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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开天眼遭剧透(玄幻灵异)——翻云袖

时间:2024-12-09 10:28:35  作者:翻云袖
  千雪浪摇摇头,他从没感兴趣过,也很少质疑别人的选择,这种理解常常有两种说法,有时候是尊重,有时候也会在顷刻间转变为漠不关心。
  凤隐鸣也不意外,他洒脱地笑了笑,将手指收回,又转过身来看着千雪浪,轻轻道:“丹鸟一族隐世已久,从没有死的忧虑,我当然也没有。”
  千雪浪道:“我知道。”
  “未知死,怎知生。”凤隐鸣望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一件非常非常久远的事,这回忆久远到连他自己都几乎恍惚,“我第一次出谷时,认识了一位小友。”
  千雪浪淡淡道:“小友?”
  “不错,他才十岁,也永远停留在了十岁。”凤隐鸣顿了顿,轻柔地说道,“他的村子闹了虫灾,粮食颗粒无收,发生了许多……许多难以想象的事。”
  千雪浪道:“不必勉强,我知道会发生什么。”
  凤隐鸣终于回头来感激得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这句话倒是说得很好,叫我相信你还是那个雪浪了。”
  千雪浪当然没有笑,他只是沉静而平和地凝视着凤隐鸣,仿佛将那段时光重新拨弄了回来。
  于是凤隐鸣也笑不出来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慢慢握紧了那根树枝:“我……我救了他,可其实并没有救下他。我瞧着他日复一日地虚弱,日复一日地衰亡,最终变得比我见到他时还要轻,还要瘦,最后他躺在我的怀中问了我一句话。”
  千雪浪问道:“什么话?”
  凤隐鸣的手越来越紧,紧到那根树枝已经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他问:娘为什么不吃掉我呢?”
  “我没能救下他,雪浪,从一开始就没有,我只是拖慢了他的速度。”凤隐鸣低声道,“许多事就是如此,许多人也是如此,看起来好像还好好的,实际上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一同死去了,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大铸师那样。”
  凤隐鸣将这句话说得很小心谨慎,像生怕戳中千雪浪的痛处。
  “所以我想更快一些,多做一些,哪怕只快一步,半步,哪怕……哪怕我不过是参与其中,结果也许会有所不同。”
  千雪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莫名想起了岱海的那名金桂花妖,忽然道:“你因在乎他而心碎,而他也许正做着与母亲团圆的美梦。”
  “是……我无法否认。”凤隐鸣苦笑了一声,“我后来常常说服自己,他不过是去陪伴他的娘亲,母子团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那当真是一件好事吗?死后轮回,固然是一种宽慰,可我遇到的那个孩子,再也不会出现了,难道不是吗?”
  千雪浪沉吟片刻,说道:“我不明白。”
  凤隐鸣愣了一下:“什么?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
  他流露出一丝近乎惶恐的困惑,担心自己在某种情况下无意地误导了挚友。
  千雪浪道:“既然如此伤心,为什么又要继续做下去?你应当明白,你再快,也不可能赶上所有事,纵然丹鸟展翅飞得再远,也无法将天下囊括其中。”
  这正是千雪浪至今最难明白的一点。
  任逸绝为何可以轻易抛却自己的生命,师父又为何要为了这个苍生而奔波,冥冥之中,千雪浪感觉到某种东西牵连起任逸绝与和天钧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他能感觉到,却无法看见,更无法触碰。
  “噢……”凤隐鸣明白了,他的目光里忽然充满怅然之色,很轻柔地微笑起来,忽然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雪浪,我问你,倘若你能够推算出和仙君的结局,能够知道自己如今对天魔的憎恨,能够让一切重头再来,你是否会选择阻止?”
  千雪浪摇了摇头:“不会,这是师父的选择,我不会阻止。”
  凤隐鸣的笑容没有变化,然而那种怅然之情却更浓了:“那你为何要恨天魔呢?”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千雪浪明白了一切,他说:“因为我亦心有不甘。”
  “是啊。”凤隐鸣低低地叹息着,温柔地凝视着他,“也许是傲慢,也许……呵,也许是我更为贪心一些,我总想能够两全……我明白世间少有能够两全的事,可是谁又知道呢?”
  千雪浪默然不语。
  “就像那个孩子一样,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他会怎么选呢?”凤隐鸣低声道,“任道友……或者说人的计谋、智慧、大局的确是十分了不起的东西。然而真正令它们了不起的,我想绝非只是算无遗策或面不改色对待生死这样的本事,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千雪浪静静地瞧着他,给出答案:“是爱。”
  凤隐鸣看着他,不知道模样是伤心还是高兴,他点了点头,带着最后一点不甘心,苦笑了起来:“我本还有一点点疑惑,如今想来你在无底深渊说得没错,你是真的明白,也是真的爱上了任道友,否则你绝不会懂的。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懂过。”
  是吗?对凤隐鸣而言,他已经懂了吗?
  千雪浪却觉得自己还没有懂,他好似从雪中被卷入浪潮之内,坚冰为之消融,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差异。
 
 
第175章 临时起意
  别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凤隐鸣真正想对千雪浪所说的,实际上不过只有这样一句话而已。
  后悔?
  目送凤隐鸣离开之后,千雪浪就着原地坐了下来,他将诛魔剑从匣中取出,也许是因为这无情道人的心终于有了裂隙,三毒趁虚而入,煽动着他。
  这一刻,千雪浪终于品尝到了昔日未闻锋的感受,没做什么犹豫,他选择放任了自己。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诛魔剑对苍生就毫无意义,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不过是较为特殊的兵刃。”
  千雪浪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冰冷的剑锋,这一泓剑光盈润微明,是难得的造物,锋利至极,值得铸造者引为毕生骄傲。
  可未闻锋厌恶它,好似出炉的是一块锈蚀的废铁。
  “任逸绝说得是对的,还有另一种可能,如果他能做到的话,就不必千辛万苦去寻找能够驾驭你的人。”千雪浪想了想,忽然又道,“倘若如此,那师父的牺牲是否毫无意义?”
  并非全无意义。
  从内心深处出发,千雪浪明白这一点,这只不过是更好的计划,更多的筹谋,师父在当时做出他能想到最好的决定,因为他不欲任何人被夺魂,也同样无法负担夺魂的不稳定。而任逸绝同样想到了最好的决定,因为他是天魔体,倘若能够反抗,能够增加哪怕对天魔的一丝胜算——
  在剑光滑的表面上,千雪浪看到了自己的脸,那双眼睛仍如雪山上一般清澈,然而又有什么东西,远比之前更浑浊。
  除去眼睛之外,剑中倒映的那个男人,比千雪浪更接近凡人。
  那也是我吗?
  千雪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觉得陌生,于是他将剑收起,连同脑海之中纷乱的思绪。
  水无尘与任逸绝在他们两人外出的这段时间已经在插科打诨之间制定好了一个粗糙而又有条理的计划,确保每人都能各司其职,就连不赞同计划的凤隐鸣都没被落下。
  “我希望凤先生能为此事走上一遭。”
  凤隐鸣困惑道:“走上一遭,这是什么意思?”
  水无尘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千雪浪与任逸绝后忽然微微一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雪大哥久隐深山,任公子常在流烟渚等地行动,所知多是利益纷争,只怕对名门正派这儿的麻烦了解不多,可你我却不然。”
  “天魔卷土重来,各大门派少不得要同舟共济,一道联手,然而门派之间又何尝没有纷争,没有利益。流烟渚等地为利益翻脸无情,固然麻烦,可名门正派当中的规矩条理真要计较起来,却更叫人为难。”
  任逸绝听出其中暗示,不由得眼睛睁大了些。
  凤隐鸣犹豫片刻:“水姑娘的意思是?”
  水无尘说到此处,微微叹了口气:“我虽不知道天魔到底在打什么盘算,但是按照雪大哥所言,魔祸已然开始,魔气最先残害的所在必然伤亡惨重,其他门派即便一开始有心相助,可一旦付出代价,难免抱有侥幸心理不肯再施以援手。”
  “凤先生行走世间这么久,不知道多少人欠了阁下的人情,多少人敬重你的名声,我想请你去做这个说客。”
  凤隐鸣几乎没做什么考虑,就点头同意:“好,此事对我不难,我必会前往。”
  有时候与凤隐鸣说话就省心在此处,即便他不赞成众人的计划,可是只要交给他做的事不违反道义,他就会一口答应。
  有时候水无尘真希望这种道德能够匀出些许给她的策郎。
  “至于雪大哥跟任公子。”水无尘揉了揉眉间,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道,“还是二位自行随机应变吧,这计划既由任公子所制定,我只怕也交代不了什么。”
  凤隐鸣问道:“那水姑娘你呢?”
  水无尘苦笑了两声:“我的事倒是比你们都轻松,不过是回家去找策郎,交代他有关夺魂的阵法。说来也只是费费腿劲,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尽管凤隐鸣对水无尘与九方策的事并不知情,可从言谈与表现之中也瞧得出来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只怕有些情况,如今见着水无尘的模样,更确信这一判断,不由得心中又是关切,又是奇怪。
  凤隐鸣无奈道:“即便将丈夫卷入其中,为难自己,水姑娘也仍要这样做吗?”
  “仍要这么做……”水无尘微微眯起眼睛,仰起头来想了想,随后一笑,“凤先生说得好似我冥顽不灵一般,其实我只是忌惮一件事而已。”
  “忌惮一件事?”
  水无尘点了点头道:“不错。诛魔剑在手,和仙君的牺牲固然使人感动叹息,可是你我也见过诛魔剑的威力,它确实很强,对上天魔却还不够强。”
  凤隐鸣点头赞同:“不错。”
  “如果,它永远只有这么强呢?”水无尘看了一眼千雪浪,“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要找寻的那个人无意间因魔祸为苍生而死呢?倘若我们就是找不到一个能够匹配诛魔剑的至情至性之人呢?”
  凤隐鸣突然沉默了。
  牺牲就一定会有回报吗?未必吧,倘若牺牲就有回报,那么他的那位小友本该在母亲的牺牲之下幸福快乐地长大,而非是郁郁而终。
  这道理,凤隐鸣当然很明白,只是他从来不去想,他很少去想那样的事,以免陷入绝望的深渊之中。
  “倘若能够找到,那当然更好,不必任公子牺牲,我们重创天魔之后可以借引魂之便分离开天魔与天魔体,且让魔母的轮回者能够魂魄合体,这是最好的结局。”水无尘的神色仍然很从容,“我知道凤先生觉得这办法不好,也许还有更好,更适合的办法,可现如今我们的确只想出这个办法,因此不如做两手准备。”
  凤隐鸣便什么都不再说了,他的态度软化了一些,可还是无法赞同。
  既有最好的结局,也就有最坏的结局,他无法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事已至此,众人不免要各自行动,又休整一日后,四人来至凤凰巢外,也不多话,各自分散离开,身影渐小,更显出天地苍茫。
  千雪浪与任逸绝走至山下,用以联系百无禁的刀币宛如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没有一点反应。
  计划的第二个纰漏展现出来了。
  百无禁一旦没有回应,线索难免断裂,那么只剩下一个结果,要么等待上天怜悯将人送到他们眼前,要么就是等天魔找到魔母转世之后趁机从他手中夺人。
  这两个选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听起来都格外的天方夜谭。
  二人沉默许久,最终决定先在附近碰碰运气,说不准百无禁只是正在忙碌,过段时间就会恢复联系。
  如此一想,任逸绝又稍稍放下心来,两人共同驾云而起,往远处而去。
  云雾之中,千雪浪的神态更加难以捉摸,任逸绝想到先前所言,一时间也有些后悔,他不知道千雪浪的心,有时候千雪浪无法掩藏时能够觉察到些许,可当千雪浪什么都不肯表现时,他就一无所知。
  任逸绝分不清千雪浪是真的不为所动,还是将那些感情都藏起来了。
  他更分不清的是,自己更期望哪一个答案。
  “玉人似乎不太高兴?”
  “嗯。”千雪浪似乎有些讶异,随即略带疑惑地问道,“看起来这样明显吗?”
  这倒是吓了任逸绝一跳,他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只为了纠缠千雪浪多说两句话,没想到会得到回应,因此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才道:“不,倒也没有很明显。玉人是为了什么而不高兴?”
  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那些话。任逸绝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沉甸甸地坠下去,却是枕在极柔软的织物上,轻松、慵懒又惬意地坠落下去。
  千雪浪道:“有些事想不明白。”
  “有些事想不明白?”任逸绝的脑海之中闪过无数个可能,他颇感兴趣地问道,“是什么事?也许我能为玉人解答。”
  千雪浪在云中看着他,云雾令那张脸变得朦胧又淡漠,过了许久,就在任逸绝以为什么都不会得到的时候,终于听见了玉人开口。
  “我在想——”千雪浪的声音全无起伏,比初见时更平静,因为连本属于人的那部分冷漠似乎都消失殆尽了,“你也见到月老庙的回忆了吗?”
  任逸绝没有明白:“什么月老庙的回忆?”
  千雪浪明白了:“噢,天魔果然没有将你引入。”
  “天魔?月老庙?”任逸绝却像着了魔,突然大惊小怪,愤愤不平地反问他,“月老庙?天魔为什么要让玉人看月老庙?这合乎常理吗?谁会带着敌人去月老庙,更何况他还是天魔,天魔还信奉月老?”
  千雪浪皱了皱眉,淡淡道:“是师父跟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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