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钦佩:“清流好机谨!”
周溪浅有点不高兴了,他喝了酒,脑子不清醒,说话也失了尊卑,“你做什么总追着我吹捧?”
凌曦愕然,“清流不喜欢听?”
周溪浅重复:“战场是我跟晋哥一起去的,粮草是因为晋哥来救的我才护住的,我能识破敌军,也是因为他曾想拿我威胁晋哥。”
凌曦沉下脸,“清流不许这样想,功绩是你的,不要如此妄自菲薄,更不要轻易让给他人。”
周溪浅心急万分,心道:呆子!
他灌了几口酒,压住心底怦怦直跳的心,装作若无其事地意有所指:“你不觉得,我与你四叔之间——”
凌曦连忙道:“四叔太过欺你天真!”
周溪浅懊恼地将盏在案上狠狠一置。
凌曦权当他心中不忿,“清流性情机敏,心思纯正,十七岁年纪就能勘破白梨坞秘密,又孤身犯险,探得金脉所在,出入战场,面不改色,阻拦敌军,奋不顾身。桩桩件件,哪个不值得外人称赞?却受四叔所累,为外人耻笑,令名声受损,我替你不值!”
周溪浅怔怔开了口,“……大皇子,你这样想,不怕你四叔生气吗?”
“我是当朝皇子,我怕他作甚!”
周溪浅心道,他小小年纪就这般好胆识,真是令人羡慕,我明明大他两岁,怎么有时候看着晋哥还是既敬且怕的?
凌曦立下豪言壮语,只觉心中激荡,一双眼企盼地望着周溪浅。
周溪浅捧着盏饮了半晌,突然道:“矞皇,你说你父亲什么时候有钱?”
凌曦一愣,“清流问这个做什么?”
周溪浅饮了一口酒,幽幽一叹,“我想要座宅子。”
凌曦神情立马激动起来,“可是他对你不好?”
周溪浅莫名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
他是想,如若婚后跟晋哥吵架,总得有个拿乔使性的地方。他笨嘴拙舌,嘴巴不如晋哥伶俐,人也总是叫他欺负,但他自己有个拿手绝活,离家出走呀!
但这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外人讲呢?
周溪浅双颊夭夭,双眸滟滟,含醉望着凌曦。
凌曦的心咚咚跳了起来,他道:“小溪……如若有一日,我有权赐你宅子,你愿不愿……”
周溪浅莫名看着他,“愿不愿什么?”
“愿不愿……像效忠四叔一样……一样对……”
凌曦的“我”字还没说出来,雅间的大门被人豁得打开了。
周溪浅扭过头,凌晋正站在门外。
周溪浅眸光一亮,叫了声:“晋哥!”
凌晋径直向他走来。
周溪浅席坐在地上,此时只能仰望凌晋,他伸出手,一把抱住凌晋的大腿,一双醉眸朦胧而期盼,“成了?”
凌晋抚上他的面颊,垂眸道:“成了。”
周溪浅高呼一声,扭过头对凌曦道:“矞皇!你以后可以叫我四——”
周溪浅的嘴被凌晋捂住。
周溪浅呜呜了两声,叫凌晋拦腰一抱,软倒在凌晋怀中。
他醉眼朦胧,痴声道:“你晃得我头好晕。”
凌晋抱着他向外走去。
凌曦出声喊道:“清流!”
凌晋抱着周溪浅转过身来。
凌曦道:“你刚让我喊你什么?”
周溪浅缩在凌晋怀中,耳边翁然作响,脑中混沌一团,什么也没听见,只将自己热乎乎的脸蛋,贴上凌晋略显凉意的颈间。
凌曦呆呆地看着两人。
周溪浅的红唇贴着四叔的一截修颈,太过亲昵了……像嬷嬷口中的欢爱之举,像小画上绘的风月之狎。
周溪浅还在无意识啄吻着凌晋的颈间。
凌曦脑中轰然一响,那些似懂非懂的思绪终于分明了。
凌晋冷冷瞥了凌曦一眼,抱着周溪浅转身离开。
周溪浅此刻的模样是骑不了马了,因他坐不得车,醉仙楼现场为凌晋架了辆轿子。
凌晋搂着在自己颈间啄的啧啧有声的周溪浅进了轿。
他捏住周溪浅的后颈,迫他抬起头,唇舌覆上,手掌探了进去。
倒没有狎戏,而是在他腰下拍了一下,责道:“怎么醉成这样?”
周溪浅身上热得厉害,胡乱除了自己的外衫,跨坐到凌晋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晋哥,我今天穿的是开裆裤。”
凌晋额间青筋一跳,扼在周溪浅腰间的手使了点力道。
周溪浅轻哼一声,软倒在凌晋怀中,口中叼着凌晋的衣领,一副催他欺辱的醉人模样。
凌晋自然不会当真在轿中办了周溪浅,令周溪浅再添一笔不堪传闻,他捏起周溪浅的后颈,淡淡道:“方才想叫凌曦叫你什么?”
周溪浅黏糊糊道:“四婶。”
“这么迫不及待想让人知道?”
周溪浅重重道:“嗯!”
后颈被捏得难受,周溪浅伸手扒拉凌晋的衣物,红唇往凌晋身上凑,哼哼道:“晋哥,难受。”
凌晋攒紧眉,搂着周溪浅不让他动。
周溪浅毫无章法地挣扎了一会儿,又开始左右挪动,坐立不安。
凌晋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别乱动!忍到家中!”
周溪浅眼中盈出水汽,慌慌道:“晋哥,有个硬东西硌得我难受。”
凌晋眉间一跳,将周溪浅扼入怀中。
到了王府,进了屋宇,凌晋遣散众婢,将黏在身上的周溪浅放到榻上。
开裆裤自然有开裆裤的妙用。
直教训得周溪浅哑了嗓,涕泪横流地哀哀地求,一叠声求着要小解。
最终弄得榻上不能瞧,周溪浅崩溃大哭,却又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好似前十几年的憋闷不愤,全为了今日这一遭。
周溪浅问:“什么时候娶我?”
“这月十五。”
“怎么这样快?”
“因为我也等不了。”
凌昶大抵实在是叫凌晋催得不行,两人刚混闹完,指婚的诏书就快马加鞭地传进了昭王府。
老内监大约这辈子也没念过这样离谱的诏书,磕磕绊绊地念完,强拉起一张笑脸,冲着眼前一双人道:“奴婢给昭王与安定候贺喜了。”
周溪浅携着凌晋的手起身接旨,高高兴兴冲他一让。
昭王与安定侯的婚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安定侯无家无室,总不好从昭王府出,再从昭王府入,凌昶与皇后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让周溪浅从宫中走。
于是离婚期还有三日,周溪浅收拾行囊搬进宫中。
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眼睛一步三回头地黏着凌晋,凌晋本还要忙府中婚前的各项事宜,瞧着周溪浅这样,不得已,一直将他送进宫门。
周溪浅仍背着他那个小包袱。
从周府出走,到入住白梨坞,再到随凌晋上战场,颠沛流离,东奔西走,周溪浅一直背着他的小包袱。
这小包袱从最初只装了一张旧襁褓,到如今,已鼓鼓囊囊。
里面装着凌晋的私印,第一次骑马磨伤大腿时凌晋给他的伤药,几颗已经干透了的渍梅,一罐槐蜜,还有三支金耀耀的金钗。
周溪浅像一只硕鼠,非将所有珍重的东西都敛进包中,方觉得安心。
周溪浅背着小包袱站在宫门口挥手与凌晋作别。
凌晋摸了摸周溪浅的头,“三日后要记得骑马来府。”
周溪浅郑重点点头。
这是凌晋与凌昶商议的结果。
凌晋说,周溪浅非是嫁,自己也非是娶,不能留下安定侯以男身出嫁的笑柄。所以凌晋不会来宫中迎娶,周溪浅也不会坐轿,三日后,周溪浅会骑高马,着红袍,叫禁军开道,光明正大走入昭王府。
凌晋望着他,深眸缱绻,“若敢不来——”
“我一定来。”
凌晋笑了,“好,晋哥等你三日。”
宫门在两人相视中闭合。
【作者有话说】
超厚一更奉上,还有一章就大结局啦,今天是11月26号,我想等12月1日更,蹭个月初自然榜><所以,辛苦大家等一等啦!
第96章
三月十五,春日正盛,晨曦方出,莺燕方鸣。
紧闭的宫门豁然打开,五百禁军开道,安定侯一身红袍,身姿笔挺,风仪卓然,策马立于铁衣禁军后,晨曦微风中。
与此同时,昭王府的乐声直上云天。
禁军一声令下,周溪浅向着遍府红霞、礼乐齐鸣的昭王府行去。
这可是建京城的大热闹!
毕竟这是昭王和安定侯成亲的奇婚事,是古来未闻旧历的奇婚礼!
百姓争相涌出,倾城而动,攒在军队之外,擎着脖子去瞧今日的新郎官。
有人忍不住高喝:“周家子当真美如好女!”
便有人不乐意,“明明是貌比潘安,姿胜卫玠!若非安定侯护住彭城粮草,胡人铁骑止指不定都过江了,哪容你这般鄙薄?”
又有人插嘴:“别吵,别吵,瞧人,瞧人!这安定侯当真仪姿皆美,令人神往!”
周溪浅目不斜视,手里紧捏着缰绳,从众人的流言与赞语中穿行。
他转过大道,踏入昭王府的巷陌,满目的红当即映入眼中。
红毯,红绸,红灯笼,红纸花,煊煊赫赫,令人目力朦胧。
周溪浅低下头,悄悄眨去眼底湿意,前所未有地思念起凌晋。
他开始埋怨凌晋不肯来迎,他现下不想颜面,不管流言,只想让凌晋骑马领在自己轿前,自己晃晃悠悠坐在轿中,只需一掀帘,就能瞧到他的一身红袍,英挺背影。
周溪浅突然一斥马,向着昭王府打马而去。
禁军纷纷避让,百姓纷纷躲避,周溪浅轻骑跃入昭王府正门,凌晋正一身红衣站在门内。
周溪浅连忙翻身下马,扑了过去。
“怎么不去迎宾?”
“迎你。”
周溪浅在一众禁军与百姓窥视中,克制住钻入凌晋怀中的举动,牵起凌晋的手。
凌晋在他手上用力一握,拉着他转过影壁,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五百禁军兢兢业业把守起府门。
府外吵嚷,府内也热闹得厉害。
新晋尚书令赵旷正迎来送往,忙得满面通红。
凌晋与周溪浅穿过起身相贺的达官显贵,向着正堂而去。
当朝天子与皇后已在正堂等了多时。
两人在礼部尚书高声礼赞中向南面而拜。
内赞来回穿行,酒脯呈了又递,两人叫礼部尚书与赞礼官指使着左摇右晃,最后齐齐俯身向帝后下拜。
凌昶原本还有些不自在,但瞧着眼前两人两手相执,二人的过往好似也在眼前一一闪现,他竟也生了感慨之心,虚扶了一把,感叹道:“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皇后捂嘴轻笑,也跟着重复了一遍,“一家人了。”
周溪浅松开凌晋的手,对帝后盈盈一拜。
凌昶不便久留,他是一国之君,呆久了有夺新郎官风头之嫌,只坐了片刻,便携皇后离去。周溪浅跟着凌晋转到前院,向着文武百官一席一席去敬酒。
这些人不乏在大殿上斥过他忤逆,在江北军营前骂过他媚上的人。
周溪浅都不认识,只觉眼熟。
言语到底比面容锋利,好些人周溪浅一眼望过去还未想起是谁,斥责的话语已在心底浮现。
周溪浅唇边挂笑,向他们举杯。
这些人连忙起身,向他恭恭敬敬祝贺。
凌晋挡在周溪浅身前,眼底难得露了点笑意,看着眼前一个个拱手恭立满口溢美之词的人。
门口忽而走进来两个人。
周溪浅扭头一瞧,当即丢开凌晋的手跑了过去。
王寻与杨默在内监的牵引下走入席间,看见周溪浅向着这边奔来,皆微微一笑。
周溪浅眼底的惊喜要盛不下了。
若说周溪浅先前最担忧的事情,一是王寻碍于身份不愿来,二是杨默千里迢迢不能来,他巴巴着人送去请帖,一直到前一刻,都心怀忐忑。
没想到,两个人都来了。
周溪浅想一头扎进两个人怀中。
杨默好不耐烦,“来你们府要挤死了!”
王寻却对周溪浅郑重道:“小溪,恭喜。”
周溪浅双眸登时盈出一圈泪。
王寻笑道:“今天是喜日,小溪不要哭。”
周溪浅拭掉眼泪,对王寻行了一揖,“府中都好?”
“都好。”
“陛下前几日托我问你,待家中安顿好,可愿入朝为官?”
王寻沉默片刻,轻声道:“先不说这个。”
“为什么?”
王寻笑了,“你的大喜日子,先不要说我的事。等什么时候你得闲,我与你细说。”
周溪浅点点头,“我明日就去找你。”
杨默坐在一旁,懒洋洋道:“安定侯——快上些府上私藏的好酒。”
周溪浅扭头见他,“这就是最好的。”
杨默给自己和王寻皆倒上,跟周溪浅手中盏一碰,“再闹矛盾,别乱跑,我那船随时可开。”
周溪浅攥着盏笑,“我不跑啦。”
杨默啧了一声。
周溪浅诚挚道:“你在徐州要好好的,有什么困难与我写信。”
杨默笑了,“我新官上任,能有什么困难?”
周溪浅便举盏与杨默再碰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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