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摔跤搞得兴师动众的,褚归臊得不好意思见人,二十几岁摔了个屁股墩,说出去真的很不光彩。
褚归向贺岱岳抱怨时耳根发红,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贺岱岳强忍着笑安慰他,叫他别多想。褚归医术好,摔跤而已,毁不了他在乡亲们心里的形象的。
手肘、膝盖与后腰的摔伤处由红肿转为青紫,贺岱岳边说边接着抹药油。他手掌粗糙,重了怕褚归喊痛,轻了褚归嫌痒,绷着肌肉始终保持合适的力道,亏得贺岱岳耐力好,换个人胳膊早酸了。
偏偏褚归趴在他腿上不肯安分,贺岱岳心疼褚归,生生憋着。
“我这样了你还想着那事?”褚归一骨碌滚下褚归的大腿,望着他低声控诉,得益于贺岱岳的精心照顾与健康的体质,他感冒的症状消散,恢复了精神头。
可怜贺岱岳熬了一夜,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任劳任怨地为他按揉,半点没讨到好。
“我不是禽兽。”贺岱岳给褚归拉上裤子,被子一掀把两人盖住,用事实证明他的清白。
一夜未眠的贺岱岳闭眼秒睡,褚归看着他眉间的疲惫,心忽的软了下来,他随口一句玩笑话,贺岱岳也不敷衍。
在遇到贺岱岳之前,褚归满脑子的学习、治病,什么漂亮姑娘在他眼中甚至不如一例新的病症来得有趣,如果有人说他将来会喜欢一个男人,褚归定然会当对方脑子有病。
如今不可能成了现实,褚归搭着贺岱岳的腰,浑身暖烘烘的,喜欢的事,谁能控制得了呢。!
第126章
褚归手掌的擦伤在一周后痊愈,表层的结痂脱落,露出颜色略浅的新生皮肉,长栓不放心地摸了摸,确认褚归是真好了,欢呼一声,高兴得无以复加。
“褚医生。”
田勇在家废寝忘食地背穴位图,他以前学过,但距离褚归要求的熟练度有一定差距,好不容易赶在约定的头一天记牢了,激动地带着礼物来了困山村。
“长栓你现在好些了吗?”
田勇认出了长栓,他听褚归说了长栓一家的事,因此并不惊讶,
“我好多了。”长栓的面色比田勇上次见他时红润了许多,青紫的嘴唇有了淡淡的血色,脸颊长了肉,大得突兀的眼睛变得和谐,瞧着判若两人。
说完长栓背着包寻贺聪去了,褚归领着田勇到堂屋坐,田勇把背篓里的礼物放到桌上,褚归没有拒绝。
田勇带了鸡鸭各一只,并一刀五花肉,麻饼、冰糖两封,以他在卫生所的工资,算是很诚心了。另外多了他一个人不方便,褚归也不会收。
如此不轻不重的,刚刚好。
既非正经拜师,无需走敬茶的流程,褚归本想把备用的针灸包给田勇,谁料田勇说他自己带了。
针灸用的针不似普通绣花针,为了防止生锈,绝大多数为银制,有条件的则用金针,褚归收到的第一套针具便是传承自褚正清的金针,他上辈子家破人亡,金针被人抢走,重生后他立马藏了起来,换成了低调的银针。
银针价格不菲,田勇动了家底,托关系弄了一套,没褚归那套齐全,但足够他使的了。
“对了褚医生,我们的巡诊上报纸了!”田勇想起另一件事,他从荷包里摸出三份叠了数叠的报纸,窸窸窣窣地展开递给褚归。
三份报纸一份是漳怀本地的报纸,一份是双城报社的日报,而第三份则来自京市。
报道在三份报纸上占的版面由大到小,准确来讲漳怀本地的不能称之为报纸,而是宣传的文稿,专门用了整页的篇幅详写巡诊,对于初始巡诊小组——褚归三人的着墨也最多。
双城的报面上,巡诊报道缩小到了半幅,位置倒是在最前面,褚归三人成了简短的几句话。
到了京市的报纸,褚归花了几秒时间在右下方的角落找到了一段文字,巴掌大,标题是双城漳怀县医院组建七人医疗小队下乡巡诊。
作为巡诊的开山人物,褚归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田勇与张川则包含在了“等人”中。
看完三篇内容,褚归稍稍有些意外,报道的文章肯定是县里投的,他们做了利民的大事,领导们当然不会“默默无闻”,褚归以为他们会把所有功劳归到上级领导有功上,没曾想竟然带上了自己。
田勇跟人打听过了,他向褚归透露,上面之所以愿意带他们,是因为郭书记出面帮褚归说了话。
郭书记是孝子,褚归替他母亲治了白内障,作为报答,他为褚归争取了应有的荣誉。况且巡诊是青山公社率先发起的,他一个公社书记,同样有功。
表面上是帮褚归,实际上亦是为自己筹谋。
此时褚归注意到京市报纸的发行日期是三天前,褚正清习惯每日读报纸,家里肯定看到了。褚归眼前浮现出安书兰拿着报纸夸他的模样,心底的思念顷刻间如云海翻涌,难以抑制。
时间倒退三日,隆冬的京市寒风刺骨,戴着大棉帽的邮差将当日的报纸送到回春堂。韩永康拿到后院交给褚正清,等褚正清看过了,他再看。
“今天有啥新鲜事么?”安书兰有点老花眼,报纸上的小字跟苍蝇腿似的,瞅着忒费劲。
“我看看。”褚正清扫过标题,正要像往常一样把有趣的念给老妻听,视线落到右下方,双城、漳怀、巡诊几个关键字立马抓住了他的眼球。
褚归在信中写过巡诊,褚正清一目十行地看完,将报纸往安书兰身前一递:“我们当归上报纸了!”
褚正清指着褚归的名字,报纸保持在安书兰能看清的距离,安书兰顺着褚正清的手一瞅:“哟,真是当归!”
安书兰把报道详细看了一遍,面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不解,巡诊明明是褚归的主意,他带着田勇张川两个十天巡完六个村,一路奔波劳累的,咋报纸几个字就带过了。
“拢共那么丁点大的报道,当归能占几个字不错了。”褚正清清楚其中门道,对此表示理解,他看得比安书兰更远一些,漳怀的巡诊上了报纸,兴许用不了多久,上头的指令便会下来了。
安书兰把褚归那行字看了无数遍,她把报纸一折,抻抻衣服往外走:“我给晓芳他们看看去!”
“哎,我还没看完呢。”褚正清徒劳道,今儿这报纸他是要不回来了。
在回春堂内分享了一圈,安书兰笑意盈盈地将报纸抚平,跟她的宝贝们放一块,床头柜的抽屉里,满是跟褚归有关的东西。
最底下是褚归写的第1篇以我的XX命名的作文,褚归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我的爷爷奶奶,安书兰当时看得眼泪花花的。
保留多年的纸张染上岁月的黄,安书兰叹了口气,默默在心底祷祝褚归平安。
“这报纸能给我吗?”褚归压了压报纸,倒不是他想要,而是觉得贺岱岳应该会喜欢。
“当然能,我本来就是给你带的。”田勇买了好几份,自留一份、褚归一份,其余的放在卫生所,那架势恨不得拿浆糊贴卫生所大门的院墙上。
褚归收了报纸,说起今日的正题。他在纸上画了一个人体的轮廓,让田勇一一标明穴位,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田勇脸上的笑刷一下没了,三十好几的人紧张得呼吸发紧,恍惚一朝回到最初学医的时候,犯了错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
褚归不会骂他,只是告诉他何时画准穴位图何时开始学针灸。
田勇抬手擦干额头上的冷汗,忐忑地让褚归检查。
人体穴位一共七百多个,医用约四百个,让田勇一周记全实属强人所难,
因此褚归降低了要求,
记下最重要的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便算他通过。
褚归从小学,脑袋里有一副完整的穴位图,由上至下扫过,他舒缓神情,田勇果真没让他失望。
田勇做事谨慎,张川有时发牢骚说他太较真了,褚归不怕较真,人命关天的事,再小心都不为过。
学针灸先认穴,四百个医用穴位听着多,掌握了规律方法记起来远没想象中难。
人体经络中有十二条主干,称之为十二正经,分别连接十二个人体脏器,其上包含了三百多个穴位。理清经络运行原理,沿走向记穴位,人体左右对称,触类旁通。
田勇茅塞顿开,之前背一百零八个要害穴有多痛苦,现在就有多舒爽,感觉自己成为针灸大师指日可待。
“头维穴,主目痛、眼跳、头痛……”褚归从头教起,他拿来镜子,镜面倒映出田勇的国字脸,他手上没有头颅模型,只能叫田勇对照自己了。
随着教授内容的增加,田勇眼底的神采逐渐暗淡,针灸大师什么的,他这辈子估计没指望了。
一直学到中午,贺岱岳收工,他招呼了一声田医生,田勇涣散的目光陡然聚焦,嘴里喃喃道:“真是一颗好脑袋啊。”
田医生学傻了?贺岱岳满脸莫名,疑惑地和褚归交换了一个眼神。
“褚医生,地仓穴,主面瘫、面部痉挛。”田勇学痴了,一指戳到贺岱岳的嘴角右侧。
贺岱岳抽了抽嘴角,拂去田勇的手指:“田医生,我脸好得很。”
见此褚归更改了教学计划,把下午的内容挪到了下次,贪多嚼不烂,别一口把田勇撑坏了。
褚归后来从曾所长他们的口中得知田勇那几天学认穴位到了何种程度,卫生所每个人均被他指指点点过,开口少阳少阴闭口迎香四白,简直走火入魔了。
中午贺岱岳下厨炒了五花肉,招待了田勇一顿。田勇带来的是活鸡活鸭,肥肥的一只老母鸡,潘中菊摸着有蛋,舍不得杀了吃肉,解了绑腿的绳子单独养在了后院,等它适应了再跟家里的鸡一起散养。
鸭子是公鸭,吃过午饭潘中菊让贺岱岳处理了,贺岱岳拎起嘎嘎叫的鸭子,估摸着有个六七斤,他一合计,向潘中菊提议干脆养到下周,到时候叫潘家舅舅他们来吃饭。
潘中菊的眼睛恢复两个半月了,还没请亲戚们聚一聚呢。
贺岱岳说的十分有道理,潘中菊同意了:“那得早点通知你舅舅他们,叫他们提前安排好,全家人都来。”
“行,我明早跑一趟前进大队跟他们讲。”贺岱岳将杀鸭子的家伙事放归原位,抓着鸭翅膀提到后院,“让你多活一个星期。”
转来转去的,下午上工的哨又响了,贺岱岳一中午未进过卧房,自然没看见褚归放在床头的报纸。等他发现上面的内容时,已是入夜洗漱后。
“当归你上报纸了?”贺岱岳朝捏着报纸扭头,“啥时候的事?”
“报纸上不有时间么,你自己看。”褚归轻描淡写道,手往近处挪了挪煤油灯。
褚归摸透了贺岱岳的心思,他果然很喜欢,逐字逐句地看了两遍,长臂一展抱住褚归,叭叭在他脸上亲了几口:“我爱人真棒!”
自从上次褚归说了“凭什么不能你是我媳妇”,贺岱岳私底下叫褚归便成了“我爱人”,任褚归怎么嫌弃他肉麻,他也不改!
第127章
“你明天上前进村绕道上一趟公社。”我爱人三字听多了,褚归形成了免疫力,“我爷爷他们应该看到报纸了,你帮我给他们发一封电报,叫他们三十一号上午十点到邮局等着,我想跟他们通电话。”
公社的邮局没开通打电话的业务,褚归得到县城才能打通京市的长途电话,他走前记下了离回春堂最近的邮局的号码,褚正清收到电报知道要上哪等。
“好。”贺岱岳一口答应,“到那天我陪你一起去。”
次日一早贺岱岳走小路到了前进大队,潘大舅端着碗蹲在门槛上吃早饭,见了他连声问他吃没吃,没吃进屋一块吃点。
贺岱岳吃过了,潘大舅碗里盛的是红薯饭,他家的条件在前进大队算好的,红薯与大米各占一半,条件差的几乎是顿顿红薯,遇到年节的日子方舍得吃大米。
今日逢集,贺岱岳等潘大舅吃完饭一道去了公社。贺岱岳双肩背了个小背篓,原是常规大小,到他身上显得跟孩子用的似的。
潘大舅要上供销社买铁钉,贺岱岳则赶着到邮局发电报,两人在街口分开,各办各的。
发电报通常是有急事,怕褚正清他们担心,贺岱岳特意加了一句原因,褚归是想他们了。来困山村小半年,褚归未曾提过思念二字,但贺岱岳能体会到他偶尔流露出的情绪。
电报员鲜见有人把电报当信使的,他以为贺岱岳不懂,好意指导贺岱岳删减一部分文字,仅保留必要的内容。
“不删了直接发。”贺岱岳衣服里掏出一叠钱,“多少钱?”
原来是个有钱的,电报员数了字数,报出一个金额。
贺岱岳眼也不眨的付了钱,踩着集会的尾巴四处逛了圈,剃头匠用剩余的热水冲洗了刀具,贺岱岳走近,冲人喊了声大爷。
“你来晚一步,我收摊了。”剃头匠以为贺岱岳是来剪头发的,“你这头发等下场吧。”
乡下人图省事,尤其是男人,每次剪头发皆往短了弄,没什么比剃光头维持时间更久的了,因此贺岱岳的头发长度在剃头匠眼里是该修理了。
贺岱岳的头发半个月前刚让禇归剪过,他不是要剃头,而是想买套剪头发的工具,这种专业的东西供销社没有,得找剃头匠讨门道。
吃饭的家伙事剃头匠肯定是不愿意卖的,看在贺岱岳态度诚恳且愿意付辛苦费的份上,他同意帮忙买一套。
城里剪发一次一毛到两毛不等,剃头匠挑着摊子,便宜的五分、贵的八分,价格较城里少一半,收的钱还得交一部分给公社,一场集会顶天能挣个三块钱。贺岱岳承诺给他一块钱做报酬,剃头匠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贺岱岳预付了五毛钱,剃头匠是集会的老面孔了,认识他的人多,无需担心他昧了钱消失。
剪发的挣的钱虽不多,但总强过种地,一块钱跟饭碗孰轻孰重,剃头匠心里清楚。
眼瞅着要散集了,摆摊的要么收摊要么半卖半送地处理,贺岱岳包圆了一个卖山货
的小摊,山栗子、山核桃装了半背篓。
“你买那么多山货干什么?”禇归很是疑惑,困山村的山里也有无数山货产出,他们没工夫进山采,杂物房里却放了一堆。一部分是吴大娘等关系好的人家送的,另一部分是患者们聊表心意的谢礼。
秋日农务繁忙,山货再好不能当饭吃,村里人偶尔抽空进山采一点,作为年节待客的零嘴,少有往外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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