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被称为“七王之首”,李煽身后始终空无一人。
李渃元将她立起来,威望渐盛,为的是什么?
立起来的东西是什么呢?
靶子而已。
一个为天子所用,抵挡暗箭的靶子。
所以,从最开始,李渃元就瞄准了孤弱无助的李煽。
为什么要给予她天赋,因为李渃元要一个信徒掌管最高研发署。
因为要在最高研发署里藏“国宝”,需要一只忠诚的看门狗为她看管。
李煽就是她选中的看门狗。
李煽独自穿过长廊,冰冷的月光晒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一直以为和同等级的机械师相比,她总是更钝一些,以为是天赋觉醒得较晚的缘故。
没想到……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天赋。
她根本就没有天赋。
猛地一跌,摔在花园的尽头。
残花满裙。
.
沈逆离开工作室之后,净房的水声就停了。
边烬擦拭干净,套上寝衣回了卧房。
打开衣柜,依旧整齐馨香。
新婚时两人衣衫各放各的,中间还隔着好一大堆的空间,像她俩分别的这些年的嫌隙。
如今已经按照两件一套的套装放在一起,难分彼此。
任谁看到这琳琅满目成双成对的定制服饰,都会觉得这宅子的主人恩爱非常。
难以置信的一场梦。
边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挑了一件,在无光无声的寝屋内慢慢穿上,系上蹀躞带。
沈逆为她编的人胜,从眼前一晃而过。
当时她们刚刚久别重逢,不冷不热,不生不熟。
沈逆依旧为了她亲手编了人胜。
红红粉粉,脸蛋端正。
仔细看,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边烬冷着脸,但它却对边烬笑。
傻乎乎的,和阿摇一个样。
边烬静静地看了会儿小人胜,想从蹀躞带上摘去。
指尖压开了锁扣。
沈逆的气息就此切断。
……
李司喉咙快冒烟了,感觉喉咙里烟熏火燎的,格外难受。
窦璇玑一步也不想离开工作室,她想等着大脑状况的最终结果。
李司想喝口水,推门出去找到个侍女,侍女为她带来几罐不同属性的高效营养液。
李司看这些营养液都价格不菲,心里“嚯”了一声,靖安侯府果然很阔气。
给自己灌营养液的时候,李司心思沉沉的,心里一会儿一个想法,零零碎碎,杂乱无章。
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一个人,李司抬眸,是边烬。
是边烬没错,但眼前的边烬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很冷,眼神里是凝了寒气,双眸中读不出任何想法。
这种感觉让李司心头一凛。
要知道她最喜欢琢磨人的双眸,眼睛里最是能透露人的性格和情绪,这也是她行走官场和战场的重要技能。
可眼前的边烬,她半点读不出来。
李司就要吞下最后一口营养液时,边烬走到她面前,问她:
“你想当皇帝吗?”
李司猛地躬身,一口营养液喷了满墙。
.
另一头,帝国客栈内。
第五阙和贺兰濯一同沐浴出来,发现第五阙放在案几上的电子表响了好一会儿了。
是失联多日的小姑姑终于联系她了。
小姑姑申请跟她视频通话,第五阙转成了语音。
“小姑姑——”
第五阙甜甜地唤了一声,看贺兰濯从她眼前走过,一把捞住她,往腿上抱。
和胡乔珏对战时虽是亢奋,现在想想也是差点丢了性命,那玩意从未见过,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第五阙反应比常人慢些,通常得事儿过去好半天了,她才有可能咂摸出些惧意。
这会儿害怕的感觉隐约有些冒头。
特别想黏着贺兰濯。
贺兰濯被她力气这么大胡乱一抱,不是坐她腿上,是整个人跌下去的。
第五阙小姑姑的声音就在耳边,贺兰濯有种泄露私密的尴尬,无语,想起身。
第五阙没让,抱得更紧,一边听她小姑姑说话,一边可怜兮兮地蹭她的胳膊,求她别走。
贺兰濯:……
多大人了,成天撒娇。
没辙,反正也累,有人抱着就留下享受吧。
贺兰濯捏了捏第五阙的下巴,没走,圈住她的脖子靠在她怀中。
精神力释放太多,她很累,即便第五阙的小姑姑声音聒噪,第五阙的体温却很舒服,让她安心地坠入梦境。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醒来。
床没有温度,没有第五阙的拥抱,她在夏末微凉的空气中打了颤。
“阿阙?”
贺兰濯唤了一声,没人应。
贺兰濯翻了个身,没在意。
这孩子成日闲不住,每天铁打的十公里要跑,发现个什么新鲜事就喜欢出去瞎溜达。
趴了一会儿,想到那个异兽,心跳被催快了几下,贺兰濯翻身坐起来。
给第五阙传信,问她去哪儿了。
等了一会儿,没回。
反而收到另一封传信。
贺兰濯看了一眼,厌烦的情绪上头。
但她不能不去。
随意穿了身衣服,去顶层。
推开顶层的屋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今天的气氛不太相同。
贺兰濯缓步穿过玄关走到前厅,发现向知番和蔺咏铭也在。
难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喜的臭味。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向知番。
她知道阿赐的下落只有向知番知晓,阿赐就是被他控制着,藏在北境茫茫大地的某处。
护目镜之下,贺兰濯腾着杀意的犀利目光从向知番身上划过,安静地敛起。
向知番也有S级精神力,若是杀意太重,很容易被他察觉到。
她已经秘密顾了一支赏金猎人小队,人工加机械侦测的手段并用,日以继夜地在北境搜索阿赐的下落。
一定能够找到阿赐。
在此之前,她得忍。
万箭穿心也得把万箭埋进身子里。
忍着。
给她传信的是康逸,大概又是有什么事要办才叫她来,懒得多问。
贺兰濯刚要站到一旁,向知番望向她,对她说:
“来。”
贺兰濯走到他面前,借着护目镜的遮挡往里屋看。
李极不在。
向知番手里拿着张红色的卡片,递给贺兰濯。
向知番道:“这是给你的请柬。”
贺兰濯一时没接。
向知番笑道:“殿下和安王妃的大婚吉日已定。你和安王妃是老相识了。大婚之日,你定是座上宾。”
起初的疑惑,在想通某种可能性之后忽然变成了一记重拳,猛地擂在心口。
翻开请柬,“李极”边上赫然写着三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第五阙。
脆弱的神经在这一刻安静地崩裂了一角。
向知番的声音很远。模模糊糊。
“能套住第五氏的嫡女,本事不小,殿下没白器重你……”
……
只给她这封请柬,就让她离开了。
贺兰濯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往门口走的时候,视野在不受控制地晃动。
居然没能握住门把手。
呼吸过快。
压着,往下压,不要泄露半点真情实感。
这是试探,和李极以往对她的试探没什么不同,试探她对第五阙的情感真假或深浅罢了。
对她的试探都只是顺手,向知番搞这么大的阵势,真正的目的是牵制李极。
李极现在对心上人如痴如狂,已经在脱轨的边缘,这只老狗筹谋多年的计划很有可能在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贺兰濯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调回心跳的频率,终于将门打开了。
可是,为什么她看到第五阙在门外?
是强压影响了释放太多精神力的大脑,还是向知番在对她投下幻觉?
当她看到第五阙那双永远明媚含笑的漂亮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对视间潸然泪下时,心脏被狠狠挤压所带来的强烈酸胀感告诉她——
这是真的。
第126章
第五阙和小姑姑语音通话一开始,聊的是家族里那位前任国师,秦无商的师姐。
小姑姑对这个人的事儿已经有点模糊了,说得想想。
第五阙也不急,好不容易守到小姑姑了肯定得聊完,一边勾着怀里贺兰濯的头发,一边说:“没事儿,您慢慢想。”
小姑姑问了身边其他的亲戚,一通对话后小姑姑回来继续道:
“我想起你说的这个人了,她的确当过好几年的国师,哎哟好早了,那都是先帝时期的事儿了。不过据说她私底下和端王走得很近。”
第五阙:“端王?”
小姑姑声音小了很多,“就是现在的天子嘛,当时她还未登基,还是端王。”
果然。
第五阙继续问:“后来呢?她是怎么过世的?”
小姑姑:“这个我不太清楚,据说她是在长安过世的,那时候恰是壮年呐,很可惜,身染恶疾,人突然就没了。”
“身染恶疾,突然就没了?小姑姑,你知道她染了什么恶疾吗?”
小姑姑说:“这我就不知晓了,毕竟是远亲……嗯?哦,你知道啊?”
小姑姑最后半句话是跟身边的人说的。
身边的堂姑妈索性直接过来和第五阙聊。
堂姑妈对家族里近三十年来的大小事了如指掌,国师当初即便死在长安城,家里到底是有人去奔丧的,多少传回来一些消息。
“尸体变形,不似正常人?”
“是啊,据说那时候想要给她找一口合适的棺材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切成一块块的,丢进棺材里。哎,作孽哦。”
第五阙:“那不就是感染了黑魔方,身体被拧得乱七八糟吗?”
“也不是吧,那时候还未出现黑魔方呢。我算算日子……嗯,是在她死后十多年了,才第一次出现了黑魔方病毒。”
死后十多年?
第五阙一边听,一边用电子笔在屏幕上记下关键信息。
“还有其他的吗?”
“就这么多啦,毕竟当年我也没有去长安城奔丧,都是听别人说的。”
应该也问不出别的了,第五阙感谢小姑姑和堂姑妈,顺手将记录下来的信息传给沈逆。
堂姑妈笑着道:“哎哟,和我们说什么谢,以后我们整个第五氏都要靠你瓜瓞绵绵啦!”
第五阙脸上挂着乖巧的假笑,实则万分疑惑。
第五氏怎么就指望上她了?
若是寄希望于她这游手好闲的纨绔让家族瓜瓞绵绵,那第五氏距离破家散业也不远了。
第五阙笑道:“姑妈您说什么呢,我哪有这本事。”
“哎哟,咱们的安王妃还谦逊呢?阿阙,第五氏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没出过王妃了,你可真给咱们第五氏长脸!”
第五阙玩着贺兰濯头发的动作顿下,看向怀中人,怀里的女人每次大战之后必然要陷入一场充足的睡眠。
轻轻把贺兰濯抱到床上,无声地推开阳台的门,第五阙站在阳台上打完了这通通话。
晚风吹起她暗红色的浓密长发,露出一双无比困惑的双眼。
“李极要娶我?”第五阙疑惑不解,“啥毛病啊?”
第五阙在阳台扎耳挠腮,耶娘的视频也打过来了,她正要问自己怎么就成安王妃了,没想到耶娘已经在给她挑大婚时穿的礼裙了。
第五阙:?
耶娘那儿喜气洋洋,弄得第五阙心烦,还没等对面说完直接把视频给挂了。
第五阙双手撑在护栏上,一会儿踢左脚,一会儿踢右脚。
脑子里一息之间闪出五百条私奔的路线。
她当然不能当什么安王妃,她有钟情之人。
就算她和贺兰濯从未明摆着说过彼此的关系,口头上总是开玩笑说只是床伴而已,但贺兰濯有多喜欢她,她一清二楚。
她心里也就这么个宝贝。
第五阙正在查看自己有多少银钱可供跑路时,收到了一封陌生人传来的信。
【来客栈顶层,让你了解贺女郎的另一面。】
莫名其妙的信,没有署名,不知所谓。
字里行间恶毒的心思别太明显。
她还是去了顶层。
不为别的,只是怕有人在酝酿着未知的阴谋,烦着贺兰濯。
贺兰濯在外面经营着官家之外的生意,她知道。有生意就容易有纠纷,也不知道对方怀的是什么心思,她能打发就直接打发了。
到了顶层,藏在暗处观察一会儿,不轻易现身。
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恶贼,居然真等到了贺兰濯。
见贺兰濯进了那间客房。
即便关着屋门,屋里人说话的声音也很浑厚响亮。
第五阙听的一清二楚。
贺兰濯就要出来了,第五阙在努力调整着情绪,甚至想要离开,别让贺兰濯发现她,别让贺兰濯为难。
可脚像被钉死在原地,半点都动弹不了。
在贺兰濯打开门的瞬间,第五阙多想知道她的情绪,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没有被胁迫,有没有害怕,有没有难过。
可望向她的眼睛,看到的是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厚厚的护目镜。
贺兰濯见第五阙这么高的一个人,杵在她面前半个字没说,已然泪眼婆娑,像是在雨中等了主人一晚上的可怜狗。
“跟我来。”
贺兰濯镇定地拉住她的手,带她下楼,回到了两个人的房间里,把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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