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少爷夸奖。奴家见少爷不再孤身一人,甚是喜悦,故弹奏一曲,与少爷分享喜悦。”
若兰如此说着,眼神竟是看向尉迟枫,正对上他惊讶目光,弯眸一笑。
若兰话中之意并不难猜,尉迟枫反应过来后,愣是红了耳根,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封庭柳没有反驳,轻笑一声,抬起烟杆轻抿了口。
“不过是我养的狗罢了。”
若兰摇了摇头,道:“少爷向来如此,心口不一。”
“啧。”封庭柳咂舌,不与她计较。
若兰见她这副模样,忽地掩唇笑出声来,转而看向尉迟枫:“奴家见少爷此番模样,便知尉迟公子对于少爷来说,定是重要的人。当年少爷一边嫌弃奴家优柔寡断,甚是不悦,一边帮助奴家,也是这样心口不一的。”
尉迟枫看向封庭柳,似乎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些端倪。
可若兰如此大胆的言论,封庭柳竟毫无反应,只是扬了扬眉。
“当时我尚且年少,你怎的又拿出来提。”
若兰咯咯一笑道:“奴家老了,就喜欢回忆这些珍贵的往事。”
“老什么老,我看你在醉花楼保养得好极了,哪里看得出年纪。”
封庭柳此言不差,若兰貌美,妆容精致,乍一看上去,仿佛闺中女子。
可殊不知,她的二十五岁那年,封庭柳还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年。
第30章 复仇
若兰给尉迟枫讲了些封庭柳过去的事儿,让人意外的是,封庭柳竟未曾阻拦。
若兰年轻的时候就被送进了烟柳场所,早已习惯了被有钱人当做消遣的玩物,却又在这样的环境下,遇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对她一见倾心,便许下诺言,说是要替她赎身、纳她为妾。甚至哄诱若兰,不曾喝下避子药,怀了个孩子。
彼时的若兰仍是单纯,相信了男人的话,期待着从笼中解放,哪怕是不知男人身份,哪怕是给他人做小。
她不再接待其他客人,只等着自己的爱人。
可就在这时,男人的正妻出现了。
若兰本担忧那正妻不接受自己。
可正妻却对她以姐妹称呼,还说自己会把若兰当做妹妹相待,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男人的承诺都不如姐姐的话语更加让她动容。从此,她更加期待未来的生活,隔三差五地,便会与姐姐相见,谈谈心事。
姐姐教她女红,赠她安胎补品,还说她们将要一起伺候的丈夫是多么温柔体贴。
但一切终成泡影。
来接若兰的不是那男人,而是正妻。载着若兰的轿子没有驶向豪华宅院,而是偏僻山脚。
等待着若兰的不是热闹的婚礼,而是地痞流氓的毒打与欺辱。
红色的长裙沾染了泥土,鲜血从她的下腹流淌而出,未成形的孩子混在泥浆里,什么也没剩下。
“啧,风尘女子也想嫁作他人?不自量力,给我打!”
曾经对她百般温柔的“姐姐”露出了真实的嘴脸,如同野兽一般,将所有打算入侵领地的人消灭殆尽。
若兰血泊之中,疼痛也无法叫她清醒。她捂住小腹,想要留住什么,可生命消逝的感觉过于明显,可她无能为力。
正妻带着人离开,留下半死不活的若兰,等待着山里真正的野兽解决这沾满了鲜血的美味。
可接近若兰的并非野兽,而是一只满是剑茧的手。
她虚弱地抬眼看去,只见生得俊朗的少年人向她伸以援手,企图救她一命。
孩子没能保住,她的命却被封庭柳留下。
“我这样肮脏的风尘女子,你为何要救。”若兰问向少年封庭柳,一双空洞的眼中,不见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灵魂永不会被人玷污,只要你认为自己仍是最洁净的。”封庭柳把汤药递过去,沉声说着。
那时的少年人,眼神似是不化的冰,可递来的汤药,却暖得入胃,让若兰重活了一次。
少年人问她:“你想不想报仇。”
少年人给了她一把刀和一个机会——一个杀子仇人就在眼前可以下手的机会。
正妻被绑在小巷中,满眼惊恐地看向两人,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声响,恐惧让她瑟瑟发抖。
若兰手里拿着刀,迟疑地看向封庭柳,却见封庭柳面色泰然,好似已经习惯了如此杀戮。
“若兰姐,是她杀了你的孩子,是她抹灭了你的梦。”封庭柳淡然说道。
“我……”若兰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
“人善被人欺。被夺走的,就应当自己夺回来。若兰姐,不可犹豫。”封庭柳红眸中有凶光闪动,但他只是靠在墙上,等着若兰自己下手。
若兰看着发抖的正妻,回忆起的是自己希望又绝望的跌宕,想起那个梦里总是在对她笑却又消失的孩子。
她怎会不恨?
她恨眼前的女人,也恨那个空口许下承诺的男人。
她再肮脏,那曾经鲜活的生命却是无辜的!
刀刃刺进了女人的胸口,呜咽声中,女人停止了颤抖。
沾满了鲜血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直让若兰向后退了一步。
“她死了……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封庭柳站到了她的面前,“归根结底,错的是那个男人,杀了那个他,才算大仇得报。”
若兰难以置信地看向少年人那双充斥着血腥气的眼。
她彼时不能理解,为什么本应享受自由和不羁的少年,会有那样的一双眼睛。
封庭柳带她去看了那个男人,那男人身边跟着一名少女——是他的女儿。
若兰看到那个女孩儿后,更加难以下手。她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报仇,自己的孩子被人杀害,就要让别人的孩子变成孤儿吗?
封庭柳没有强迫她,而是和她在那男人的宅院周围住了几日。
奇怪的是,那个男人的行踪诡异、身手了得,仿佛不是寻常人家,更像是常年习武的武林中人。
可封庭柳还未探查更多,竟发生了意外。
男人死了。
凶手是他的小儿子,人们发现的时候,小儿子已经逃之夭夭。
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发现小儿子的下落。
可他们却在男人的房内发现许多不堪入目的刑具,听说,这些东西都被男人用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若兰听了这个消息,惊讶之余又有些庆幸。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承想那个表面温柔的男子,背地里竟是这种货色……
“难道你早知……”若兰恍然发觉,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封庭柳,瞪大了眼睛。
“当你与他在烟柳之地相遇,你就应该发觉,他是个渣滓。”
-
“这的确是少爷的作风。”尉迟枫听过故事之后,亦是动容。
“那时奴家才知,少爷做事,自有他的判断。奴家想为少爷做些什么,但可惜出身烟柳之地,只能留在此处,为少爷探查情报。”若兰面上带笑,缓缓道来。
封庭柳却是皱了皱眉。
“我说过很多次,你来柳渡城,会更好。”
若兰轻轻摇头。
“奴家在这儿就很好。少爷替我赎身,还买通了醉花楼。从此,奴家不需要卖身接客,只需要弹弹琴、唱唱歌,如此悠哉,怎会不满足?”
封庭柳咂舌一声,表示不认同。
若兰已经习惯他如此反应,轻笑了声。
尉迟枫倒是好奇起来,不禁大着胆子问道:“少爷那会儿便有钱替你赎身,还将你安置在醉花楼吗?”
“不,那会儿少爷还未建立柳渡城,替我赎身的钱,还是问他师父借的呢。”说到这儿,若兰忽地掩唇轻笑起来。
封庭柳听了这话,脸色黑了几分,却未发作。
他总觉得有一种走访亲戚时,被家长把老底翻了个底朝天的感觉。
“师父?是风澈吗?”
“是的,那会儿奴家还与他们师徒二人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少爷的师父不擅长照顾人,只好让奴家来洗衣做饭……”
“他那岂止是不擅长!”封庭柳愤恨一拍桌子,咬牙切齿说道,“他根本不顾我是死是活!”
尉迟枫见封庭柳这副模样,以为他发了火,可仔细看去,他的面上分明是恼羞成怒般的红。
尉迟枫可以断定,封庭柳如今这个性格,一定与风澈那个放荡不羁的性子脱不了干系。
他想象着风澈带孩子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战。
“但风澈公子也是关心少爷。”
“用不着他关心,如今我被卷进北济知府的破事儿里,还不是称他心意。”
封庭柳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戴好了帷帽。
若兰见此,也站起身来,将他们送到房间门口。
“少爷当心身体。”若兰垂眸,向他行了一礼。
“嗯,你也一样。”封庭柳摆了摆手,和尉迟枫离开了醉花楼。
醉花楼外,灯火通明,夜不眠。
两人走在路上,仿佛与周围尘嚣隔绝。
尉迟枫悄然去看封庭柳,心中竟有几分雀跃。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封庭柳少年时期的事情,哪怕是从别人嘴里听来,也觉得欢喜。
仿佛那个满眼杀意与傲气的少年就站在他的面前,睥睨着他。
“少爷对若兰非同一般。”
封庭柳瞥了他一眼,竟是说道:“我见她第一眼,便觉得她像我的母亲。”
许是被周围的尘世所影响,灯火照耀下被黑纱遮掩的赤眸,流露出几分柔和。
这是尉迟枫第一次听封庭柳提到自己的亲人,心中一紧。
“母亲?”
“温柔体贴,又一心护着孩子。”
封庭柳没有再多说,但从他沉重的语气中,不难得知那是一段无法提及的过往。
“看来,夫人一定很爱少爷您。”尉迟枫轻声道。
“那是自然。”封庭柳轻笑了声,忽地又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方才若兰讲的故事里,有一处错误。”
“什么?”
“那个男人并非被儿子所杀害,那些刑具也并非对儿子使用。他的儿子自始至终被人陷害、追杀,无法回到家中,走投无路之时,我给了他一个选择。”
“莫非,他就在柳渡城?!”尉迟枫心中大震。
“没错,此人正是玉霁——前任万蛊宗宗主之子。”
作者有话说:
回忆杀都是在埋伏笔!
第31章 行动
“玉霁?!玉霁是万蛊宗宗主之子?那你体内的蛊岂不是……”
尉迟枫震惊看去,回忆起自己喝的汤药里,那剩余的昆虫翅膀残渣,登时明白过来,打了个寒颤。
“虽然我体内的蛊也是万蛊宗之人所下,但解蛊之法还需下蛊者本人,玉霁只能压制,不能铲除。”封庭柳摇了摇头道。
“那他知不知道万蛊宗宗主死亡的真相?”
“玉霁并不知道。他只知那夜宗主喊他去房内,可到了房内,却发现宗主倒在血泊中,了无气息。而且……玉霁与他不和多年,自然成了众人所指的对象。”
尉迟枫没想到玉霁那样随心所欲的人,也有着这样的往事。
虽然他没有问玉霁为何与父亲多年不和,却也能隐约知道,他也是被“抛弃”了的人,就像夏亦、若兰一样。
李渡城内还有多少这样被抛弃的人,尉迟枫不得而知。
但他可以肯定,李渡城内的每个人,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转眼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府上。
虽然一行人没有在醉花楼采花捻柳,可封庭柳还是感到疲惫,早早地躺上了床。
“我能陪着少爷吗?”尉迟枫蹲在床边,一手扒着床沿,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轻声问道。
“你去好好休息,不知知府何时会有动作,随时准备。”
封庭柳说着,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叩在尉迟枫脑门上。
触感微凉,敲得尉迟枫心弦一颤。
“是。”他垂头应着,为封庭柳掖了掖被角后,轻声退了出去。
-
封庭柳派人监视着知府,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来报。
自醉红楼相见一次之后,封庭柳和白逸尘都没能再次联系上监察御史。
想必是知府的眼线紧盯着他,抑或是忙于调查贪腐,无暇联络。
封府上的人常在知府门口看到监察御史,可往往是御史还没能独处半炷香的时间,便有知府的人走上前。
看似接待,实则监视。
封庭柳就这样等了三天消息,竟仍然没有动静,反倒是等来了另一个情报。
夏亦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一个被绳子五花大绑还在扑腾着的青年,笑嘻嘻地把人往封庭柳面前一扔。
那青年惊恐地抬起头,左眼诡异的黑色魔纹顿时暴露在外。
“哦?”封庭柳坐在主位上,看着那张还算熟悉的面容,挑了挑眉。
此人,正是一行人刚到柳渡城那日,在街上作恶又被江腾逮到的魔教。
按理说,江腾信誓旦旦要铲除魔教,可落在他手上的人,怎会平安无事——连一点皮肉伤害都没受地出现在此?
那魔教见了封庭柳,顿时慌乱起来,像一条虫子一样涌动着,企图逃跑。
夏亦立刻踩在他背上,阻止了他的挣扎。
“封哥,这人是我在诛邪会据点附近抓到的,我见他鬼鬼祟祟的,没想到是之前被抓过一次的小子!”
“有趣,你是从诛邪会逃出来的?”封庭柳一手撑头,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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