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璇玑:“你找错了。”
李司狠心道:“我没找错。”
窦璇玑上前要看,李司往后撤了一步。
“最好别看了……”
李司找到房判的时候,只剩下一半的身子,残缺不堪,她都不忍直视,何况是窦璇玑。
窦璇玑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呼吸变得越来越重,艰难地问道:
“你,告诉我,她的大脑还在不在?”
只要大脑还在,就能移植进新的身体,无非需要巨额的钱银。
但她能赚,活着就能赚,去当赏金猎人都好,她能赚回来。
只要大脑还在。
李司沉默的那一息,让窦璇玑的心跳也跟着停了。
李司道:“只有一半。”
只有一半的大脑。
窦璇玑身子被巨大的力量往下拽,双腿险些要承受不住这份重量。
李司侧身上前,用肩膀顶住窦璇玑。
“璇玑,你得振作一些。否则房判就真的没希望了。”
窦璇玑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你说她还有希望,对吗……”
李司看窦璇玑双手紧攥着自己的胳膊,泪眼婆娑哀求一个希望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让她很难说出实话。
如果给了她希冀再剥夺,实在太残忍。
可是,的确还有渺茫的机会,她也不想就此埋葬。
左右为难,必会有怨。
这个坏人,就让她李司来当了。
李司道:“可以说是没有。房判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死亡了。”
窦璇玑眼泪簌簌落了好几道。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因为没被焚烧,所以她的记忆模块还在。有一条没有被验证的路,或许能一试。人工重塑缺失的一半大脑,再填入记忆模块中的记忆,重塑神经元和逻辑,打造一枚人工大脑。”
“这,这不是很好吗?很值得一试吗?”
“这是我从文献里看到过的医学假设,暂时还未有成功的案例。在医师之外的人看起来或许有可能,但是,成功的概率非常低,而且即便活过来,恐怕也不是原本的那个她了。术后生活质量也不知道会下降多少,还不如……”
窦璇玑紧攥着她,“可是,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就算成功的概率非常低,也是有的。”
李司:“就像你时隔一年再次踏入沙漠,踩到同一粒沙的概率一样低。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窦璇玑攥得青白的指骨微微脱了些力。
说的差不多了,希望和绝望都摆到她面前。
李司最后道:“走,去问问沈逆,臭狐狸可能有办法。”
窦璇玑快速点头。
李司的马车就在后方不远处,窦璇玑说:“我来抱房判。”
李司:“别了,还是……”
窦璇玑:“我来抱房判。”
李司抿了抿唇,没辙,只能让她接过去。
李司提醒道:“很烫。”
窦璇玑“嗯”一声,稳稳接过来。
好轻好窄的身子,腿也不见了。
窦璇玑把她紧紧扣在怀里,上了马车。
.
在回侯府的路上,曾倾洛就跟沈逆说了遗忘之脉以及所藏脚印之事。
沈逆看她收集回来的资料,和她推测的方向相同,也觉得这个脚印属于刘吉的可能性非常大。
先前沈逆就觉得刘吉是一个助力,让她能顺利掌控城防工程司,再进入研发署的助力。
即便看上去很冒险,但有效。
刘吉是怎么知晓遗忘之脉的入口,又是如何能在没有空气的隧道里行走,之后还和家人生活了数月,没人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当初找不到方向的谜题,如今再看就容易解多了。
如果他只是一具魔种,一具被幕后之人注入了基本行动逻辑的魔种,看似不可能的事他全都能做到。
在身体里埋下还没有迭代出智慧的黑魔方病毒,即便异兽化了能量也弱,更别说死了之后才开始异兽化,以沈逆的武力都能轻松制服。
刘吉所住的地段是闹市区,非常容易发现,发现后立刻就能控制,不会造成严重后果。
一切都计算的恰到好处。
不过,还有几个问题。
首先,刘吉的魔种谁炼的,此人是怎么知道遗忘之脉的入口。
其次,怎么控制黑魔方在刘吉死了之后才开始吞噬他的玉璧?
最后,部署之人一定是对黑魔方非常了解,拿捏极其精准,很有可能是位机械师。
沈逆不会猜错,师姐身后还有别的助力。
很有可能和封锁她记忆的是同一个人。
一行人回到侯府,沈逆让曾倾洛先去换身衣裳,她一会儿过来看看腿。
随后沈逆一个转弯,火急火燎地回到工作室。
算算时间,师姐应该已经醒了。
曾倾洛找到万姑姑,询问她情意盒的事。
万姑姑尴尬道:“曾女郎,你不会打开了吧?”
曾倾洛将她遇险的事儿说了,但只言回来得太急,情意盒掉了,没能带回来。
万姑姑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女郎你没出事就好,一点点情趣小物没带回来就没带回来了,我再去订一份。”
曾倾洛说:“是我弄丢的还是我来订吧。万姑姑能不能把清单给我?我再去找店家买。”
万姑姑和她推托了半天,居然也有争不过这温吞小娘子的时候,最后没辙,只能把清单给了她。
拿了清单,回到房间一样样地看,还真是没有催.情药。
倒是有不同口味独立包装的果味糖。
看来骗子在这件事上没有骗她。
可如果不是那种药,在遗忘之脉中的事,要如何解释?
曾倾洛撑着额头。
她怎么又会和李极……
——把我当做裴寂。让裴寂带着你的吻踏上奈何桥,好不好?
在骗她吃下糖之前,说的是这种话。
到底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人,能这样说谎成性。
曾倾洛低骂一声“无耻”,脸上有些热,不再去想她,去看看护院们伤得如何了。
沈逆推开工作室的门,一眼没看到边烬。
“师姐!”
沈逆快步进屋,听到净房内哗哗的水声,还有模糊的人影。
原来是醒了,在沐浴。
沈逆查看逆芯系统,系统已经顺利重启完毕。
一切顺利。
太好了。
沈逆开心地靠在门口,隔着门问边烬: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奇,逆芯完成之后,会不会对记忆禁区造成冲击。
边师姐和烬师姐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净房内水声不断,边烬没有回答她。
可能是水声太大,没听到,沈逆还想再问,听见侍女在门外传话。
“金吾将军和窦女郎来了,说要见侯君。”
她们怎么会突然过来?
沈逆感觉可能出事儿了,对边烬道:
“我一会儿回来,给人家准备好奖励。”
沈逆从工作室出来,还没见到李司和窦璇玑,居然先看到李煽站在游廊上等着她。
大老远就听到李煽的咳嗽声。
李煽什么时候到府上的,沈逆完全不知情。
全身心投入在逆芯上,加之黑魔方在悄无声息间又完成了一次恐怖的迭代,路苍梧那句“长安城要完了”压在心头,沈逆心思有些混乱。可能侍女来说过了,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不过李煽来找她倒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她在李煽的帮助之下探听到了广膳宫寝宫之内的动静,但没跟李煽说。就李煽这脾气,肯定得找上门来。
李煽正要开口,沈逆从她身边快速而过。
“给永王殿下请安了,不过下官实在很忙,殿下请回,待下官忙完自会上门请罪。”
李煽还没来得及开口,沈逆就进了另一间屋。
李煽:……
一旁的侍女尴尬又害怕地看着她。
李煽自然不走,“我在隔壁等她。”
侍女:“好……的。”
屋内。
沈逆从自己这侧揭开李司的衣衫,看了一眼房判的状况,饶是伶牙俐齿如她此时也是张口结舌。
李司与她说了自己想象的手术方向。
沈逆听完之后更是一阵沉默。
你还真是挺敢想。
窦璇玑忐忑地问道:“是不是不可能了?”
窦璇玑那双清冷的眼眸红肿不堪,沈逆不忍心把话说死。
“这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试过之后没成功也不遗憾,要是不试,可是百分百会遗憾的。咱们别做给自己留遗憾的决定。”
窦璇玑用力点头。
沈逆道:“行,那咱们就试试看。不过制定完整的手术方案之前,我得先检查一下她大脑的状态。”
窦璇玑又道:“还有一事。房判……她原本恐怕就只剩最多一年的寿命,不知道毒素会不会留存在大脑里。”
沈逆好奇:“只剩最多一年的寿命?为什么?”
李司一下就听明白了。
两人一块儿把丽景门的“正常死亡”事件跟沈逆说了。
李司道:“看那瞎子的德性,很有可能是研制出了某种毒,进入丽景门之前,但凡没有天赋的先喝一罐,欺骗她们是能够觉醒天赋的神丹妙药。无依无靠的可怜小孩忽然获得了高天赋,满心欢喜之时,根本不会去怀疑给予她们的恩惠其实是致命的剧毒。更难以想象,看似天大的恩赐会在之后的某一日,连带着她们的性命一并收回。”
沈逆正要说,韩复这招可真是阴损,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叫。
沈逆快步走到门口,见李煽慌慌张张快步往外走,不小心撞到了一名侍女,打翻了她手里的碗碟。
肺痒到发痛,更因为剧烈的动作引发无法克制的急咳。
但李煽无法停下脚步。
药,忽然觉醒的天赋,入夏之后就开始的咳疾,和她一一对应。
分毫不差。
李煽的心跳声覆盖了整个世界。
她也喝下了那管或许能觉醒天赋的药,也曾欣喜若狂,从未怀疑这件事本身的荒谬。
更荒谬的是,给她药的不是韩复。
是她的皇姐,李渃元!
第125章
这一路上李煽咳嗽不断,也一直在回忆。
翻开所有过往,把那些原本希望埋葬的难堪硬是翻给自己看,去找线索,找证据。
细节一丝一缕地浮上心头。
捏住沾满血迹的手绢,李煽回到永王府,召集武卫,让他们去一趟宴州。
“务必把这三个人带回来。”
“喏!”
宴州距离长安城不远,乘飞艇一来一回加上抓几个现已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最多也就一个时辰。
李煽就坐在原处等着。
比预计提前小半个时辰,那三人就跪到了李煽面前。
这三人已经尽显老态,被上着枷械跪在李煽面前,惊恐地发着抖。
这三人,便是当初将年幼的李煽抓入大牢,百般折磨之人。
李煽用沙哑的嗓子问他们:“可知为何抓你们来?”
那三人哆哆嗦嗦地垂着头,正在暗中互相瞧着。
李煽:“最左边那个,砍了。”
最左边的男人“哎”了一声,还没疑惑完就被武卫拎了起来,脑袋被当场削掉。
剩下二人吓得魂飞胆裂,一个劲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们实在不知道犯了何事,让殿下如此动怒!”
“是啊,上次见殿下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我们安分守己,可完全不敢做任何打了殿下眼的事儿啊!”
李煽:“当年你们将我关在宴州大牢,受何人指使?”
听到李煽的问题,方才还在不断求情的二人神色明显变得更加复杂,嗑吧了几下,都没说话。
李煽:“中间的,砍了。”
“喏!”
武卫上前就要斩下中间男人的头。
那男人吓得大叫:“是陛下——是陛下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和殿下无冤无仇,可上有老下有小,如何敢违抗陛下的旨意!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啊!求求您,放了我吧!”
李煽脸上的肌肉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宴州大牢,九死一生,那是她此生的噩梦。
李煽以为是李渃元救了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李渃元的谋划。
——你若想要旁人看得起你,便得自己先看得起自己。一直这般懦弱爱哭,旁人只会更轻视,更爱欺辱你。
害了她,再来救她。
——将眼泪戒了,相信你自己,不会比旁人差。
李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泣数行下,却痴痴地笑了。
她永生难忘的夜,皇姐温柔至极的话,自以为改变人生的警醒,居然都是骗局。
李煽杯弓蛇影地想着,为什么她从小被人欺负,被人孤立,是不是也是李渃元促成了这一切?
没人对她好,只要李渃元施舍一点点爱,就能将她完全虏获,成为愚蠢的信徒。
李煽已经从别的地方打听到了嗣位之事。
难怪……这次嗣位也根本没有考虑她。
李渃元甚至直接将她赶出了广膳宫。
这些年,诸王在对皇位虎视眈眈,重臣们也在站队,可李煽永远都不是那个被选择的。
李煽没有外祖的势力可以帮衬,天赋也来得莫名,没有重臣会拥护这样的永王。
而她还是个坚定的天子党。这颗被收买的心早就归李渃元所有,而储君和天子也是存在博弈关系,谁都会担心若要拥护她,向她投了投名状,是不是转身就会被卖给李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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