次离婚让我意识倒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逼你开口的。”晋则的信息素温柔将夏唯乐包裹，“所以不沟通的结果，你满意吗？”
夏唯乐用力摇头，心悸蔓上一波波酸痛，“我会改正，晋则，你盯着我，我一定会改正的。”
晋则问：“那你告诉我，我父母都找你说什么？”
“……”夏唯乐抿唇，前一秒还信誓旦旦的态度变得犹豫。
“又不说了？”
“不是，”夏唯乐主动去握晋则的手，“过去事情再提没有意义，而且你已经和你父母的矛盾这么深，又何必再说那些惹你不痛快呢？”
“那你呢？”晋则盯着夏唯乐，“你当时的不痛快能找谁负责？”
夏唯乐看着alpha，俯身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男人的颈间，馥郁温和的麝香萦绕鼻尖，是安抚情绪最好的良药。
“……”晋则太清楚夏唯乐的手段，“别撒娇。”
夏唯乐小声说：“我没有。”
爱人在怀，晋则不得不收起冷硬的一面，沉默半晌后，嗓音比刚才更沉几分，“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既然来了，在确保你的健康平安的情况下我会好好爱他。但即便没有他，也不会影响离婚后我去找你，夏唯乐，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夏唯乐忙不迭地点。
晋则有些用力地捏着他的脸，看到嘴角的伤口又卸掉力气，“每次跟你说这些答得倒是快，结果下次还是犯。”
“不会了，这次真的不会。”夏唯乐捧着晋则脸反复亲，“以后你看我表现，我要是再藏事儿、再自以为是较真儿，你就……”
晋则等一阵不见下文，面无表情问：“就怎样？”
夏唯乐找不出什么很好的方案，只能说一个最直白的，“你就打我吧。”
晋则挑眉。
“狠狠抽我，”夏唯乐很认真地说，“把我抽醒，抽得我没有精力去想乱七八糟事情。”
晋则倏尔笑起来，眸底闪过一丝玩味，“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去民政局之前那几天，你是不是挺享受对你粗暴的？上瘾了？”
那几天的画面浮现脑海，夏唯乐手腕、脚踝和脖子的红印半个月完全消掉，是这一年多的日子里唯一一次抛开所有顾虑滚在一起。
两个人化为原始的野兽，抛开时间忘记一切，大汗淋漓酣畅痛快，虽然心有芥蒂，但契合程度宛如刚热恋那会儿。
夏唯乐想起自己的糗态，后知后觉有些崩溃，闭眼忍下难堪：“我没有！”
“孩子都是这么有的，你还说没有？”晋则似笑非笑，揉着夏唯乐发热的耳垂，“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不然也至于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才第一次满足你。”
夏唯乐不是脸皮薄的人，主要是那几天发生得太超乎他的认知，是想都不能想的程度。
他捂着晋则的嘴，恼火道：“你闭嘴！”
alpha无声勾唇，扯下夏唯乐的手仰头吻住他，舌尖不客气挑开齿关，缠绵而深入。
夏唯乐僵硬的身子软下来，自上而下的角度刚好方便搂着男人的脖子回应。
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黏腻的接吻水声，看了一半的文件摊在桌上无人问津，信息素由淡转浓，麝香和山茶没有芥蒂地交融在一处，缱绻缠绵，无所顾忌地扩散，直至充盈整个空间。
第19章
后面的孕检复查晋则要陪着夏唯乐一起去，可夏唯乐看到晋则的行程计划表，那天晋则本来一个会，表示可以自己去，只抽血做个最常规的检查，没有必要因为这个事情耽误工作。
可能之前都是夏唯乐自己去的，并不觉得这是多大件事儿，但这对晋则的意义不一样，伴侣怀孕如果连孕检都不能陪着，那他这个前夫算是名副其实了。
晋则没有听夏唯乐的，其他事情可以商量，但只要是他认定的就没有余地可言。
复查头天晚上，夏唯乐被晋则搂在怀里接吻，眸色有些迷乱，现在晋则的信息素对他来说的诱惑是致命的，身心都非常依赖，这是孕激素带给他的改变。
一吻结束二人都有些喘，抱在一起平复呼吸，空气中的气味浓烈好闻，贵气的麝香染上山茶的清甜幽苦，柔和细腻地将二人包裹在一起形成密不可分的连接。
夏唯乐靠在alpha的怀里昏昏欲睡，他已经洗过澡换上睡衣，又在自己的屋子里，随时可以没有顾忌地睡过去。
“我先走了。”晋则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在夏唯乐耳边响起。
“……”夏唯乐睁眼，睡意散掉大半，“你要去哪儿？”
晋则的嘴唇还有刚才接吻留下的水光，薄唇微动，“我那边，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从法律上来说，他们不再是夫妻，晋则身为前夫的确没有理由留在前妻的房子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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