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涵被喝了一半的水呛住了,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吴越这段话中的信息量极大,屋内安静了几秒消化完这段话后都怯怯私语了起来。蒋磬此刻感觉自己仿佛站在聚光灯下一般,就算他并不在意告诉任何人他和沈逾之之间的关系,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公开出柜还是让他有些尴尬。
“……吴越你冷静——”
然而就算爆出了这么一记猛料,吴越的理智仍旧没回笼。他打断了蒋磬的话,继续道:“我冷静?我怎么冷静?我只知道沈逾之和那些人那些破事牵扯了十年!十年!我们活到现在才有几个十年啊蒋总?”
“沈逾之他倒霉,被那些犯罪分子也好xie教也好盯上了,我是亲眼见到了那起绑架案的卷宗!有多少小孩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骨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一想下个就可能轮到吴黎了,你们还要旁观者清地叫我冷静?跑到我这来慷他人之慨了?罪犯找到你们家人的头上怎么也没见着你们冷静?”
吴越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咬牙切齿的暗骂道:“要不是沈逾之……吴黎她怎么会……”
只是他话音未落,脸边就划过了一道疾风,下一秒钟他便天旋地转翻倒在了地面上,脸颊处正火辣辣地发痛。
吴越被打懵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蒋磬又拎起了吴越的衣领,声音冷峭地说道:“现在呢?冷静下来了吗?”
吴越见蒋磬难得一见的发火,竟然还有些想笑。他抬了抬嘴角,整个侧脸都在叫嚣着疼痛。他眯起来了眼睛,回答道:“冷静下来了。”
说罢,竟然向着蒋磬脸颊上同样的位置也招呼了一拳!
虽说吴越平时一副懒散又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也因为这副模样被邓局揪着骂了好几次,但他其实在警校体能课和搏斗课中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这些年也从未放下过这些。
但要是说在警局了和自己的好哥们打架斗殴,这好像也还是第一次。
吴越那一拳打的很实在,蒋磬被他打得身体都歪了几分,只是他抓住吴越的衣领却没有丝毫松懈。蒋磬手上的青筋仍旧突立着,他的疑惑要远大于他的愤怒——他不敢相信吴越竟然还好意思还手?
不过先一步他的脑子动起来的是他的身体,与吴越思索过的出手并不同,蒋磬身体内似乎是有一个什么奇怪的保护机制,他的拳头飞向了了吴越的鼻梁,却在即将打上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吴越也成功抓住了这道空隙,险险向后躲去,但自己的鼻子还是被对方一拳打中。顷刻间,吴越感觉自己的鼻子一酸,下一秒便犹如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鼻血顺着人中流淌了下来。
“老恋爱脑了啊蒋磬。”吴越用手背狠狠蹭了一下鼻子,瓮声瓮气地挑衅道:“一提沈逾之你就受不了了,我看万一是沈逾之真是自愿跟着周忱跑的,你是不是也能哭着求他回来吧?”
蒋磬嘴角抽了抽。他其实更多的是行动派,在和沈逾之遇见之前更是少言寡语,做任何事情都喜欢用事实说话。虽然他在与沈逾之的交往中话变得多了许多,但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起码在对方失踪的不过一周,蒋磬便似乎又重新变回了曾经的蒋磬。
曾经的蒋磬从来不屑与他人解释自己的理由,于是他将冲他挑衅笑着的吴越提起来了几分,又是一拳打了过去。
“——赶紧拉架啊你们!”
刘海涵率先从吴越的直言不讳中醒了过来,此时蒋磬和吴越的脸上都挂了彩。两人的出手似乎都没有收着力气,但与其说是想要伤害对方,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发泄。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他们拽开啊!”刘海涵见屋内众人还是没有反应,只好率先跑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吴越的双臂:“把他们分开啊,别让他们再打了!”
任恺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如法炮制般抱住了蒋磬。只是他的速度不及刘海涵快,蒋磬在被他拉住前还不忘冲吴越的脸上又补了几拳。
“——姓蒋的,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了?你为了一个女人打我我都忍了,你他妈的为了一个大男的打我你自己就说说离不离谱?”
吴越被刘海涵紧紧拉开,又吃了蒋磬几记黑拳,不忿地骂道:“我和你多少年兄弟了?是,咱俩从小就不少打架,今天这个‘为了男人打架’的理由我他妈这辈子闻所未闻,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
蒋磬冷笑一声:“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我揍你是不是还得查查你的黄历?”
吴越还想要回击,却被邓局一记怒斥打断了:
“——你俩都给我滚出去!”
邓局脸色不逾,看起来更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能在刑警大队里,还是在我面前打起来?你们是不是真的长本事了?”
“别以为你没有编制我就不骂你了蒋磬,你在我手下干一天你就是我手下的人!你们俩赶紧给我滚出去,我没空给你们小学生断案——谁知道周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谁知道还不会有新的受害者!”
“你们俩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滚回来写检查——在此之前你们都别动这个案子了!”
-
市局医务室内,蒋磬和吴越沉默着翻找着碘伏和酒精。
医务室内的医生出去进修了,所以这十几平米的空间就只剩下蒋磬和吴越两个人了。
蒋磬照着镜子拿起碘伏棉按在自己嘴角的伤口上。这是吴越第一拳打过来的位置,也是打得最狠的一处。冰凉的碘伏贴到了他的皮肤上,顿时将他刺激得倒抽一口气,心里不住暗骂吴越这人下手是真黑啊。
不过吴越也好到哪去,他手持自己的粉色Hello Kitty小镜子,来回翻照着自己那张糙脸。
“我他妈要是毁容了,”吴越背对着蒋磬说道:“吴黎回来要是认不出我来了,我他妈跟你没完。”
蒋磬闻言嗤笑一声:“就你?就你?你要是风华绝代早他妈找着对象了,还至于现在每逢过年必被催婚吗?”
其实从三年前,吴越每逢过年绕不开的问题就是被他各种的七大姑八大姨轮流催婚,就连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要给他介绍个对象。但是我们吴警官似乎还是更乐意和自己的事业过一辈子,蒋磬就无数次嘲讽他应该找个他的嫌疑人谈恋爱——就和猫鼠游戏一样,抓到就放抓到就放,这样相爱相杀地共度余生。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吴越声音不太愉快:“我他妈烦着呢。”
“还烦?你都揍了我一顿了。”
“靠!”吴越回头,满脸愤恨:“你看着我这张脸好意思说是我揍你吗?咱们俩这应该叫斗殴,我们治安法里管咱俩这玩意叫斗殴!”
“行行行,斗殴。”蒋磬不想在这上面和吴越纠结:“不说别的了,你这气也出来了,赶紧考虑下我刚刚说的话吧——吴黎怎么和你说的,你录音了吗?”
“录了。”吴越一屁股坐到了蒋磬的身边,拿出手机翻找起来,仿佛刚刚冲着撕破脸去的人不是他自己:“第一段没录上,我听出不对劲之后就立马录了音。”
“要吗?”吴越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皱皱巴巴的烟盒,弹出一根烟递给蒋磬:“来一根?”
蒋磬点了点头,接过了那根烟咬在齿间,顿时这不大的医务室内便烟雾缭绕了起来。
“我他妈算是知道你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吴越吐出了一道烟圈,沙哑道:“果然子非鱼啊,当时没觉得你多能抗的。”
“刚刚我从周忱的电话里听到吴黎声音的时候……我差点手机差点都没拿住。”
吴越抬起手:“我这手,都是颤抖的。”
“我说真的,”吴越两指夹烟:“你是怎么过来的?”
“熬过来呗。”蒋磬说道:“除了熬还能怎么办?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吧。”
吴越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按了几下递给蒋磬:“吴黎的录音,你听一下。”
蒋磬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十几秒的录音,没有迟疑便点开了。
音频的开头是吴越惊恐的声音以及吴越语无伦次的安慰声,不过电话的那边似乎也有人在安慰她的情绪——虽然听不见具体的声音,但蒋磬猜想那应该是沈逾之。
“……哥,他们让我给你们打电话……你认识他们吗?”
“他和我说他也是F大的学生……我认识他,他是我们学生会的人,我之前……之前见过他……”
“他说他和你关系不错——哥!我……我害怕……”
蒋磬仔细听着,终于在二十四秒的地方停下了录音,随后将音频移动了回去,重新听了几遍。
“怎么了?”吴越问道:“有发现?”
蒋磬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说道:
“这里……我听见了……船的发动机声音。”
“或许……他们是在水路上。”
“……临城是不是只有一道水路?我记得就在周忱那栋别墅的……附近?”
第142章 再逢
142
临城临海,但最广为人知的并不是临城那浑浊的海湾,而是横穿整个临城的那条长河。
这条长河在临城的境内叫安临河,因为临近入海口,而下游河道附近又多是山岭丘壑,整个河系便更加错综复杂了起来。
而在山岭里的某只通向邻省的小船上,沈逾之正拿着一条鱼支在炉灶上转着烤。
不消片刻,沈逾之便将那串烤鱼从火上取下,递给自己身旁的吴黎。
“应该好了。”沈逾之站起身来,但由于他起身太猛而眩晕了几秒钟,这让他不得不伸手去扶住一旁的置物架:
“……就是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吃,我很久没有做这么……纯生态的食物了。”
吴黎早就被那烤鱼的香味吸引住了,她的眼睛并未离开过那鱼分毫,在接过烤鱼的下一秒便一口咬了上去——只是并不意外地烫到了嘴。
“……你慢点。”沈逾之有些无奈,看着即使被烫到了嘴也犹如饕餮般吃鱼的吴黎:“我不饿——你放心,这里没人和你抢。”
然而沈逾之话音刚落,那简易到都不能算是厨间的门便被推开了,吴黎顿时浑身紧绷。然而就在她愣神的那一瞬间,就凭空伸出了一只手将吴黎手中的烤鱼拿走了。
“找你们半天了,怎么在这蹲着啊?”
叶迟啃了口烤鱼,对吴黎宛若雷劈的表情熟视无睹。
吴黎在叶迟吃了好几口鱼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眼底几乎都要飙上来几滴泪花,拽着沈逾之的衣服说道:“——沈哥,你看她!她又抢我吃的!”
“……”
沈逾之沉默了几秒,随后不情不愿地给两个人断官司:“这是我给吴黎烤的鱼。”
“啊?”叶迟装傻:“我知道啊,这是你给叶迟烤的鱼嘛!”
沈逾之:……
吴黎是一天前被钟霁绑架过来的,而周忱似乎是知道沈逾之和吴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竟也没拦着吴黎时时刻刻黏在沈逾之的身边。
但是沈逾之却从周忱默许的态度里看到了另外的一层含义——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吴黎是否听话、是否能威胁到吴越,他似乎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养尊处优的金丝雀大概也需要有一个自己的鸟笼。
绑架吴黎的风险很大,毕竟他们都算是了解吴越,虽然吴越平日里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是在真的有人威胁到他身边重要人的时候,他是不会有丝毫的退缩和让步的。
然而此时此刻,沈逾之看着一旁举高烤鱼逗吴黎玩的叶迟,刚刚好的风寒似乎又要重新泛上劲儿了……他的头真的好痛。
“哦对,”叶迟终于让吴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她仅剩下一半的烤鱼,并在吴黎谴责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和沈逾之说道:“学长,有人有请——”
沈逾之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叶迟略带揶揄语气中的“有人”是谁,于是他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知道了,还有——”
“就算是装出你之前那种淑女姿态的十分之一也好,别欺负小黎了。”
叶迟很听沈逾之的话,立马在他话音刚落便提了了一道她的招牌笑容看向了吴黎。那笑容温婉又明媚,似乎刚刚那个故意欺负吴黎的不是她本人一样,连声音都仿佛是在撒娇一样:
“吴黎学姐,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
说着,叶迟还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看起来充满着朝气。
“啊——”吴黎不仅没有领情,反而又向沈逾之的方向挪了两步,声音里都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沈沈沈沈哥,她、她威胁我……”
叶迟表情耷拉下来几分,但是笑意不减,也学吴黎和沈逾之告状:“沈沈沈沈哥,她她她她她污蔑我。”
沈逾之:……
“我走了。”沈逾之面无表情地选择无视了两人,不管是吴黎求助的目光还是叶迟扬眉看着他的目光,直接向叶迟下了最后通牒:“再这样我会直接把你踹到船底喂鱼。”
“啊呀,好吓人啊学长。”叶迟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怯意。她捞起一旁努力想和她保持距离的吴黎的手掌,贴在一起。
“要欺负也是学姐欺负我才对嘛,我哪有什么能力欺负别人呢?我只是、只是——”
“只是一个身上压着好几条人命的通缉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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