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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穿越重生)——云依石

时间:2024-12-07 09:17:12  作者:云依石
  “如今既已查出嘉和晏早早便包藏祸心,他当年办理汾王之乱时定的罪,必有蹊跷之处,不可轻信。”
  文晖阳迎着满殿意味不一的目光,话语毫不停顿,掷地有声。
  “臣不需任何官职、爵位、金银封赏,陛下若想赏臣之功,便请下旨彻查梅氏冤案,寻找梅氏遗孤,恢复其身份与家族名誉。”
  “梅氏沉冤昭雪,臣,死而无憾。”
  文晖阳震起宽大的朝服衣袖,俯身拜下,不再说一句话,亦不肯退回行列,用沉默表达自己的决心。
  文晖阳不只是闻名大裕的大儒,执笔即位诏书的文臣,还曾教导过嘉泓渊学问,有帝师之实。
  他在登基大典上出列,想用所有功劳换皇帝重查恩人家族的旧案,找回并善待此家族的遗孤,理由堂堂正正,还能给皇帝一个好名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昭新帝都不该拒绝。
  但嘉泓渊一时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大殿中每一个人都心中忐忑,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文晖阳闭上双目,再次震袖以大礼拜下,额头触在冰凉的地板上,“臣,请陛下重查梅氏旧案。”
  大殿一片寂静,昭新帝异常的态度让群臣心思浮动,就在秋华年和杜云瑟忍不住想出列时,坐在最上方的嘉泓渊终于回神。
  他的神情被通天冠前垂下的冕旒遮住,无人能够看清。
  “文爱卿知恩图报,朕自然应允。有功当赏,封赏已经定下,爱卿不必推辞。”
  嘉泓渊的声音平静无波,他已经适应了去做一位合格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文晖阳背后已被冷汗浸湿,此时才察觉到冷意,他在心里舒了口气,再次行礼谢恩。
  在文晖阳的判断中,请求昭新帝重查梅氏旧案,难点在于此案牵扯到干系重大的汾王之乱。当年之事虽然是嘉和晏查办的,但派嘉和晏去办案的人是太上皇,最后批准嘉和晏送上的折子的人也是太上皇。
  如果新帝要顾念太上皇,认为“子三年不易父政”,那么重查梅家旧案就根本不可能推进。
  因此文晖阳才想在登基大典封赏功臣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自己的功劳和封赏请求新帝答应此事。
  文晖阳教导过尚是太子时的新帝,在他看来,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时候。
  好在他赌赢了,虽然新帝的情绪有些许异常,但只要能为梅家申冤,文晖阳无所畏惧。
  负责宣读圣旨的礼部官员小心翼翼看向丹墀,得到昭新帝的示意后,刚开了个头的封赏仪式终于再次进行下去。
  文晖阳升职为翰林院学士,成为翰林院的一把手,同时加赠正二品资德大夫,昭新帝显然认为文大儒还是一直留在翰林院搞尖端学术研究比较好,这也最合文晖阳的意。
  文晖阳后第二位受封的是栖梧青君,诏书中写的功劳是识破乱臣贼子的阴谋诡计,于宫乱中保护了太上皇。栖梧青君已经足够尊贵,新帝给他的封号加上了“护国”二字,让他的地位更高了。
  第三位稍有些出乎意料,不是杜云瑟也不是吴深,而是秋华年。
  秋华年听见宣旨的官员念出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出列接旨。
  栖梧青君此前偷偷给秋华年透过底,新帝有意直接封他为郡主,但宗室勋贵间反对的声音非常大,认为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此事暂且搁置了。
  秋华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态放得很稳,没有特别期待,谁知反而得到了一个惊喜。
  嘉泓渊的倔劲是深埋在骨子里的,宗室们反对本朝出现一位非皇亲国戚的郡主,打压秋华年,嘉泓渊明面上暂且妥协,反手就给秋华年家又封出去一位乡君。
  秧秧小朋友还爬在摇床里不会走路呢,身上就落下了一个爵位。
  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肯定没有功劳,只能是承袭父亲的功劳。而在裕朝礼法中,只有郡王和国公的孩子可以封为乡君。
  所以这个郡主虽然没落在实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处于一个“如封”状态。
  嘉泓渊封赏自己人时从来不小气,大约是觉得在爵位上让秋华年吃了亏,所以在其他地方更大方。
  秋华年在元化帝手里受封县主时,没有得到封地食邑,只有二百亩的土地,但这一次,昭新帝给他把“县主”落实了。
  原河间府现天津府下属的蓟县,正式成为了他的封地。虽然蓟县的县令依旧由朝廷统一任命调度,但他可以留用一部分蓟县的税收,还可以在这里征收徭役,动用土地。
  虽然县主看字面意思是“一县之主”,但有裕一朝来,还从未出现过县主真的有县作为封地的先例,昭新帝的这个封赏,可谓创新。
  圣旨宣读完后,那些站在殿内外的老牌宗室、勋贵们尽是面色复杂,不知自己当初的反对究竟是不是正确的,究竟是索性让齐黍当郡主划算,还是让他有封地更好?
  ——好像哪一个都很糟心。
  眼睁睁看着新贵崛起,马上就要挤走他们的地位,抢夺他们的特权与资源,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接下来受封的是杜云瑟和吴深。
  杜云瑟和说好的一样,成为了正三品的直隶府天津府的知府,两府合设为天津府的消息正式公布,也震惊了一帮人。
  吴深则受封伯爵,封号定疆,可见昭新帝对他的器重与期待,他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伯爵。
  以后便是一长串需要封赏的人,一些人在奉天殿,一些人则不在这里,需要稍后由专人把圣旨送出宫去再宣读一遍。
  值得一提的是,清荷因为立功,也被封为乡君,同时赐封号“诗池”,她这一支的迟氏旁系不会受到主家牵连,有举人功名的父亲还被恩赏了一个县令官职。
  原本的翰林院学士石琛被文晖阳顶了官职,自己往上升了升,大摇大摆成了工部侍郎。
  文晖阳得了满意的职位,却是从同僚手中拿来的,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石琛却压低声音悄声对他说。
  “我很早就想去工部了,要不是陛下需要我在翰林院观察拉拢新科进士们,也不会在翰林学士的位置上待这么多年。”
  “工部正在督造大船,我这一去,大有可为啊!”
  有人爱研究典籍文章,两耳不闻窗外事醉心学术,有人却爱大开大合的制造业,石琛显然是后者。
  这场封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新帝登基大典大赏功臣,肯定要把该赏的一个不漏全部赏过,秋华年站到后面,腿都有些麻了。
  他悄悄看了眼侧前方的栖梧青君,发现对方也在走神发呆,再往上看丹墀上的昭新帝,对方的脸被冕旒遮住,看不清晰。
  文晖阳今日在殿上突然请求昭新帝为梅家申冤,秋华年事先并不知情,也没有相应的准备。
  不过昭新帝已经当殿答应了,皇帝金口玉言,不容反悔,他可以暂且放心,等待调查结果出来。
 
 
第199章 诅咒
  登基大典直至傍晚才结束,封赏完群臣后,紧接着便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因为后宫没有皇后也没有太上皇后,所以无人主导贵眷们的宴饮,昭新帝原本想请仍住在长乐宫中的文太妃出面,但被文太妃婉拒了。
  最后这个角色只能落在栖梧青君身上,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至少比没人管好。
  栖梧青君现在全称栖梧护国青君,有裕一朝来,此前只有一位公主和一位青君曾被冠以“护国”的头衔。
  一位是开国皇帝的姑母,加封护国长公主,这位长公主是位神人,曾在开国皇帝率大军出征时独自坐镇后方,严守一座三十万人的城池三个月不被敌军攻破;另一位是开国皇帝生的哥儿,自幼擅长武艺,跟随父皇南征北战,后来被封护国青君。
  这两颗闪耀的明星都是立国乱战时升起的,裕朝建立后,一代代公主和青君们全部养在深深宫城之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没有出过这般厉害的人物。
  时隔上百年,裕朝又出现了一位护国青君,封赏结束后,许多人精们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栖梧青君是番邦胡女所生,血统尴尬,不受当时的皇帝喜爱,一度连正式的青君名号都没被封过。
  后来元化帝即位,念着栖梧青君生母当初照拂之恩,对他颇为宠爱。但两人的年龄差距太大了,栖梧青君那时太小,身上只有帝王的恩宠,并没有进入权力中心,身上没有实权,因此贵族和世家们对他的态度仅仅是敬而远之。
  但是现在,昭新帝即位后,栖梧青君不但没有失去圣眷,还更上一层楼。
  昭新帝与元化帝不同,明显是要重用栖梧青君,那些追着权力的影子跑的人精们敏锐地意识到,新的通天梯出现了。
  贵眷宫宴以栖梧青君为首,秋华年很快就发现,今天真心奉承青君的人一把一把几乎数不清,话里话外,都在试探青君驸马的事。
  晋州解氏卷入宫变,全族被抄家没籍,昔日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一夕之间崩溃瓦解,锦绣堆里的公子小姐们哭天喊地,沦为世代官奴。
  唯一的例外,就是栖梧青君的驸马解檀光。
  从某种程度上讲,解檀光身为解氏嫡系,自然在抄家没奴的范围内,但谁叫他尚了青君。
  驸马与青君结亲,用的是“尚”而非“娶”字,同时在管理宗室事务的宗人府中登记身份,被纳入皇族体系。
  所以,只要栖梧青君想袒护他,解檀光就能像解氏的外嫁女一样,逃脱被没入奴籍的命运。
  解氏如日中天时,能与解氏结亲是无数人梦寐以求之事,解氏的女子和哥儿们一个比一个抢手。
  然而树倒猢狲散,解氏涉嫌谋逆被抄家后,许多解家夫婿怕他们带累自己,纷纷用一纸休书将夫人或夫郎逐出家门,撇清关系。人情冷暖,令人心惊。
  相比起他们,在外人眼中对解驸马抱有极大恶意的栖梧青君却一直没有动作,青君府的大门谁都叩不开,没人知道解檀光的现状。
  之前栖梧青君有宠无权,血统不纯,性格嚣张跋扈,是块烫手山芋,大家都不愿惹麻烦。
  现在栖梧青君摇身成了护国青君,当初避之不及的家族,一个个都打起了送驸马尚青君的主意。
  所以打探解驸马的情况,就成了他们的重中之重。
  秋华年轻松看出了里面的门道,他也有些好奇,栖梧青君对解檀光到底是什么想法。
  与这些外人不同,秋华年不止一次见过二人相处时的样子,感觉并没有外面传闻的那么剑拔弩张。
  他看着栖梧青君强压不耐敷衍叽叽喳喳的贵眷们,心中失笑。
  栖梧和解檀光一定有什么别人不清楚的过往,这些人的主意打错了。
  秋华年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宫宴上,他一直在等十六。
  十六回京后就失去了消息,今天宫宴,秋华年觉得十六肯定会趁自己入宫悄悄过来见一面,然而一直等到宴会进入尾声,他也没有等到那个人。
  想到文晖阳请命重查梅氏旧案,昭新帝已经当殿答应,秋华年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不过秋华年的心里还是有一些疑云。不同于文晖阳,秋华年知道十六就是梅氏遗孤,也确信昭新帝肯定知道此事。
  以十六的功劳和在昭新帝心中的地位,按理来说,昭新帝登基后,应该很快就下旨为梅家洗清冤屈。然而此事却被拖到了登基大典上,拖到文晖阳当殿求情,昭新帝才应诺下来。
  秋华年不清楚背后的原因,眼下十六不出现,他不敢轻举妄动。
  宴会结束,众人离席,秋华年咬了下牙,找上喝了许多酒水的栖梧青君。
  栖梧面颊绯红,眼神飘荡,见他有话要说,挥了挥手让身周的人全退远。
  秋华年试着扶他,栖梧哈哈笑着把他的手按下去,“我要是这点酒就走不动路了,也太丢护国青君的脸了。”
  今天所有人恭维他都叫他护国青君,栖梧用它开起玩笑。
  两人并肩走在宫城中,宫道两侧高高的红墙遮掩住天空,夕阳投了半墙,是暖洋洋的橙红色。
  栖梧脚步很稳,身体却在轻轻摇晃,他很熟悉这座皇城,带着秋华年漫无目的地散步,把身后的人群甩得远远的。
  他侧抬起头,看着宫墙上那一道长长的光暗界限,嬉笑起来。
  “夫弃妻,父杀母,弟噬兄,子犯父。”栖梧压低声音,揽着秋华年的肩膀笑着说,“子穗,你看这皇城里唱不尽的好戏,有时会不会觉得很有趣?”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每一个字都大逆不道,秋华年下意识寒毛竖起,又被搭在肩膀上的手重重压了下去。
  “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你说说心里话。”
  秋华年吸了口气,维持住心跳,“殿下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栖梧摇了摇头,“因为我从你眼中看不到对皇家的顺从。”
  秋华年停下脚步,栖梧看着他笑,语气感慨,“你敬畏皇权,你接受它高高在上,但你心中并不顺从,不觉得它是天理所在。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不同,但也花了好久时间,才确认了你的真实想法。”
  “放心,这是个大秘密,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
  栖梧竖起手指放在唇上,眨了下眼,旋即脸上又失去了颜色,兴致缺缺地继续朝前走去。
  秋华年快走几步追上他,“殿下在为宫变的事难受吗?”
  作为新帝党羽中的核心成员,秋华年知道宫变的真正过程,栖梧青君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在皇家父子之争中,站在了新帝一方。
  “弟噬兄,子犯父”就是由此而来,但前两句“夫弃妻,父杀母”又是从何说起?
  像是知道秋华年的疑惑,栖梧在前方自顾自地说,“我说的这些,发生在上一代皇家,也发生在这一代皇家,发生在数不尽的过往里,很有可能也会发生在未来。”
  “这是一个诅咒,是啊,是诅咒。”
  栖梧看着快要消失的夕阳,口中喃喃。
  “凡人凭什么自称皇天贵胄,理所应当享受天下万民的供奉?老天是要诅咒他们的,谁也逃不掉。”
  秋华年沉默许久,看着夕阳打破寂静,“殿下醉了。”
  栖梧又笑起来,“别怕,不止我这么想,下半辈子被困死在这皇城里的新天子也这么想呢。”
  就算栖梧说的是真的,秋华年也理智地明白,在封建王朝永远不要触碰皇权的底线。
  他只是默默听栖梧青君说着,没有做任何回应与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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