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少锦已经回过了神,吩咐两旁羽林卫:“先拉住陛下, 再下去一个人找御医。骑马去!”
离得近的两名羽林卫皱眉上前, 一左一右用力拉开兴乐帝手臂,不让他再有动作, 又有一人跑下塔去。
兴乐帝挣脱不开,一边发出嘶吼一边仰躺在地, 不断挺动。
李将军不忍目睹, 捡起旁边的貂裘斗篷,也顾不上已经被踩脏, 盖到兴乐帝身上。
旁边被压在地上的武敏吉突然爆出大笑:“找神仙来都没用了!你们就等着他脱症而死吧!”
荣少锦两步走过去,一脚踢在武敏吉下巴上:“圣上宠了你这么多年!你简直畜牲不如!”
武敏吉被踢歪了头, 张嘴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猛咳几下,狞笑道:“宠他要真宠我, 看着我满后院的男人,他为什么不急!他要真宠我,为什么不把我认回去!为什么不把皇位传给我!”
荣少锦一时都无语了。
虽说民间的确曾经有过流言,说武敏吉是兴乐帝与嫂子私通所生,但那不过是无稽之谈。连荣少锦都听静宁长公主说过,从武敏吉出生时日倒推回去算,根本不可能,更别说武敏吉长得就很像前贤王。
荣少锦再一脚踩在武敏吉脸上:“你不仅侮辱了圣上,你还侮辱了你娘!”
武敏吉一副癫狂模样,含糊地嘶声说:“我爹要真是贤王,那皇位更该是我的!是他欠了我家的!”
荣少锦见他已经为了皇位走火入魔,懒得再多说,对押着他的家将使个眼色。
家将会意,手挪到武敏吉后脖子一捏,就把他捏晕过去。
这时,努力控制着兴乐帝的李将军喊道:“开阳侯,这里风太大,先把圣上带下去吧,也方便等御医。”
荣少锦连忙应声走过去,又说:“这样也背不了……要不,先把圣上打晕”
李将军为难地看着他:“我可不敢。圣上都这样了,万一力道差着一点点……你来”
荣少锦再看看兴乐帝挣扎着动弹的情形,也的确是不敢,叹气道:“只能抬着手脚托着头,直接抬下去了。”
李将军把斗篷绑在兴乐帝身上,点出几个卫士托抬起他,小心地下塔。荣少锦又让家将们扛起武敏吉,押上“神女”跟在后面,自己走在最后,顺便将玉玺包好挂在腰上。
一行人下到塔下,满身狼狈的吕宦官立刻扑上来。先前宣王和武敏吉带兵过来,他带人上前拦,却被用力推倒在地,翻滚到旁边昏迷,却也因此幸运地保住一条命。
虽然吕宦官刚才已经听下去找御医的卫士大致讲过,此时真正看到,也不由得狠狠呆了片刻,才哭喊道:“陛下!怎会如此!武敏吉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荣少锦拉开他:“先找个地方安顿圣上,附近哪里合适”
吕宦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赶紧带路:“这边,就在前面,各位跟老奴来。”
荣少锦边走边问:“今晚尚药局里是谁值守,奉御在不在。”
吕宦官:“是直长和一名侍御医,已经让人出宫接奉御了。”
荣少锦还是不放心:“我去叫姜闲和华大夫来,这里便交给你们。千万不可让圣上的情况走漏出去!”
吕宦官心乱如麻,只得和李将军一同点头。
荣少锦跑回塔下,飞身骑上自己的马,调头往宫外奔去。
*
姜闲送走荣少锦后,就到主院陪着景王。
今天刚一接到兴乐帝要登台的消息,景王和王妃就乔装改扮,在荣家家将的护送下来到长公主府。
两人心里都记挂着宫中,也不强求说话,让人摆了副棋,有一下没一下地落着子。
突然,姜闲听到有马蹄声在快速地由远及近,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景王不明所以地跟着,出门才见到有匹马在奔来。
荣少锦在院中勒停马,向姜闲急道:“姜闲和我进宫一趟,圣上情况不太好!”
景王惊道:“怎么不好我也去!”
荣少锦弯下身,长臂一伸,将走近的姜闲抱上马,才回景王:“你别去,不然万一真要矫诏,你在不太好。”
说完,调转马头往外跑。
姜闲靠在荣少锦怀里,小声问:“都到要矫诏的程度了”
荣少锦拍拍挂在腰间的玉玺:“没事,玉玺在我这。”
两人策马跑到北宫门,正好碰到被家将骑马带来的华大夫,会合一同进宫。
荣少锦带着人跑回刚离开不久的偏殿。
进到屋中,就见尚药局的奉御、直长、侍御医三人正在低声讨论,只看他们表情就知道很难办。
荣少锦转头看向床榻,发现兴乐帝已经闭上眼状似睡觉,估计御医们用了些手段。但,还是能看到被子微微凸起一处,显然病症还没有缓解。
姜闲和华大夫在路上都已听过病情,此时立刻过去切脉。
荣少锦帮着姜闲解释了一句:“姜闲是华大夫的同门师弟。”
吕宦官和御医们顿时都期待地看着两人。
两人分别给兴乐帝诊治完,华大夫道:“师弟,你先行针,我和三位御医商量一下药方,一会儿你也来参详一二。”
姜闲一边取出针包一边应好。
华大夫和御医们退到桌边继续讨论,吕宦官和荣少锦上前给姜闲帮忙。
众人一直活忙到天空泛白,针刺之后又给兴乐帝灌过两碗药,他才全身虚脱地悠悠转醒。
所有人也才长松一口气。
兴乐帝愣愣地看着屋顶好一会儿,才转动眼珠,一一看过屋中众人。
吕宦官握着他的手,低泣着说:“陛下您终于醒了!醒了便没事了!”
兴乐帝目光先是定在荣少锦脸上片刻,再扫过其他人。
姜闲和众大夫会意,都退出屋去。
吕宦官给荣少锦让出位置。
兴乐帝气虚地费劲开口:“那两个……孽畜……”
荣少锦跪在床边,低声答道:“我和李将军赶到时,武敏吉已经杀了太子(宣王)。如今武敏吉和那女人都被李将军关押着,没有再惊动别人。”
兴乐帝嘴角抽动下,像是想笑又没有力气。
他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你是……如何发现……进宫来……”
荣少锦说出提前对好的说词:“我发现有一队冒充羽林卫的人围了景王府,感觉不对劲,担心宫里会出乱子,就赶到北门。恰好北门值守的李将军是爹的旧部,我动之以理,他便和我一同进宫寻找您。”
兴乐帝定定看他片刻,没对此说什么,转个话:“景王……”
荣少锦:“我出来时让家将去救了。先前回去接姜闲进宫给您看诊,得知家将们已经赶走那群人,将景王与王妃接到家中保护。”
兴乐帝闭上眼睛,又喘了几口气,再次睁眼看他:“你确定……是景王了吗”
荣少锦轻叹,双手握住兴乐帝的手:“舅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兴乐帝这回费力地笑了下,目光转到后面吕宦官身上。
吕宦官立刻上前,听兴乐帝念了几名重臣的名字:“去,把人都叫来。”
等人期间,姜闲给兴乐帝行过第二次针,这回用上了艾灸。
吕宦官再喂他吃了半碗粥,兴乐帝的脸色才没再青白得那么渗人。
几名重臣被羽林卫带进屋中,一见兴乐帝的模样,心头就重重一跳。
先前他们见来传旨的是羽林卫,而不是平常的宫中内侍,心下就已经奇怪,此时更是已经闪过好几种猜测。
兴乐帝示意他们看向已经摆好笔墨与杏黄锦帛的桌面,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宣王、端王犯上谋逆,褫夺宣王的皇太子之位,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共同审理此案。
第二,开阳侯、北门将军等所有勤王有功者,论功行赏。
第三,册封景王为皇太子,在皇帝养病期间行监国权。
虽只是短短几句话,却不难想象出刚过去的一夜有多么惊心动魄。
几名重臣相互看看,躬身应是,到桌边低声商量片刻,就提笔起草诏书。
三道诏书写完,一一念给兴乐帝听,确认无误,再誉抄一份存档。荣少锦取出玉玺,在六卷圣旨上盖下印。
几名重臣见是他拿着玉玺,禁不住又相互对着眼色。
一切尘埃落定,吕宦官叫来马车,让羽林卫将兴乐帝送回寝宫。
李将军会带人一直“护卫”几名重臣,确保他们在等下的朝议上宣读那三封诏书,并给新储君献上玉玺。
荣少锦、姜闲和华大夫则出了宫,各自回家。
且不说那三封诏书将会引起何等轰动,此时荣少锦还是和姜闲共乘一骑,带着家将们慢慢往长公主府走。
大事终成,荣少锦彻底放下心来,亲密地搂着姜闲,下巴搭在他肩上,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低声问:“圣上还能好起来吗”
姜闲轻叹:“元气大伤,只能好好养着,不能劳心劳神。而且,以后都不能人事了。”
荣少锦跟着叹气:“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大幸。你都不知道,我见到的时候还以为没救了。真没想到武敏吉能这么毒,要人死也不给人体面。是不是他以前献过的那个什么……登仙极乐丹”
姜闲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应该不是。我知道那个药,含有大量醉仙草,药性温和,哪怕服用过量,也不会致使脱症。”
荣少锦听到“醉仙草”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愣:“和我中过的那种药……”
姜闲:“相似,但功效略有不同。我猜,是武敏吉用进献的登仙极乐丹一直消耗圣上的精气神,这次换上歹毒的虎狼之药,就直捅穿了原本快破的那层极限。”
荣少锦也就是随口一提,此时转话锋说:“不说他了,犯恶心。累了一晚,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姜闲靠在他怀里轻笑一声:“嗯。”
第46章 收尾
荣少锦和姜闲回到家中, 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上了床倒头就睡。
两人一个忙活着了前半夜,一个忙活了后半夜, 这一觉直睡到快申时(下午3点),才醒了过来。
荣少锦懒得动, 搂着姜闲赖床:“好像做梦一样啊, 竟然真成了。景王是太子了。”
四名成年皇子,另外两名母亲都是宫女, 自身也没有特别出众的才华, 构不成威胁。兴乐帝的身体状况,只能一直休养下去,景王继位已经是用不着担心的问题。
姜闲笑道:“都是有赖开阳侯的胆识与武勇。”
荣少锦凑过来亲他脸颊一口:“有胆识有武勇的开阳侯在温泉山庄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有赖美名医术都满京城的姜公子搭救。”
姜闲被他的胡荐刺得痒,笑着要躲开。
荣少锦又追过去蹭姜闲脸。
两人闹着闹着就闹出点真火, 荣少锦一个翻身压住姜闲, 低头含住他的唇吮。
姜闲推他,含糊地说:“不行……你胡子太痒……先刮了……”
荣少锦有此遗憾地抬起头:“不亲, 可以吧。”
姜闲喘着气瞪他:“我才不信你能忍住。”
荣少锦笑道:“反正一会儿你肯定顾不上痒不痒。”
但,花清试探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郎君、公子, 你们是醒了吗景王……啊不, 太子殿下来了有一会儿了,等着你们起身呢。”
荣少锦动作一滞, 随即重重叹口气:“我刚帮他成了天大的好事,他倒好, 来坏我的好事。”
姜闲忍不住笑出了声:“起吧, 吃点东西,我饿了。”
总不能真把储君晾着不管, 荣少锦只得揭被下床,顺手拉起姜闲。
花清和云雁在外头听见他们起床的动静,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两人洗漱更衣。
荣少锦和姜闲收拾好,一同来到花厅,见到正自己同自己下棋的景王。
见到两人进来,景王放下棋子,笑道:“昨晚辛苦你们。”
荣少锦和姜闲也都笑着向他行礼问好,口称“太子殿下”。
景王抬手一扫:“这些是给你们的奖赏,少锦还加了忠武将军的散官。圣上的病不好对外透露,姜公子和华大夫明面上不好褒奖,不过我掏了内库里一些好药材来赏。待姜公子医馆开了,我给提个字。”
姜闲原本没在意,听到好药材,双眼一亮,一边道谢一边过去查看。
荣少锦没和景王多客气,直接让人将饭菜摆上来,招呼他一同吃。
两人是忙了一晚上,景王是忙了一白天,中午草草将就过去,这时看到好菜,自然跟着一同举筷。
他还递了封信给荣少锦:“给襄国公的,你一并送去吧。”
大事落定,荣少锦必然要给静宁长公主夫妇写信。
荣少锦接过,看封了口,没多问,只转手交给花清拿去收。
不过景王也没瞒着,直接说:“我叫姑母和姑父回来过个年,也让襄国公可以着手准备着了。等他安排好西军,我就将他调回京来掌管所有禁军。”
说到这,又半抱怨地说:“少锦,你知道我人手少,真不能来帮帮我羽林左将军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荣少锦摆摆手:“别了,别留着,你看谁合适就赶紧给谁。我都帮你当上太子了,你别想我会去干那种每天大清早就要起床,还动不动要值守宫中回不了家的话。”
景王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荣少锦岔开话:“今日早朝怎么样,肯定炸锅了吧。”
景王:“可不是。宣读三道圣旨时,朝上一道比一道精彩。我责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十日之内将案子查清楚,不过,武敏吉要怎么处治,还得看圣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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