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他把雪糕递给曲榛宁。
谈迟手中还拿着一个袋子,看上去像是刚从收银那边过来,已经结过账,除了给曲榛宁的雪糕外,还有一些冰饮和常温饮料。
发觉东西就是买给自己的,曲榛宁点了点头:“吃!”
曲榛宁拆开雪糕咬了一口,冰得他直哈气,口中飘出一点白色的水汽。
“小谈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啊?”
几天不见,心大如曲榛宁,既然已经决定要当一些事不存在,也就真的做到了无视,再见谈迟竟然还挺自然的。
仿佛之前离家出走的人不是他。
“一起出来玩,你爷爷没跟你说?”
“没有啊,他光说让我赶紧起床刷牙洗脸,要出门。”
曲祖父以前给谈迟上课时就是这样,什么都是他教,谈迟做,画画的时候只管闷头画,不太会给学生讲太多。
教育小孩的时候也是,只管跟着他,若非大事,都不会提前通知一句。
曲榛宁也是看到谈迟,才知道要跟谈迟他们出来玩。
是早都约好的。
“小谈叔叔,那你怎么也没告诉我啊?”
“我那天说接你,我爸妈后来就说想来转转,也很久没见你爷爷了,我就带他们二老过来,”谈迟解释道,“好几天之前就跟你爷爷说了,他说到时候带你去,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谈迟的表姐此前一直在阳城,前几天离开时还跟谈迟一家又聚了一次,也是那天谈迟父母得知曲榛宁最近回老家了。
“我妈还说,肯定是我惹到榛榛了,榛榛才不愿意在我家待,回人家自己家里去了。”
谈迟走在曲榛宁身前,正好帮他挡住了一部分太阳光。
走远了影子也会跟着走远,曲榛宁就只好挤在谈迟身边。
“也不是那样啦。”曲榛宁连忙说。
“嗯……”谈迟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刚好两人走到长辈们所在的餐厅,听到有人亲切地叫曲榛宁的小名。
是谈迟的母亲。
“榛榛。”
曲榛宁赶紧上前去,嘴甜甜地叫爷爷奶奶。
他被谈母拉着手坐在了一开始谈迟坐过的位置上,谈迟就顺势坐在了他旁边。
那边两个爷爷有阵子没见,正在聊着什么,谈母就拉着曲榛宁说个不停。
“那天小谈说你回老家了,不搭理他了,还给奶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怎么欺负你了。小谈要是惹你了啊, 你就尽管到奶奶这边来,奶奶帮你批评他。”
欺负……
说欺负其实不至于,只是曲榛宁觉得也有点微妙的相似。
毕竟是因为那个原因嘛。
他偷偷转过头看了谈迟一眼。
谈母连忙说:“榛榛,你看他做什么,怎么了,在这说两句他回去还能把你怎么着?”
谈迟的母亲说话向来是温声细语的,但毕竟做过几年老师,说起孩子来还是有些技巧的。
比如这会儿就提高了声音,“你说是不是儿子?”
口中叫着儿子,实际上就差把向着曲榛宁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挺喜欢小孩子,曲榛宁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没人不喜欢。
母亲一个劲儿向着曲榛宁说话,谈迟倒是一直笑,说:“我能把榛榛怎么了,小祖宗,一直惯着的。”
“那可不是。”谈母这才满意。
唯有曲榛宁,听到那句惯着的,有些脸热。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茶水杯,端起来抿了一口,又放下。软软红红的舌尖舔过嘴角的茶水。
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曲榛宁再次偷眼去看谈迟,一抬头吓了一跳,谈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盯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谈迟的目光从曲榛宁慌乱的双眸下移,落在他微微湿润的嘴角上。
没多久又移开了目光。
曲榛宁如遭雷击,赶紧转过了头。
他的心口扑通扑通跳。
要死。
虽然说了要无视,要忽略,但是显然这很难做到。
不,不是很难做到,是根本做不到!
曲榛宁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榛榛?”
或许是曲榛宁的反应太大,谈母察觉到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是不是太热了啊,脸怎么这么烫。”
“嗯?”谈迟也在一旁说,“热了不是要出汗,怎么会烫。”
说着他伸出手,在曲榛宁脸颊上挨了一下,随后很自然地去摸他的额头。
谈迟的存在感很强,靠过来的时候有他身上的味道。
这让曲榛宁没办法避免地想起那天晚上。
他猛地避开了谈迟的手,腾地站起了身:“我、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他忽然站起来,一桌子人都朝他看来,甚至还有旁边的陌生人,曲榛宁咬了下唇角,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实在没有必要,而且在这里也真是待不下去了。
他赶紧说:“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太热了,去洗个脸。”
说完就准备走。
还不等他离开,身后响起了谈母担忧的声音,“儿子,你也跟榛榛一块儿去。”
曲榛宁转过头去看谈迟,正想说“不用了吧”,就见谈迟也看向自己,迟疑了下,或许是察觉到曲榛宁想要独处的意思,说道:“不用吧,榛榛那么大了,去洗手间我还要陪着去?”
“你去,”谈母却一点没看出有什么不对,隔着座位推了儿子一把,“快点,榛榛不认路,别一会儿把他走丢了。还有,出去之后顺路再给大家买点果茶,榛榛喜欢喝。”
谈迟也没了办法,说好。
走在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都没说话。
曲榛宁的反应那么大,他觉得谈迟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谈迟就叫住了他:“榛榛。”
曲榛宁站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按理说一般被叫住都会转向叫他的人,但是曲榛宁不是很想站住,下意识想要打岔,目光往街上瞟,还问:“怎么了啊?”
正说着,他感觉到身边人的靠近。
谈迟走近了他,忽然伸出了手臂。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曲榛宁瞪大了眼睛。要是放在以前,他绝不会以为谈迟会对他有什么心思,做什么事,但是自那天晚上那件事之后,曲榛宁觉得谈迟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奇怪了。
毕竟,亲都亲了,不是么。
以为会被抱住,曲榛宁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却没想到谈迟的手只是落在了他鬓边——那里落了一小片树叶。
“……”
发现自己反应过激,曲榛宁挠了挠头,“原来是树叶啊。”
“是啊,你以为是什么?”
谈迟手里捏着那片小树叶,轻轻用手指碾了碾,又随手丢掉了,笑了笑说,“榛榛,你那么紧张干嘛?”
“我没有紧张啊,但是小谈叔叔,你下次靠过来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啊,吓了我一跳。”
“是么?”
谈迟看了他半晌,忽然说,“那么怕我靠近你?”
“啊,没有啊,根本没有……”
“你是在躲我?”
被戳中心事,曲榛宁卡了片刻,连忙说:“当然没有了,我没事躲你干什么,我……”
曲榛宁还试图寻找一些借口伪装自己,但都被谈迟接下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堵了回去。
“榛榛,”谈迟看着他说,“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醒着?”
第35章 是他的人
谈迟的话像有什么特效似的,绕着曲榛宁的脑袋转了一圈,忽的散了,变作嗡的一声。
四下安静,行道树落下的叶子被风吹了过来,有一片极为不合时宜地飘到了曲榛宁额头上,轻轻碰了他一下。
曲榛宁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树叶落下去,有一瞬遮住了阳光,等曲榛宁再睁开眼,刺目的光亮错过谈迟的影子,正照在他身上。
令他产生轻微的眩晕感。
同时,那句话也再次在脑中响了起来。
——榛榛,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醒着?
榛榛?什么东西?
那天晚上又是什么东西,醒着又是什么?
能吃吗?好吃吗?咬的动吗?
……
曲榛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然没法解释,明明那天晚上以为自己睡着了的谈迟,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话。
而且,而且谈迟看上去很冷静的样子,不像是在问曲榛宁“我偷亲你的时候你是不是醒着”这种程度的问题。
所以说,就是曲榛宁听错了吧。
嗯对,没错,听错了。
听错了而已。
于是曲榛宁慢慢抬起头,很迟钝地看了谈迟一眼,随后很蠢地“啊”了一声,说:“小谈叔叔,我耳朵是不是坏了。”
“……”
谈迟问:“怎么坏了?”
“听到一些不该我听到的话。”
“……”
他们正站在步行街上,两个男人站在路中间互相对望实在很奇怪,是个会引人侧目的场景。
而曲榛宁看上去已经完全傻了,还在怀疑要不要去医院挂耳科。
早在前几天,谈迟就隐隐觉得曲榛宁反应太过强烈,两人通过电话之后,曲榛宁却又明显不像是还对泳池那件事耿耿于怀的样子。
谈迟不是没想过原因,但都没有结果。
这几天都没想明白的事,在见到曲榛宁后便立刻有了答案——
他一定醒着,他知道我亲他了。
谈迟的脑中出现这样的声音。
他问曲榛宁的时候,不是不忐忑。
不如说,谈迟年近三十,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成熟,年轻时会为一次演讲、一次面试、一次重要考试而焦虑,现在却已经少有这样的时刻了。
他自以为面对曲榛宁时尤其不需要紧张。
曲榛宁是比他小十岁的小孩子,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熟悉,似乎不会令他产生任何紧张情绪。
但说出口后,谈迟也听到心跳渐强渐快的声音。
他不怕曲榛宁装傻充愣,但怕小孩子犹豫委婉地说“小谈叔叔,还是不要这样了”。
怕拒绝,怕不被接受。
而更加害怕的是因为这件事,打破了两人多年来维系的关系,窗户纸捅破后,他们很可能不会再是这样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平衡会被打破。
任何人年轻时都有过不少朋友,无论关系如何好,也总会在某一天开始渐行渐远,等发现时,或许已经从无话不谈到时不时才能想起。
这样的过客太多,多到数不过来,甚至记不起谁被忘记,又是被如何忘记。
谈迟这个年纪,逐渐懂得聚少离多,顺其自然。
但唯独不想曲榛宁成为聚少离多中的一个。
不想多年后旁人提起,只能说“这是我邻居家的一个弟弟,从小看着长大的”,甚至连喜欢过的心意都无法言说。
而更准确一些来说,他更厌恶自己被曲榛宁当成过客。
不能接受被依赖着他的曲榛宁,当成记忆中可有可无的人。
哪怕这个状态不会立刻出现,可能是在遥远的十多年后才会出现,而那个时候谈迟可能也不会在意曲榛宁了。
但眼下想想,都会感到如鲠在喉的痛苦。
不能接受,也不会允许。
好在曲榛宁并没有让谈迟难受。
他不仅不像谈迟料想中的情况之一那样拒绝他,也没有逃跑,只是傻呆呆站在原处。
看起来不止像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似乎脑袋也不健康。
令谈迟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忍俊不禁。
“榛榛,往这边站。”
身后有送货的小三轮通过,谈迟伸手揽了一下曲榛宁的肩膀,并在小孩儿做出反应之前放开了手。
曲榛宁像是这会儿才终于从自我怀疑的状态中出来,看着小三轮从身边缓缓驶过,随后偷偷看向了谈迟。
四目相对,谈迟的手臂已经不搭在他肩膀,但是目光始终落在曲榛宁身上。
就是这一眼,曲榛宁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开始慢慢燥热起来,没一会儿就从脖颈红到了耳朵。
谈迟的目光肆意落在他面颊上,很不收敛地看了好一会,才顾及体面没有拆穿,而是笑着说:“不是要去洗手间,走吧。”
谈迟率先走在前面,曲榛宁跟着。
谈迟还在跟他说话:“回来看看喜欢什么果茶,还有小吃零食,可以买一些带回家。我前两天看家里的零食柜空了,上次出差之前买的那些都吃完了,饮料也剩的不多……”
在谈迟的说话声中,曲榛宁的思绪跑的很远。
他由最初的“完蛋,小谈叔叔知道那天我醒着”,转变成了“他亲我了,我知道他亲我了,他知道我知道他亲我了”。
或许是“离家出走”那天凌晨曲榛宁就已经情绪地震过一次,这一回他只用了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再度回过神来。
到了洗手间,他率先冲了进去,谈迟则在外面等他。
镜子前的人满面赤红,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那抹红就好像喝酒上了头,连过路的人都会奇怪地多看他两眼。
曲榛宁捧了好几捧凉水,一遍遍扑在脸上,等温度终于降下去一点了,这才擦掉水珠离开。
回到长辈那边是半个多小时后,曲榛宁拎着几人的果茶坐回了原位。
谈迟则在旁边的空座位上放了两个零食袋,并把曲榛宁面前的果茶递给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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