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讲解人员像是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般慈祥地笑起来：“她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问大家有什么对她不满的，现场都可以说出来。”
“一开始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清她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后来时间久了有胆大的人真的开始倾诉自己的不服气，这个人发言期间付而秋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还一幅认真倾听的模样，其他人便也敞开心扉，把平日里的不满统统发泄了出来。”
回想起当初的场景，讲解人员也满是感慨：“那场会开了三个小时，她面无表情地听着大家的讲话，等到所有人讲到讲无可讲的时候，她才把PPT打开，说：‘讲完了吗？讲完了下面正式开始开会。’”
“其他人还以为她是故意搞什么幺蛾子呢，结果转头朝投影上一看，还真是正儿八经的会议PPT！”讲解人员对着苏春烟笑了笑：“反正从那之后，对她不满的人就少了很多。”
“哦。”苏春烟听着，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她不知道应该以怎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段回忆，若说心疼，付而秋自己已经将事情处理得挺好的；若说是不心疼，明明付而秋以前根本都不用去关注人际交往方面的问题的。最后这些情绪荡来荡去，变成无言的骄傲：看，她的付而秋在她没有关注到的角落，一样成长得很好。
讲解人员回忆完过去，又拍了怕苏春烟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和她发生了什么样的矛盾，但我想只要好好给他道个歉，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道歉么？苏春烟垂了垂眸：“会的，我们一定会和好的，谢谢阿姨。”
苏春烟在周一的时候，顺利蹲到了付而秋前来上班。彼时她的毕业论文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再过两天就要开始进行答辩，为此，她出门在外都是随身携带电脑、二十四小时打开手机消息语音通知，生怕错过导师和学校的任何一点消息。
付而秋出现时苏春烟正趴在对面咖啡馆反复查看自己的论文，见到付而秋终于出现，脑袋顿时伸出来，望得比谁都高。可惜付而秋进门的时候走得太匆匆，不等苏春烟从咖啡店里跑出来便消失在了天文博物馆门口。
苏春烟又缩回了脖子，心想行吧，进门堵不到出门我还堵不住吗？遂重回电脑前敲敲打打。
付而秋这趟进了门半天都没出来，苏春烟饿得前胸贴后背，视线一个个扫过出来吃饭的工作人员，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质问：付而秋你难道是超人吗，这么半天都还不出来吃饭！
好在咖啡店里有些小点心一类的东西，苏春烟垫了垫肚子，这才不至于饿得发昏。
等到所有人走完，付而秋还是没有从天文博物馆门口出来，苏春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付而秋的电话是离开江城的那天就注销了的，微信却一直还留着，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在用。
苏春烟这些年里给她发了不少消息，大多都是些没营养的碎碎念，对面没有拉黑她，却也没有再有任何回复，就如同文件传输助手一般静静地躺在苏春烟的列表里。但也正因为如此，苏春烟愈发觉得对方已经不再使用这两个微信号了，如果还在使用的话，以付而秋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将她拉黑？
苏春烟发道：【啊啊啊啊秋秋姐姐你是铁人吗！怎么还不出来吃饭！你出门看我，看我，看我呀！我就在对面的咖啡店！】
自从经历过日记本、蓝鸟都被发现的经历后，苏春烟改掉了手写日记的习惯，她现在几乎不再把自己的心情和日常记录写在本子或者社交媒体平台，而是有什么事情都发到了付而秋的微信上。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付而秋的微信也承担起了她的日记本的作用。
就在苏春烟发出这条消息后没一会儿，天文博物馆门口终于出现一道高挑的身影，苏春烟立马放下手机收起电脑，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出了门的付而秋没像苏春烟预想中地那样直接离开，反而是朝着对面望了几眼。苏春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好像是在看向咖啡店？
心中心念电转，动作上却丝毫没受到影响，苏春烟快步冲到天文博物馆门口后，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她理了理被风吹动的裙子，又顺了顺因为奔跑飘动的发丝。在付而秋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开口：“秋秋姐姐，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苏春烟穿着一身长袖的衬衫，头发还是如上次那般盘了起来，闻言撩起眼皮看她：“什么事？”
苏春烟咽了咽口水，尽量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秋秋姐姐，关于陨石的事，我想我们可以再谈谈。”
第45章
用陨石的事情当做理由, 这是苏春烟一开始就想好的借口，付而秋所在的天文博物馆既然要举办国际陨石展，那作为天文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付而秋不可能不在意展览的陨石。
果然，付而秋只停顿了一下, 接着便点头：“行。”
苏春烟竭力掩饰着自己的高兴, 仿佛随口那般说道：“我们去净雅坐下聊吧。”
净雅是市中心一家新开的小餐厅，环境和味道都很不错, 苏春烟选了这里其实存了自己的私心：这是一家著名的情侣餐厅。
这会儿正是中午饭点，来来往往的人员都是些牵着手的情侣, 苏春烟和付而秋穿行其中, 在一众男男女女之间显得略微有些突兀。
苏春烟忍不住朝身后的付而秋看了一眼，不确定她有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跟在身后的付而秋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般, 随着她朝雅座上走去。
这家餐厅占地面积小, 没有设置单独的包间, 只有一些摆放在地上的绿植算作屏障，遮挡住桌与桌之间的缝隙。
两个人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 苏春烟拿着菜单随手点了几样餐厅里的拿手菜, 对着服务员吩咐道：“不放葱不放香菜。”
她还记得付而秋的口味, 知道她不喜欢有刺激性的配料出现在餐品里。
苏春烟刚刚点完, 转过身去看到付而秋竟然有些怔楞：“我现在能吃这些了。”
“......哦。”
时光的隔阂随着这句话突然到来, 六年不是六天, 日月走过的每一遍年轮都给每个人身上刻下了不同的痕迹。当初在包间里重逢时还不觉，如今迟来的震颤终于后知后觉地冲击着苏春烟的心房，她想起许多事物, 江城的雪、一中的雾、高四复读那年不停书写指尖留下的墨, 还有A大和C校相隔上万公里的距离。
苏春烟低下了头, 掩饰自己的表情。
人真的都是会变的，她对付而秋的了解不过是停留在时光的旧尘，这么多年过去，付而秋已经能够吃葱吃香菜，只有她还傻傻地对着服务员叮嘱，完全不了解现在的付而秋。
“不过，如果能不吃葱和香菜当然最好。”头顶上，付而秋的声音忽然补充了一句。
苏春烟又高兴起来，人当然是会变的，可过往的经历也是塑造现在性格习惯的重要过程，付而秋现在能吃葱和香菜了，但是如果有必要，她还是不想吃，这对苏春烟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服务员将点好的菜单拿了下去，这会儿餐厅里人多，距离菜肴被上上来还有一定时间，付而秋摆放好桌子上的餐具，问苏春烟：“捐赠陨石的事，你们同意了？”
苏春烟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王叔那边不同意捐赠。”
付而秋挑起眉头，似乎是意外既然不愿捐赠，苏春烟竟然还特意跑过来和她说要谈谈陨石相关的事情。
苏春烟眼巴巴地望着她：“秋秋姐姐，你们需要多少陨石？”
付而秋思索了一下：“目前还差一个版区的陨石，大概五十多个。当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越多越好。”
五十多个，这几乎是苏春烟和王叔一行人此行寻找到陨石的大半数量了。
苏春烟面色僵了一下，却仍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五十多个有点难，不过十个还是可以的。”她真诚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诚恳：“秋秋姐姐，虽然王叔他们不愿意捐赠，但是这次找到的陨石中约有七八个是我单独找到的，到时候我再找王叔说理说理，他应该能同意我捐赠十多个陨石。”
这是苏春烟一开始就打好的注意。王珩那边捐赠的事情谈崩之后，苏春烟便想着将自己单独寻找到的陨石贡献出来，王叔此次也寻找到了一些陨石，苏春烟相信自己能够说动交情颇深的王叔，综合下来应该能捐赠出去十来个。
只是......
“十来个陨石还是太少了。”餐桌那头，付而秋紧皱着眉头，“这次国际陨石展办得急，本来原定的计划是明年三月份，但是我国和其他国家在国际天文协议方面产生了一些摩擦，为了彰显国内的天文水平，这场国际展不得不提前举办，现在差的陨石太多了。”
付而秋这么说，苏春烟便有些着急，她生怕自己帮不到付而秋，失去一个光明正大介入到她生活中的理由：“提前是提前到什么时候，对陨石有什么要求吗？”
付而秋看她一眼，倒也没有隐瞒：“十月底的时候，稀陨越多越好。”
苏春烟心中盘算着哪里能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陨石，越想越觉得难，但面上还是做出从容的样子，伸手覆盖在付而秋手上：“秋秋姐姐，放心，我会想办法弄到这么多陨石的。”
付而秋的视线一时静止了，她侧过头，落在苏春烟覆盖住她的那只手上。
苏春烟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将付而秋的手覆盖住了，她本想马上收回，忽然心中一动，就那么静静地覆盖着，望向付而秋。
空气好像凝滞了，岁月的史书也倒转着往回翻，苏春烟记得，江城遭遇十年难遇冷空气那年，每个晚自习的夜晚，付而秋都是这么静静地握住她的手为她回暖。
那时候绝大多数情况下付而秋只会在放学之后才会握住她，如果是上课，就只会提醒她专心听课认真写卷子，可也有偶尔时分，晚自习写卷子写久了，苏春烟抱怨自己手冰，总会趁付而秋不注意将自己冰块似的手往她的脖子上、衣角里钻，付而秋总会被冻得轻微激灵，再伸手把她捣蛋的手拿出来，轻轻地包裹在手心。
付而秋的手背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都十分细腻，但六年后的手心却有些粗糙，许是长期学习书写的缘故，指尖和关节上还有不少硬硬的死茧。苏春烟一寸一寸抚她的掌心，感受着这六年来的变化。
气氛在这时达到微妙，空气中有些异样的暧昧，苏春烟感受到了，但这正是她想达成的效果，因此没有出声破坏，而桌对面的付而秋也似乎有些出神，没有察觉到四周弥漫着的不同寻常。
苏春烟巴不得付而秋发呆发得久一点，这样她就能多占一些她的便宜......呸，是多感受一下她这几年的成长。
可惜，苏春烟的预想虽然美好，可她的抚摸没一会儿就被上菜的服务员打断了。
上菜的服务员将苏春烟刚刚点好的菜肴全部端送上来，听到服务员靠近的脚步声，付而秋一下子收回手，空气中只属于两人的独特氛围瞬间被破坏殆尽。
付而秋都已经将手收了回去，苏春烟再把手放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跟着收回自己的手臂，沉默地着看服务员将菜肴全部放到桌上。
所有菜色摆好后，付而秋没有马上品尝，苏春烟夹了一筷子文昌鸡放到她碗里：“尝尝这家店的鸡肉，和江城的做法味道不太一样。”
这家店的文昌鸡与江城文昌鸡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蘸料，江城那边的文昌鸡蘸料爱用生姜、蒜泥、白糖、精盐以及桔子汁混合，吃起来有股鲜甜，它们这边却是芥末、青橘及缅甸芫荽组合而成，更为辛辣刺激。风味虽不同，但却同样好吃。
付而秋低头尝了一口，没有说话。
苏春烟一期待地看着她：“好吃吗？”
付而秋点了点头。
苏春烟又夹了一筷子别的菜给她：“这道倒是和江城那边的做法完全一样，之前在清梦酒楼我们也吃过的。”
清梦酒楼是之前付而秋过生日的时候苏春烟想要带她去吃的那家餐厅，可惜当时没吃成，付而秋后来又带着她去吃了一模一样的菜色。
苏春烟说这句话的时候，本就是别有用心，为的就是勾起付而秋关于两个人的回忆，尤其是决定在一起时的回忆。她想，既然那天晚上付而秋能够答应做她的女朋友，那么在当时一定是对她有所心动的吧。
付而秋如果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会不会也能回忆起当时的心动？
果然，付而秋有所触动般地垂下了眸。
苏春烟心中一喜，正准备再接再厉，付而秋又忽然抬起了眸：“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这哪能算是过去的事呢？清梦酒楼现在还开着呢，里面这道菜至今是他们的招牌之一。”苏春烟感觉有些不妙，急忙说道。
付而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苏春烟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心中一突。
果然，付而秋接着说出来的话没一个苏春烟爱听的：“苏春烟，如果你只是想找我说陨石的事，那么刚才我已经了解情况了。如果你愿意私人捐赠十多个陨石，那么当然很感谢你，如果不愿意，也没什么亏欠的。天文博物馆这边的缺口太大，五十多块陨石是我自己分内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帮忙想办法。”
付而秋停住，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我不知道你请我吃这一顿饭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有叙旧的意思，那么我的工作很忙，不便再多加倾听；如果你还存有别的幻想或者意愿，那么我需要提醒你，苏春烟，我们已经分手了。”
苏春烟的嘴唇嚅嗫着，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付而秋是真的回不去了。先前付而秋没开口的时候，她还能欺骗自己，给自己一些莫须有的信心：只要努力、只要徐徐图之，就一定能够再追回付而秋。然而付而秋的话却真切地提醒着苏春烟：她们已经回不去了。
是啊，她光顾着给自己打气增加信心了，怎么忘记了，付而秋一旦做下什么决定，轻易是不会更改的呢？当初付而秋打电话和她分手，无论原因是什么，都已经下定决心和她永远说再见了。
苏春烟心下凄凄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放弃。可这人呐，大概天性就是爱犯贱，明知不可能还非要强求可能。
苏春烟明明已经内心剧痛，却还是艰难道：“是，我们是分手了。不过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还能在A市相遇也是一种缘分对不对？都是江城的人，我们就不能抛开过往......从现在开始做朋友吗？”
付而秋沉默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礼貌和教养让我想要答应，但是，我真实的内心告诉我不行。苏春烟，我不是那种分了手还和前任做朋友的类型，你既然交了新的男朋友那就和他好好过，不要再和我这个前女友牵扯，我不可能和你做朋友，一辈子都不可能。”
52/59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