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榛。”
声音比平时低一些,没有了平时的笑意,听上去比曲榛宁印象里都要正经。
好像是准备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曲榛宁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啊,我、我在啊,在听呢。”
曲榛宁有些无措,呼吸又乱了一些,他的心口一直在乱跳,那种紧张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认为这个程度有点过了,甚至比得上他小学时第一次上主席台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
好紧张啊。
但是以前面对谈迟的时候,好像没有这样过吧。
谈迟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按理来说,不该有全校师生加起来带来的压力那么大吧。
或许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曲榛宁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提高了声音,说起话来:“小谈叔叔,我刚才正要找你呢,就,才打开手机,正想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你就找我了。”
曲榛宁的紧张情绪太强烈了,声音也比平时高不少,无论是音调还是音量,哪怕他刻意想要表现得轻松一点,谈迟也能听出来。
明明是这么紧张的时刻,莫名的,通话中却传来谈迟的低笑,不知道又是曲榛宁哪里取悦了他,让他在这种时候也能笑出来。
“榛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谈迟压着声音,还等了曲榛宁两秒,没等到回答又很快接上了话:“是想说咱们很默契吗,心有灵犀?”
“……”
心有灵犀,原来没觉得是这么暧昧的词啊?
曲榛宁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脑袋,忽然就觉得晕乎乎的。
“我没这么说。”他小声说。
“那就是不心有灵犀了,逗你的,”谈迟轻咳一声,或许觉得冒犯,收敛了笑意,语气听不出波澜,“榛榛刚给我打电话想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
曲榛宁是想找他,但是根本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要是想好了,也不会躲到这会。
他一直不说话,谈迟倒是有耐心,没有催他,在通话那头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有快有两三分钟了,曲榛宁也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而就在他想要随便找点什么话题,让这通电话继续下去,听起来不要那么令人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忽然听到谈迟轻轻叹了口气。
是那种没什么办法的,又好似妥协了一般的叹法。
曲榛宁莫名产生了一些恐慌。
“小谈叔叔……”
“榛榛,”谈迟叫他的名字,轻声说,“别生气了,叔叔逗你的。”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什么?”
什么逗他的?
那个亲吻吗?是——逗他的?
曲榛宁还没来得及问“接吻也是可以用来逗人的吗”,就听谈迟说道:“知道你害羞了,不过没关系的,大家都有那种时候。”
大抵是谈迟说的过于随意,导致曲榛宁没由来的觉得喉咙发涩,“哪种时候?”
“嗯,”谈迟停顿了下,传来很轻的笑,仿佛有些奇妙的意味,“控制不住的时候。”
控制不住的时候?
控制不住的时候。
人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可能是情绪,也可能是脾气,可是,控制不住的也有想要亲别人的时候吗?
控制不住,所以随意地亲了。
那么,照这么说,谈迟以前是不是也有过那种时候呢?
他也控制不住地亲过别的人吗?
可是曲榛宁从小到大长了快二十年,或许有没办法控制脾气的时候,却从来不会控制不住去亲别人。
他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为了这件事独自懵了很久,还以为、还以为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可是谈迟现在告诉他,这是——逗他的?
原因只是很简单的,生物本能?
曲榛宁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明明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却清晰地产生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他抿起唇,声音低低的:“小谈叔叔,你为什么要逗我啊?”
“……”
他声音中的低落和委屈显而易见,谈迟似乎愣了一下,才说,“没有为什么,刚才那只是随口说的,榛榛你生气了?”
“随口说的?”
哪句?逗他的那句?是说昨天的吻并不是逗他的。
还是那句控制不住?
说起来这种话能用来随口说吗?不奇怪吗?
曲榛宁有点搞不懂谈迟了。
“哪句啊,哪句是随便说的?”
谈迟似乎也发现了曲榛宁的不对劲,等了一会儿才说:“心有灵犀那句。榛榛,叔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逗逗你,你不喜欢听叔叔就不说了。”
没等到曲榛宁再说什么,谈迟又接着说:“叔叔跟你道歉好不好,那确实不是合适的玩笑。还有游泳池那件事,只是碰到了,有什么反应都是很正常的。我知道你害羞,但我不会笑话你的,你要是不想再提,叔叔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我昨天晚上其实就想这么跟你说,不过你喝醉了,就想着等你起来,但是没想到大清早人就不见了。”
“……”
曲榛宁反应了好一会。
蓦地,他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谈迟昨天亲他时候,并不知道他醒着!
所以刚刚他们说的其实是两件不同的事情。
有了那个吻之后,曲榛宁其实已经没有再把泳池里对着谈迟起反应的事情当做一回事了。
倒不是他没有羞耻心,而是另一件事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导致他的注意力有了明显的侧重。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个吻,谈迟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曲榛宁一下子松了口气,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他意识到,既然谈迟不知道他知道,那么就可以单方面地当做那个吻并没有发生过,如果只是泳池的事,那完全可以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事。
昨天的一切都可以不再影响曲榛宁的生活了。
他甚至可以不用费心去想这其中的细节了。
完全无视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
想到了这里,曲榛宁的心情好了不止一倍,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忽然消失了,那感觉不是一点好。
他甚至笑了起来,语气也恢复如初:“没事的小谈叔叔,你说的对,只是正常的反应,我想通了,不会在意的。”
大抵他变化太快了,谈迟还有些怀疑:“是么?那你刚刚怎么了,没生气吗?”
“没有,刚刚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曲榛宁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赶紧转移注意,跟谈迟说,“小谈叔叔,你怎么一整天都没有找我啊?”
他不说自己拒接电话的事,反而倒打一耙,“我爷爷早上是不是跟你说我的坏话了,你相信他的但是不听我的。”
曲榛宁心情好不好都有明显特点。
哪怕转变的很快,找不到原因,谈迟也知道刚才的曲榛宁是紧张生气的,而这会儿已经放松下来,恢复如初了。
如果因为昨天起反应那件事离家出走,要是能让曲榛宁有点意识的话,对谈迟来说其实不是坏事。
但离家出走也不是什么好事,能行的话,谈迟还是希望他回家的。
总之不论如何,曲榛宁心情好了就行。
谈迟笑着说:“听曲老师说了,你拿他的花撒气。”
“那就不是花,我也没撒气。”
曲榛宁拒不承认。
他拿着手机下楼,爷爷并不在楼下,水果倒是好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曲榛宁端着水果回了房间,扎一个放在嘴里咬着。
谈迟问他:“你回老宅了是不是?”
“是啊。”
“那行,想在那边待几天?”
曲榛宁原本是想要躲谈迟的,但是因为这通电话,他不需要躲了,当然也就无所谓待几天。
“都行啊,反正我现在放暑假,又不上学。”
“那就好好玩几天,你爷爷还说你太久不回去,不知道陪陪他,”谈迟笑了下,似乎又想到了上午跟老爷子说的话,“我这边最近有点事,等处理完了,大概下周去接你?”
曲榛宁想了想:“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让谈迟来接算怎么回事,虽说曲榛宁不在意泳池那件事了,但到底还是有点尴尬,可说起来又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要是无视昨天的吻,单论这个理由,曲榛宁离家出走就有些过了,显得太小题大做,要是还让谈迟来接,那实在不妥。
而且,曲榛宁忽然想起来,上午谈迟好像还跟他爷爷说了什么,要是这个事情被他爷爷知道了,曲榛宁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做人了。
他连忙问:“小谈叔叔,你跟我爷爷说什么了没有?就、就昨天那个事情。”
“没。”谈迟否认了。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啊?”
“嗯?我什么都没说。”
谈迟确实什么都没说,但他一张口,曲榛宁爷爷就自动理解成曲榛宁闯祸。
“那小谈叔叔,你要好好跟我爷爷澄清一下!”
曲榛宁很是气不过地说:“他一点也不相信我,明明不是我的错,也觉得是我闯祸!”
谈迟那边顿了下,才说:“是啊,不是你的错,过几天我去接你,当面跟他说。”
曲榛宁没注意前半句,觉得当面似乎更有说服力,于是点了点头。
想到谈迟看不见,又说:“好,小谈叔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谈迟笑了下:“嗯,交给我了。”
通话至此终于结束了,挂断之前,谈迟跟曲榛宁说,“榛榛,等我去接你。”
曲榛宁点点头说:“好。”
一直到曲榛宁吃完水果洗好澡,躺在床上,才发现他明明一开始说不让谈迟来接的啊。
怎么几句话又顺着谈迟的意思发展了。
第34章 你在躲我?
谈迟说下周来接曲榛宁,但并没有说具体时间。
尽管之后的时间里每天都会跟曲榛宁聊两句,但都没有提及这件事。似乎他手头有什么事情正在忙,或许也是察觉到了曲榛宁想要私人空间的想法,总之不再提出要接曲榛宁回去。
因此曲榛宁在老家一待就是一周多,一直住到了七月底。
老宅这边就住了他们爷孙俩,家里空空荡荡的,每周除了固定那几天来打扫的阿姨,再没有旁的人。
放在平时曲榛宁的父亲也会回来看老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周曲榛宁在这边,还是他工作比较忙,一直没有来。
曲榛宁在家很自由,除了吃饭洗碗做点简单的小家务,平时不是在窝在房间里玩手机,跟室友们聊天,要不就是出门跟他祖父在街上乱转。
他家在阳城郊区,离这里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个4A级的大景区。于是这周边有不少旅游度假村,也有很多小吃街,暑期人流量也很大,到处都是来旅行的人。
曲榛宁去附近逛了几次,就没有再去玩的念头。
主要是人实在太多了,比起去挤人堆,还不如在家里更加舒服一些。
但架不住有人不想让他在家里待。
这天早上,曲榛宁还在睡梦里,正梦见自己是一只快乐小动物在草地上撒欢,就被他精神矍铄的爷爷从床上薅起来。
曲榛宁被催着换衣服,刷牙洗脸,又被爷爷拎着刀附近的街上,出门打了个车,去了某景区周边的小吃街。
从他家到小吃街,车程近一小时。
很难想象,曲榛宁这样年轻的小屁孩困得在出租车上昏睡,而有他年龄三倍之多的长辈则兴致勃勃地跟司机聊了一路。
曲榛宁就在聊天声中睡着了,一直到目的地才醒。
他一下车就打了个哈欠,稍一仰头,刺目的阳光倾洒下来,劈头盖脸,刺得他眼睛流酸水。
没一会儿就觉得头发很烫,皮肤也烫。
他开始后悔出门没抹防晒了,这在太阳下面走一段时间他准得黑。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门啊,爷爷,”曲榛宁不情不愿地用手遮在头顶当太阳,另一手扇风,“晒死人了,不能改天太阳不大的时候再出来吗?”
他念叨了一会儿,发现爷爷根本不买账,于是又开始撒娇,“可怜的榛榛要变成黑炭了,想吃冰淇淋。”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跟在他爷爷身后。
曲祖父不知道在找什么,还跟人讲电话,像是跟人有约的样子。
不过曲榛宁一点没上心,心思全在路边的小店上了。没一会儿看到一家有冰柜的店铺后,立马就走不动道,站在冰柜前看里面的冰棍儿,准备挑一个好吃的。
他站在那边挑了一会儿,没注意到他爷爷已经不在身边了,还不等他做出决定,脸边忽然被什么东西挨了一下。
巨冰,透心凉。
“嘶!”曲榛宁像只被压了尾巴的猫,条件反射朝另一边跳去。
“冻死人了,谁啊?!”
直觉他祖父是不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的,可曲榛宁在这条街上又没有别的熟人,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么无聊,下意识认为是陌生人。
他皱着眉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店里光线没有外面那么亮,那人就站在货架走道口,身后是阳光,逆光站着。不过由于和曲榛宁站得很近,还是被轻易看到脸上的神色。
带着点笑意,跟平常一样的模样,叫曲榛宁:“榛榛。”
“?”曲榛宁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小谈叔叔?”
谈迟穿着白色的短袖,深色短裤,一身清爽地站在曲榛宁侧后方,手中拿着一个未拆封的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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