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将军跪倒在地,高喊:“有请神女——”
宦官们再次打开屏风,里面站了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双手托着一只大大的桃子。
这时,周围已经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是在讨论神女的衣裙。
神女抬起低垂的头,四下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名“神女”,由衣到人,竟与先前宣王所送的画圣画中侍女一般无二,仿佛就是从画中走了出来。
神女款款走上前,将手中仙桃递与兴乐帝:“人间的帝王陛下,吃了这颗仙桃,必福寿延绵。”
兴乐帝不由得伸手接了桃子,目光却是一直落在神女脸上。
神女带着淡笑,施施然转身,仪态万千地走回屏风后。
宦官们合上屏风,天星将军再喊:“恭送神女——”
屏风上的人影就渐渐淡化,很快消失,一直弥漫的白烟也散开了。
天星将军转向兴乐帝:“臣幸不辱命。”
兴乐帝看看手中的仙桃,好奇地问:“神女真回天宫了”
武敏吉再命宦官打开屏风,里面又是一空。随后他一摆手,两名宦官就将屏风抬了下去,天星将军也跟着退走。
兴乐帝摩挲着手中仙桃,笑着给武敏吉赏了许多好东西。
武敏吉走回座,落座之时,小声对兴乐帝道:“陛下吃了神女的仙桃,便是与神女结下缘。有缘,自会有相见之时。”
兴乐帝眼中顿时一亮,含笑点点头。
两边座位隔着点距离,武敏吉再小声,皇子们这一排都能听见。
荣少锦忍不住轻轻咂下舌。
姜闲不着痕迹地扫一眼兴乐帝的面色,心中暗想——不知道他最后制的那批“登仙极乐丹”,是不是都被武敏吉包下了。
第43章 预兆
兴乐帝的寿诞过得隆重又热闹。
到天色暗下, 还放起了漂亮的烟花,据说正是武敏吉请匠人新研究的样式。
姜闲和荣少锦相互挨靠着,仰头望着空中盛开的一朵朵灿烂光花。
荣少锦侧头看看姜闲, 见姜闲唇含着笑,凑在他耳旁小声说:“等你过生辰, 我也请匠人来给你放。”
姜闲一愣, 回头看他,见他不似说笑, 就也小声回:“不用了, 在府里放太招摇。我生辰离过年不远,等到元宵节又能看到。”
荣少锦没说什么,只趁着旁人都在望天上,快速在姜闲脸上亲一下:“快多看两眼,武敏吉的便宜不赚白不赚。”
姜闲失笑, 又转回头看烟花。
烟花落尽, 寿宴也就到了尾声。
众官员再次向兴乐帝道贺,兴乐帝也高兴地说几句君臣同乐的喜气话。
就在这时, 突然有名宦官急跑过来,凑到吕宦官耳边说了句话。
吕宦官一愣, 随即又和兴乐帝低声说了两句。
兴乐帝惊讶道:“竟有这等奇事”
他没压低音量, 这话近处的后妃、皇子、大臣都听得清楚。
赵德妃先忍不住问:“陛下,什么奇事”
吕宦官看兴乐帝神色, 接话道:“放在御花园里的那块玉碑,在发光。”
众人顿时都面露惊奇。
兴乐帝起了身:“走, 去看看。”
他打头, 所有人纷纷站起,跟着走去。
玉碑就立在御花园里, 离开宴之处不多远。
姜闲和荣少锦见到时都吃了一惊。
远看过去,整块碑都在发出柔和的白光,很有神圣之感。
还有一个令人惊奇的地方——玉碑是立在湖中央的一块大石上,四周和岸边完全没有相接的地方。
荣少锦也是刚知道玉碑立在这种地方,忍不住嘀咕一句:“这谁想出来的。”
立于湖边的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
赵德妃率先向兴乐帝行个礼:“陛下,这一定是上天在为您贺寿!陛下定能福寿永昌、兴乐亘久!”
她起了先,众人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吉祥话。
兴乐帝龙心大悦,命人速去备船,要带群臣过去细看那块碑。
荣少锦和姜闲和皇子们一条船,划近过去看得更清楚些,不过也瞧不出玉碑为何突然发光,看上去无甚异常。
姜闲面上没动声色,心下却是打了个突——他记起来,那次审问姜贵,姜贵提到过“上一世”里玉碑发光的奇事。
这阵光直亮了半个时辰,方才渐渐淡下去。
寿宴也就在这种吉祥喜庆的气氛中结束。
*
回长公主府路上,荣少锦都不由得感慨一句:“武敏吉那家伙,花招可真多。”
两人回到院中,花清和云雁迎出来。
云雁递给姜闲一封信:“夫人的信。”
姜闲一边接过一边问:“哪边人送来的”
却是花清回道:“郎君派去华泽的人回来了,说是事情已经办妥。”
姜闲立刻拆信,同时迫不及待往屋里走。
荣少锦吩咐花清:“去把人叫过来。”
姜闲快速将信看完,不过母亲在信中只说一切顺利,自己也一切安好,叮嘱他好好和开阳侯过日子。
等到被派往华泽那人来了,两人才听他讲了一遍经过。
和离文书办得很顺利,华泽县令问都没问就给办了。
姜闲又细细问过母亲的情况,才放下心来。
荣少锦便让花清带人备水。他们吃宴回来,身上免不了沾上些酒味和旁人的香料味。
姜闲再看了一次母亲的信,目光凝视着上面的字,拿信的手不自觉地越捏越紧。
最后,他做了个决定。
两人洗过澡躺上床,屋里还留着一支烛火,虽然不亮,却也能看清彼此。
姜闲仔细听听,确定外面没有了动静,才坐起身披上衣。
荣少锦诧异地抬头,见他一副要说事的样子,也跟着坐起,还把被子往姜闲身上盖:“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躺着说,还要坐起来。”
姜闲拥着被,压着声音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日,是在一间小庙借宿。”
荣少锦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他如此小心,也跟着压低声音:“记得,那间庙我也是头一回去。怎么”
姜闲:“那日晚上,我做了梦……”
他将梦中情形细细说了一遍。
荣少锦越听越惊讶,眼睛渐渐瞪大:“你这梦好神奇。”
姜闲:“我原本没在意,可进京当晚,姜德就告诉我,他给我定下了我和你的亲事。”
荣少锦反应过来:“所以你后来去来财赌坊遇到我,不是偶然,是你专程去找我!”
姜闲摇下头:“虽然专程去找,却也是偶然。我只知道书里写姜贵准备在那下手,但没有细节,并不知道他和你在哪里。我本来赶去看看,若姜贵真要动手就阻止,结果还是去晚了。”
荣少锦伸手过去搂住他,声音里却透着开心:“说明我们就是天赐的缘份,你一去就遇见了我。”
姜闲不由得唇角向上微微弯起,也伸出手回抱一下。
两人静静拥抱片刻,才分开继续说话。
荣少锦:“姜贵对我下了药,难道他真是复生的人”
姜闲:“你找人抓过一次姜贵,后来姜贵又失踪过一次,记得吗。”
荣少锦点头到一半,突然悟了:“你干的!”
姜闲一笑:“要感谢你教了我方法。”
荣少锦失笑,催促道:“你问出什么了。”
姜闲:“不管他是不是真复生,他的确有所谓上一世的记忆,记忆也的确和我梦中那本书中写的一样。”
荣少锦:“难怪,华大夫说过头一次去治他时,听他自语什么‘端王、反了、完了、别杀我’的。”
姜闲:“我用了一些手段,帮助他仔细回忆了‘上一世’。在他上一世里,景王死了,长公主府为他挂三个月的白布。”
荣少锦不由得皱起眉。
姜闲隐去了景王在温泉山庄被毒杀的详情,续道:“我因此猜测你和景王应当关系不一般。所以那回察觉景王脉象有异,我就暗示了你。你必定会找师兄去看,也就能提早发现景王中毒。”
荣少锦一叹:“这次真的多亏有你。”
姜闲终于讲到重点:“姜贵一直待在端王后院,知道的信息很少,但还是听到一些京里传得广的异事。有一条应该有用的线索是,他曾听说过两次玉碑发光。且第二次之后没多久,端王就篡位成功了。”
荣少锦:“今晚是第一次……”
姜闲:“端王私藏甲胄被发现,肯定会提早行动。估计要不了多久,第二次发光会再出现。”
荣少锦认真点头:“现在景王没事,我们一定能阻止武敏吉。”
姜闲:“上回你也梦到了端王篡位成功,我有点心惊。”
想起那个,荣少锦面色就沉下来:“别担心,你也说梦是反的。”
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道:“我还做过一个梦,好像也有关联。是在来财赌馆,那天早上你走之后……”
姜闲诧异:“哦是什么”
荣少锦:“我梦到和你成婚之时,喜车里坐着的那个人拿扇遮着脸,但没等拿开扇子我就醒了。后来成婚那日我还想起来过,再看喜车总感觉不对劲,就没用喜车。”
姜闲顺着他的思路想:“你是想说,梦里和你成亲的人是姜贵”
荣少锦一滞,随即做出个呕吐动作:“别说这么恶心的事。”
姜闲被他逗得一笑,凑过去亲亲他的脸:“梦是反的。”
荣少锦转眼看他,跟着笑起来:“嗯,我们会永远在一块。”
翌日,两人收到景王传来的信。
早朝时宣读了圣旨,册封赵德妃为皇后,立宣王为太子。宫里的崔贵妃还传来消息,昨晚“神女”就入了宫。
封后与立太子早在满朝上下的猜测当中,一件大事总算落定。
然而,就像是乐极生悲,没几日兴乐帝就感觉到身体不适。
姜闲得知之时,小声和荣少锦说:“圣上那面色,再放纵下去,就不止是不适的问题了。”
荣少锦也只能叹口气。
又过几日,景王再次传来信,告知一个惊天大消息。
宫里崔贵妃透出来的,说兴乐帝这几天之所以不适,是因为放在寝殿里那幅前朝画圣的仕女图上涂了药,跟在画下方燃烧的香料混合之后,就成了一种毒,幸好发现得及时。
宣王当然是极力辨称自己不知情,但兴乐帝虽然只是申斥了他一顿,没有具体惩罚,却明显起了疏远之意,甚至连皇后都受到牵连。
荣少锦和姜闲对视一眼:“你说过,那幅画不是画圣真迹。”
姜闲接话:“那个‘神女’能和画上女子一模一样,必然是照着人来画。所以,画其实是端王交给宝墨斋拍卖的。”
荣少锦啧了一声:“那天抬价反倒帮了他的忙。他估计在心里笑翻了,既坑了宣王又得了钱。”
两人继续密切关注各方消息。
同时,姜闲把刘山派出华泽保护母亲:“刘叔你先回去。若是这边有个万一,我会让云雁赶去寻你,你们就立刻带我娘走。”
若是荣少锦和景王没成功,他担心清算下来会牵连到母亲。
刘山和云雁都面色沉重地应是。
姜闲安慰道:“只是备个后手,我们成功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刘山动身离开,姜闲和荣少锦的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
自从兴乐帝中过毒以后,对宣王的冷淡明显得满朝皆知。
宣王或许是急于表现挽回,却忙中出差,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纰漏。若是换在以前,兴乐帝根本不会在意,但放到现在,就是雪上加霜。
朝堂形势开始变得说不出的微妙。
时间在这期间来到了十月底。
这一日,荣少锦和姜闲正在府里练射箭,突然有人来报,盯端王府的人手救回一个人来。
两人去到花厅,等家将把救下的人带过来一看,竟是那个“天星将军”。
他一脸惊魂未定地瘫在地上,先给荣少锦和姜闲磕了个头:“开阳侯、姜公子,又被你们救了一次!两位的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荣少锦先问家将:“没被发现你们把人带过来吧。”
家将摇摇头:“他从端王府角门逃出来,端王的家丁在追他,我们跟了一段才出手救的,然后拐了个弯子,那边不会发现。”
姜闲让家将把人扶到椅子上,好奇地问:“你还在京里啊。”
假将军垂头丧气:“我也想走,但端王不让,我出不去城门。”
姜闲想到玉碑发光的事,又问:“那玉碑发光是不是也是你弄的,端王要留你下来再弄一次”
这种江湖术士把戏多,真有办法搞个发光也不奇怪。
果然,假将军点头道:“是我出的法子,但不是我弄的。”
荣少锦也好奇:“你干了什么要逃出来。”
假将军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会一点江湖把式,混口饭吃。有朋友向端王推荐我,端王就派人找了我,接我进他府里,照着他的想法来研究怎么实现。哪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要杀我。”
荣少锦:“你仔细想想你逃之前的事。”
假将军:“我就是在后院里走,可能是碍着他眼了吧,当时我隐约听到一句‘登台之日就什么’的,紧跟着端王发现了我,立刻指着我喊‘杀了他’。我吓得赶紧跑,幸好会的手段多,才勉强从角门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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