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穿的阿索忽然笑了起来。
再也不是方才内向、谨慎又沉闷的声音。
而是尖锐、躁动,极其刺耳。
沈逆冷嗤:“这就对了,这才像个贼。”
阿索动作极快,剥皮小刀削向沈逆的心口。
沈逆猛地一侧身,肩头被撕开一层皮。
她表情半点没变,戒棍对着阿索的脸飞射。
阿索到底是S级战斗天赋,躲避重伤未愈的沈逆的进攻轻轻松松。
剥皮小刀连削带刺,沈逆身上血口被越来越多,她挥动戒棍的动作却始终没停,只是每次都被阿索躲过。
在脖子被开了一个口后,沈逆身子摇摇欲坠,实在站不住,索性坐倒在饮茶小椅上。
血将雪白的寝衣染透,身子越来越沉,眼皮也愈发撑不起来。
阿索玩着小刀,听见院外喊杀声四起。
阿索眉眼笑成月牙,“忘了说,兰陵王殿下不止救了我一人,还救了十多位狱友,全都是我见了都害怕的恶徒。今晚全都来你侯府做客了。你们侯府那些护院恐怕有的忙,没空来救你……”
话还未说完,身后轰然一声巨响,一辆飞艇撞进院中,直接撞上阿索的后腰。
阿索满脑子问号被撞飞,再次摔入池塘里。
沈逆嫌弃道:“我这一池塘的鱼,没法要了。”
阿索站起身,从嘴里呸了一条鱼出来,惊讶地看向撞他的第五阙。
“不可能,就算是你沈逆造的载具,也不可能一撞就撞开我的屏障!”
沈逆转着手里的戒棍,“是么?”
看着戒棍,阿索忽然明白了,沈逆方才并不是在做无用功,戒棍每一次都敲在同一个地方。
那是屏障最脆弱的闭合口。
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细小弱点,居然被沈逆一眼看透。
她是在用戒棍敲击声提醒屏障外的第五阙,进攻那处,便能破局。
第五阙驾着沈逆的飞艇,艰难踩住刹车。
飞艇撞开了屏障,还差点撞断了阿索的腰,再坚硬的载具被第五阙横冲直撞一顿造,脑袋也瘪得冒烟了。
第五阙打破了那晦气的屏障,终于进来了,憋了一肚子气,见到阿索扑上去就揍。
沈逆失血过多,正在为自己治疗,撑着意识道:
“阿阙,他有两种天赋,不可大意。”
阿索的剥皮小刀速度极快,却没想到第五阙完全不躲,正面来就正面打,剥皮小刀被她一手抓拢,下一刻右手重拳直击,阿索被她揍跌出好几步远。
第五阙把剥皮小刀当飞刀使,长臂一甩,小刀刺进阿索的胸口,血流了满池塘。
“两种天赋?”
阿索刚站起来,又被第五阙一脚踹飞。
“在哪儿?我看看。”
第五阙平日里太单纯一根筋,让沈逆都快忘了她的强悍。
即便同是S级战斗天赋,也是有高有低。
第五阙是S级战斗天赋中最拔尖的那一波。
阿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拔出胸口的小刀,从蹀躞带上摸出一根注射器,笑着扎进自己的胳膊里。
而后不到两息,这瘦如纸片的男人肌肉迅速膨胀,整个人变成了肌肉如石头一般大块又坚硬的壮汉。
第五阙:“哦,是嗑药的天赋。”
与此同时,阿索解除了屏障,三名浑身带血的同伙踏过护院们的尸体,和阿索一同包围了第五阙。
第五阙笑了起来,“还有一个天赋,是以多欺少的天赋。”
沈逆撑起身子,无语地看一眼她冒烟的载具,耗费巨资打造的载具没法用了。
沈逆胳膊搭着第五阙的肩头,借着她的身子站立,问她:
“对面有几个S级的战斗天赋?”
第五阙:“都是。”
沈逆:“……你们S级战斗天赋怎么随地一抓一大把?”
第五阙笑了起来,“也就你,这时候还能说笑话。没想到咱们要死在一起了,怕吗?”
沈逆:“我可没这打算,我还要去找师姐。你找你的贺姐姐去。”
第五阙两手空空,没有武器。
以前都是贺兰濯为她制备武器,可她总是不珍惜,用几次就用坏了。
她再莽撞再肆意,武器坏得再快,贺兰濯都会第一时间帮她补一把新的。
贺兰濯就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宠着她,为她兜底。
第五阙眼眶有些热意。
“也对,我还是想和她死在一起。”
……
池塘被血染红。
青石板上也都是鲜血刮擦的痕迹。
昏迷的沈逆被第五阙一挥手送入寝屋里,她则脱力地坐在寝屋门口,手里握着一把抢来的长剑,指向断了一只手的阿索和仅存的另一位同伙。
“你们谁来?”
第五阙野兽般的眼神充满威慑,阿索和同伙都有些犹豫。
按理来说没什么好顾忌,毕竟这女人腹部被开了一个大口,右腿也断了,命悬一线。
而他们还有两人,杀她易如反掌。
可是不知为何,即便处于下风,这女人恐怖的威压就是压得他们心头发怵,不敢轻举妄动。
阿索转动着剥皮小刀,深吸一口气,往前踏了一步,第五阙也没任何动作。
阿索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好怕的,她快死了,虚张声势罢了。”
第五阙嘴角扯出笑容。
的确,她是快死了。
能维持现在这个姿势都已经耗尽全力了。
肯定是死前的幻觉。
不然,她怎么看到贺兰濯站到她身前?
第五阙等着死亡的来临,却一直没来。
阿索和同伙脚步迟疑了。
第五阙飘忽的意识忽然一紧。
不是幻觉。
抬眸,她看到了熟悉的西服和乌黑的长发。
真的是贺兰濯。
和无数次陷入困境时一样,贺兰濯又一次在第五阙最最危险的时刻出现了,挡在她与危机之间。
第五阙想说话,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们都是……咳咳咳,S级……”
贺兰濯手压在了护目镜上,只说了两个字:
“闭眼。”
第138章
第五阙听从贺兰濯的话,闭上了眼。
但在贺兰濯摘去护目镜的那一刻,狂潮般的精神力依旧将第五阙吞没。
第五阙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打入深海,从深海之渊中骤然拔起一座巍峨的山峰,瞬间刺破了海面。
天地在眨眼间倒转,思绪被狂风席卷,天幕上映着两只奇特的眼睛。
那双瞳仁几近通明,闪耀着神性,仿佛能看穿万物的思潮。
第五阙不敢直视,那双眼的目光像炙热的风,从她的肌肤和脊背割过,不知灼亡了谁。
她听到了无法克制的嘶吼,那是见到了极端恐怖事物才会发出的绝望咆哮。
意识何时消失的第五阙记不清了,只记得再睁开眼,看到满目疮痍的院子,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阿索的同伙倒在她身边,双目睁圆,七孔爆血。
而阿索本人伏在地上痛苦哀嚎着,已经将自己的脸抓烂了。
贺兰濯扶着朱漆圆柱,摇摇欲倒。
这是第五阙第一次看见贺兰濯的眼睛,看见完整的她。
那是方才她在幻觉中所见天幕上的双眼,琉璃般通透而闪耀,即便在无灯的夜晚,那双眼也似切开了黑夜般夺目,美得不似这凡尘之物。
第五阙看痴了。
蓦然和第五阙对视,贺兰濯立刻避开目光。
“不是说了,闭眼。”
即便她的精神力已然严重透支,也不想第五阙看到,也有破坏她精神世界的可能。
贺兰濯的双眼有两种作用。
一种是无敌意的深度催眠,如对边烬所用。
另一种,则是以彻底摧毁对手的精神世界为目的的进攻状态。
贺兰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因为战斗而摘过护目镜了。
每次摘去护目镜,进入紧绷的攻击状态,她的精神力就会失控地无差别进攻,所有的精神力完全无法控制地井喷。
这时她精神力在短时有极大程度的跃升,能摧毁所有她直视之人的思维。只有闭上双眼,且她没有任何敌意的人才能幸免于难。
即便是阿索这种拥有两种S级天赋的强者,也被贺兰濯注入了他最畏惧的场景,此刻还在极端害怕中挣扎,精神世界已经完全混乱了。
与此同时,贺兰濯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代价亦是她无法控制的。
上一次玉璧险些过载,九死一生活了下来。
此刻浑身的气力尽失,头痛欲裂。
可以说,每次这么做都是她的生死大关。
但次次都是她主动为之,她不后悔。
拾起一把刀,贺兰濯用最后一丝力气,干脆利落地贯穿了阿索的心脏。
转眸,见第五阙跌跌撞撞地走向她,贺兰濯转身要走。
可惜她体力尽失,脚下发软,走得慢了。
被第五阙一把拥入怀中。
浑身的骨头都被抱得生疼。
“别走……”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原本想说这句话,最终没敢说出口。
第五阙颤着声道:“我,我不给你压力,你想怎么做都行,就是别走了……别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寒雨彻骨,第五阙的眼泪却好烫。
贺兰濯没有回应。
没有像之前丢给她让人寒心的话,也实在没有力气挣扎,就任她这样抱着,发泄着。
她没能力挣脱。
心和身体都是。
傻不傻。
贺兰濯抬眸,望向黑压压的天际。
左眼的视力在慢慢消失,璀璨的眸光也随之泯灭。
第一次见到第五阙的时候,贺兰濯就觉得这人不太聪明。
旁人说的尖酸之语她听不懂,想占她便宜她也不抗拒,就像只脾气软绵绵的羊,谁都能过来薅她一把。
贺兰濯不行,她受不了这种气。
就算得罪的不是她本人,旁观也咽不下去。
更何况这傻千金还是她的副手,她容不得这样的笨蛋在身边。
替第五阙教训了那些居心叵测之徒,同时也把第五阙拎到她的书房里,单独“审问”。
“你是笨蛋吗?别人占你便宜就半点不生气?”
贺兰濯当差时手里还晃着杯苹果酒。
第五阙还以为自己差事上出了什么差错,被冷面上峰抓到这儿来教训。
没想到……
第五阙:“谢谢节度使关心,我不生气啊。”
贺兰濯:“没人关心你,我只是在担心我自己。有你这样缺心眼的副手,我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
“那更不用操心了,我很强,我有S级战斗天赋!”
眼前这小娘子很奇怪,明明是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千金,却意外的好脾气,有种国泰民安的气质。
贺兰濯在安王府的秘密安排下,空降睦州节度使,算是抢走第五阙势在必得的位置。
原以为这位富家女脾气和她那头张扬的红发一样不好惹,肯定得找她麻烦,没想到截然相反。
贺兰濯在心里给她打了一个“小傻子”的标签,没兴趣与她多说,便让她走了。
小傻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是出门前神神秘秘地探回脑袋。
“有事?”
贺兰濯翘着腿。
“是你帮我教训他们的么?”
贺兰濯没想到人看着不聪明,偶尔又有些敏锐。
不是真傻,是不在乎。
贺兰濯:“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我的地盘做这些无聊的事儿。”
第五阙像看穿她的嘴硬心软,开心地说了声:“谢谢贺姐姐。”
贺兰濯:“……叫我节度使。”
第五阙口头上答应,回头还是会时不时叫错。
贺兰濯伞尖戳在她心口,“你故意的?”
第五阙赶紧道歉,“不是不是,抱歉,因为你真的很像我家大姐,看到你就会想起她,对不起啊总是口误。”
“你家大姐?”
“是啊,她和你一样,看着凶凶的,其实对我非常好。”
“哦?有机会认识一下。”
“可能没机会咯。”
“怎么?”
第五阙踢了一下石子,没回答。
贺兰濯心想,大概她大姐已经不在人世,无意间提及人家的伤心事,有些尴尬。
之后第五阙再喊错,她也懒得纠正。
三个月后,第五阙公然旷职,贺兰濯问她人哪儿去了,有人说她家大姐来找她,姐俩逛街去了。
贺兰濯:?
她大姐?像我那个?不是死了吗?
之后她大姐跟着她一同回了署里,贺兰濯看见了,活的,会喘气的。
又一次把第五阙拎到书房,问她怎么回事。
第五阙:“她没死啊,之前是吵架了,我还以为她再也不会搭理我了呢。”
贺兰濯:……
信了你的邪。
贺兰濯:“现在再也不会搭理你的人换成我了。”
第五阙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贺兰濯为什么不高兴,但之后的一段时日她跟在她的贺节度使身后端茶递水,哄了好长一段时日,总算是哄好了。
还一不小心哄上了床。
床上出奇的合拍,往后的日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夜夜相伴。
第五阙很依赖她,她知道。
在睦州当差,贺兰濯是为了能够牵制住安王府,面上当她们听话的傀儡,不让安王府怀疑,背地里一直在让赏金猎人搜查阿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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